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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與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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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一時興起要求埃裏克參加化裝舞會,卻導致了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面。

翌日清晨,我連早餐都顧不上吃,急匆匆向劇院裏的每一個人詢問拉奧爾的下落。昨夜,拉奧爾在跟著埃裏克跳下機關以後就下落不明了。

所有人都搖著頭,我茫茫然看著他們,聯想起埃裏克對拉奧爾的厭惡,還有拉奧爾怒氣沖沖的表情,無法遏制的緊張和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哦,這不是我們的小花花嗎?”身後傳來卡洛塔無比譏諷的聲音。

我豁然回頭,她的眼裏充滿了蔑視,嘲弄地對我說:“大明星克裏斯汀?戴葉小姐,將在下一出歌劇《唐璜》裏出演主角!”

我懶得理她,扭過頭想走。她跟在後頭不依不饒,扯著嗓子沖我大呼小叫:“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這只小狐貍,一天到晚只知道勾引男人來得到重要的角色!一開始是讚助人,現在連幽靈也要引誘!”

看熱鬧的人群圍著我們,議論紛紛,從他們的眼裏可以看見驚訝、鄙夷。

何曾被人這樣當眾羞辱、汙蔑過?我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裏一湧而上,想要反駁她,耳朵卻嗡嗡作響。

謾罵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我是無所謂演個小角色,給你這朵紅花做綠葉!就怕你壓根沒那個嗓子把音唱上去!”

眼前有金色的星星在閃,我快要支撐不下去了,眼看就要摔倒,一身灰色大衣,圍著一條白色長圍巾的拉奧爾大步流星趕了過來。他的出現,使得旁邊的流言蜚語全部靜止了。拉奧爾扶住搖搖晃晃的我,狠狠指著卡洛塔的鼻尖,怒聲說:“滾出這個房間!你這個惡毒的潑婦,如果再讓我看到你欺負她,下次就請你滾出這個歌劇院!”

卡洛塔終歸有點顧忌拉奧爾的身份,一跺腳恨恨地跑開,地板差點被她踩裂了。

“沒事了,克裏斯汀,我把她趕走了,”拉奧爾回過神,看到我臉色蒼白的樣子,連忙問:“克裏斯汀,你還好嗎?”

“我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我輕顫著嘴唇說。

“是不是沒吃飯?我帶你去外面弄點好吃的。克裏斯汀,你還能走嗎?”

我點點頭,算是回答。

拉奧爾伸出的手,扶著我擠開人群,一路走到馬廄。他牽出一匹白色駿馬,輕松一跳就穩穩當當躍上馬背。我犯難了,怎麽辦?在二十一世紀長大的我可從來沒騎過馬呀。

他看著我窘迫的樣子忍俊不禁,伸出一只手,一把將我拉上了馬背,坐在他的身前。接著使勁一甩韁繩,白馬就朝著歌劇院外揚塵而去。

這樣的場景讓我不由得想起,小時候曾經聽過的一首歌:王子騎白馬,何時到我家?而如今,王子真的騎著白馬出現了,我的心裏卻沒有小時候的那種興奮,取而代之的是五味雜陳的感覺。

我們幾乎緊緊貼在一起,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後背正抵在他的身前。如此親密接觸讓我的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脖子跟,我僵直著身體盡量不讓自己與拉奧爾有身體接觸,可在顛簸的馬背上要做到不碰到他,簡直比登天還難。

好不容易才到達了目的地,我已經饑寒交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飽再說。

小銀盤一碟接著一碟源源不斷。先打開的,是法國蛋與可麗餅。接著,是龍蝦配香草白脫。半飽了,正好看見鮮奶炸楓糖漿土司。打完嗝,草莓蛋奶酥被送上,我忍不住又嘗了些許。

真是好胃口。拉奧爾看傻眼了,在親眼目睹我寧願撐死也要嘗嘗甜品的時候,他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我被他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擦擦嘴,表示吃完了。拉奧爾示意服務生把盤子端下去。

我們面對面坐在最靠近壁爐的沙發上,壁爐裏的火焰燃燒得正旺,不斷發出劈啪聲。暖洋洋的感覺很舒服,我瞇上眼睛直想打瞌睡。從瞇縫著的眼睛裏頭可以看見對面的拉奧爾,我這才註意到,他直到現在都沒解下脖子上的長圍巾。

