宋雨不了解徐天寶家的情況，但聽蘇氏這樣說，徐家應該環境不錯。

那麽王小杏為什麽會把心一橫把她賣掉？

因為王小杏篤定宋雨已非完壁，實際上也是這樣的，一個月後還是紙包不住火。

但宋雨可以繼續編造謊話來圓這個大謊，可嫁給徐天寶就不行了，洞房沒落紅，就是最大的失信證據。

王小杏是個精明人，即使沒捉住宋雨的把柄，但把宋雨賣掉確實是最穩妥的做法，以後有任何麻煩，都輪不到她頭上。

這是內裏的實情，宋雨不能向外人言，繼續委屈地說：“我做女兒的，也不敢揣測阿娘的心思，這都是命，我命苦，沒那福氣做天寶哥的妻子。”

命苦？蘇氏斂神上下打量宋雨，心想，瞅你醜樣，一出生命就苦一半了，好不容易使手段籠絡了我家天寶，現在不止婚事黃了，還成了別人家的奴婢，還真是命苦。

老天爺也救不了你這條賤命。

蘇氏對宋雨的氣憤和同情，一下子就變成了鄙夷和不屑，“誰說不是呢，這命呀，是天註定的。”

又得意地扶了扶發髻上的綴珍珠銀步搖，“像我自己，外家也窮，雖然不得阿公阿婆疼愛，可也是阿娘的心頭肉，徐家這門親事也是我阿娘相中後，請了口舌生花的媒人談好。”

宋雨已經感受到了蘇氏濃濃的惡意，卻裝作不知地追問：“然後呢？”

蘇氏得意地說：“然後呀，我就嫁給了天寶他爹呀，生了天寶兄妹，從此地位穩固，日子越過越好。”

宋雨皺了皺眉，心中冷哼，日子這麽好你還偷人？但為了套話，還是誠懇地問：“伯母，我是想知道你說這些目的是想證明什麽？”

蘇氏掩嘴笑道：“有娘疼愛的孩子才是寶，你呀，已經註定是輸家了。你說自己命苦，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像你這種苦命的人，如何能進得我的家門，配得上我的天寶。老天爺是長眼的。”

原來蘇氏拐個大圈子除了捧高自己外，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踩宋雨。

“是啊，老天爺是長眼的。”被蘇氏這般奚落，宋雨反而鎮定下來。

蘇氏心情大好，轉了轉自己左手上那只半雨寬的鏨月季花紋金手鐲，笑道：“做人奴婢雖然下賤，不過你好生服侍主子，在主子面前得臉，也能有個安樂地方棲身，總比你在王小杏那兒豬狗不如的好。”

宋雨冷笑，看這人說的什麽話，全是埋汰人的！

蘇氏的話表面看上去是安慰她，實際上字字句句無不落井下石，紮心之極，幸好她當時急中生智相中陸北定，不然真有可能成為蘇氏嘴裏說的“賤人”，任人奚落，永不翻身！

“多謝伯娘大義，不責怪我。”宋雨還是有幾分氣量，把住了場面，沒馬上與蘇氏撕破臉皮。

蘇氏臉上更得意了，“你一個沒有根的人，我怪你作甚，盡該是王小杏作怪，我這就跟她討我家的壯牛去。”

說罷，由兩個婆子擁著往村子另一頭走去。

不消說，必定是找王小杏算帳去了。

宋雨正生著陸北定的氣，也沒跟過去看熱鬧的心思，轉身進了堂屋，氣鼓鼓地望著文大娘納鞋底。

鞋面是深藍色的粗布。

宋雨疑惑地想，為什麽不用緞面，那樣穿著才透氣、涼爽、舒適啊。

等到文大娘在粗布面繡上一朵精致的小白梅時，宋雨的質疑就打消了，原因是她終於想通，她現在的身份不合適穿緞面。

她發誓，不久的將來，那些綾羅綢緞會在她庫房堆積如山。

陸北定一直在後院的河邊等宋雨，久久不見她到來，回屋找她時，看到她正在把玩新的鞋子。

“穿穿看。”要是穿得不舒服，他得趁早另外去找鞋匠。

“哼。”宋雨剛想穿，看到他過來才沒穿，翻眼望天。

陸北定起初有些懵，旋即想起她剛才使小性子的事，現在還生氣呢？小女子就是心眼小。

他搬了張凳子坐到她對面，一貫的沈著，“我明日就要離開。”說完，竟不由自主擡眼偷望她，想看看她的反應。

宋雨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臨，不過沒料到這麽快而已，心裏還是很有感觸，甚至泛起一絲不舍的情緒。

宋雨不想讓人窺見自己脆弱的一面，就算是陸北定也不行，於是若無其事地側身倚在圈椅的扶手上。

“清晨走還是用了午飯再走？”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手指摩挲著鞋面上那朵白梅。

這樣最好。

來與去都波濤不驚。

偏偏陸北定頗不是滋味，他原以為起碼宋雨會再留他幾天，至少把地犁好再離去。

她這般平淡，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清早。”

陸北定不想被鼻端那抹茶花香氣影響了思緒，說完後，站起來往外面走。

宋雨終於幽怨地哼了哼，男人都是薄幸的多，要走的始終留不住，還是罷了。

她脫了舊鞋，換上新鞋，因文大娘反覆打磨鞋底，穿上後走路也算舒適。

穿久一些，就更自在了。

宋雨擡頭望向門口，陸北定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柵欄外，而宋多田家的方向，吵鬧聲越演越烈。

想來應該是因為那頭壯牛鬧的矛盾。

宋多田與王小杏當時就十分寶貝那頭壯牛，對親生女兒反而不屑一顧。

這麽冷漠的人家，打死都不關她的事，看她自己的牛去。

宋雨往河邊走去。

可世事難料，宋雨雖然想置身事外，但宋來丁肯嗎？

蘇氏帶來的兩個婆子可不是善茬，和王小杏擰打在一起，今日非要把牛拉回塔山村。

可王小杏雖然理虧，但那頭壯牛儼然已經是她的命根子，說什麽也不給。

王小杏是打架好手，糾纏約莫半個時辰後，終於將兩個婆子打得頭暈眼花，而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蘇氏氣得鼻竅生煙，回頭想去找徐枝蓉，卻被宋來丁截住了。

“伯娘，你消消火。”宋來丁有意討好她，期間到後山摘了野生的忍冬生熬了湯，打了一碗給蘇氏下火。

蘇氏覺得宋來丁真是乖巧，就宋雨那貨，居然不請她進門坐，更別說端茶遞水了。

“來丁，你真乖。好了，我要去找天寶他姑奶奶了。”

一茬歸一茬，當然不可能因為喝了宋來丁一口湯，放過王小杏了。

宋來丁忙說，“伯娘，其實這事不怪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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