我直起身,問他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拉奧爾把圍巾往下扯了扯,露出被繩索擦傷的脖子。我雙手捂住嘴巴,險些驚叫出聲。

“克裏斯汀,你先別激動,聽我說……”拉奧爾正了正圍巾,遮住脖子上醬紫色的勒痕。他以為我不知道埃裏克的過去,於是把昨夜的恐怖事件告訴我的同時,原封不動地還覆述了一遍吉裏夫人所說的故事。

我不願相信昨晚發生的事,可是那傷痕又是怎麽回事?我的心在哭喊著,如墜深淵,它連一個字都不想再聽。相反的,頭腦卻清醒得很,明白拉奧爾並沒有說謊。

窗外飄起雪花,一片片絨毛似的白雪。我無心觀賞,緊緊咬住下唇沈默著,一言不發。長久以來所倚賴的對象、所愛的人背棄了許下的約定,我還能怎麽辦呢?埃裏克為什麽那樣做,難道他忘記了,自己在天臺上信誓旦旦作出的承諾?

漫天的白色洋洋灑灑飄落,雪越下越大。掉到地上的雪被馬車和路人踩踏過以後,變得臟兮兮的,路面又濕又滑。

回去的路上,拉奧爾把我扶上馬,自己牽著馬匹走在前面。白馬在雪地上緩慢行走,拉奧爾並沒有規勸我什麽,我卻萬念俱灰。他是個好人,不應受到這樣的威脅。布凱、皮安吉菲利普,也罪不至死。埃裏克沒有權利奪走它們任何一個人的生命!

從拉奧爾的口中重溫了一遍埃裏克淒楚的身世,我想我能夠懂他。縱然殺掉千千萬萬個人、即使成功使每個人都服從於他的淫威,被萬人景仰,可從孩提時代缺失了的東西就是缺失了,怎麽也彌補不了,怎麽也找不回來。

那是永永遠遠無法填補的空虛。缺失了的人權,尊嚴,還有——愛。

從小逐漸累積起來的憎恨和執念,怎可能因我的一句話而改變?

又過了幾個星期,梅格說,我像變了一個人。相貌和身體沒變,只是不再笑了,眼神空洞洞的,跟丟了魂一樣。

我自己何嘗沒有感覺到?近來,我總覺得渾身發冷。不比尋常因為氣溫降低而感到的冷,這種冷由心底而生,一絲一縷擴散到四肢百骸去,凍得我全身發抖,汗毛直立。

自從那天看見拉奧爾脖子上的勒痕後,我開始打從心底裏抗拒埃裏克的暴虐,抗拒和他有關的一切。沒事的時候,寧願坐在表演廳裏發呆,也不願回去自己的房間。等身鏡、花瓶、玫瑰、黑色絲帶……它們觸目驚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分分秒秒叫囂著,勾起有關於埃裏克的回憶。

這幾個星期,我想方設法躲著埃裏克。原本約好向他學習聲樂的每一個周末傍晚,我不是和梅格出去閑逛、就是和拉奧爾找地方共進晚餐。每次回到房間,都已是夜幕低垂。聰明如埃裏克,一定早就發現了我是故意的。

每次點亮房間裏的燈,我都膽戰心驚。生怕看見一個黑影站立在鏡子旁邊等候著我的歸來。然而,一次也沒有。我說不明白自己到底還在希望著一些什麽,他沒有出現明明再好不過了!可為什麽我會如此失落?就算他真的出現於此,我也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麽。

昏昏睡去,他曾對我歌唱。入夢時分,他會來到身旁。那聲音向我召喚,不斷重覆著我的名字……

埃裏克越是按兵不動,我越是心裏沒底。在一天天的猜測和驚惶中,距離克裏斯汀父親的忌日越來越近。克裏斯汀每年都會在這個時候去墓地祭拜父親。她除了父親,沒有親人。倘若不去,就是不孝。

即使明知會在那兒遇見埃裏克,我依然不得不去。

這次相見是命中註定的。是我無法逃避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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