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漓正坐在窗邊把玩著之前北堂慕淵送給她的水晶碧玉銀月釵，高福送來的鈑菜也沒有吃下去的胃口。

聽高福說那邊是沒什麽事情了，可是經歷過那麽一場變故，鬧得人心惶惶，北堂慕淵只好親力親為去登門拜訪，賞些說是壓驚的寶物到各個官員府中去。

事情比預想中的要順利，衛漓兩頭空的心也有一頭放了下來。孟白歌接下來的行動卻讓她很在意。

雖然秦許然從她那裏得知孟白歌藏身的地址，可是誰都說不定他會不會提前收到風聲而轉移了陣地。到時候，別說救衛馨，反而會把衛馨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況且只要衛馨還在孟白歌手上，他就有著打不倒的王牌。若是秦許然能出其不然救到衛馨就好了。

另一頭有一個錦衣衛回來稟報北堂慕淵，說了容清洛那邊的事情。北堂慕淵吩咐高福一番話，讓他把話當成是口喻帶給秦許然，接著就去找衛漓。

天清亮，長廊格外寒冷。出了殿門就有宦者為北堂慕淵披上一件裘衣，一夜未宿的他眼角有些許疲憊，心情也有些低落。

無論如何，親自殺死自己的兄弟，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北堂慕淵行至翠蝶軒，便把隨身的宦者打發走了，自己一個人步進院門。隔著種在庭院的幾簇矮紫杉，他遠遠便看到倚在軒窗帝低著頭發呆的衛漓。

他心頭一熱，快步進了房門。

聽到屋門被推開的聲音，衛漓頓住手中動作，不用看也知道是何人：“你來得恰好，我正擔心著呢。”

北堂慕淵走了過去，坐到她對面，目光落到她手上的水晶碧玉銀月釵。他笑了笑從她手上奪過釵子順勢插入她的發鬢裏：“真好看。”

“你平白無故誇人，我總以為你又有什麽陰招要耍弄了。”衛漓瞪了他一眼，臉色卻有了些蒼白——看他的樣子，酒宴之事肯定很耗心神。

北堂慕淵自嘲一笑：“阿漓，我親手殺了三皇兄。”

衛漓的臉上略過一絲驚訝。無論是何種可能性，北堂慕淵都不需要親手殺掉北堂延琤吧？看他的臉色，好像還沒有緩過神來的樣子。

“為什麽？”半晌，衛漓才斟酌著輕聲問。

“他手上仍有許多未知的棋子，再加上他受不少人愛戴，只怕到時候不好治他的罪。一旦治不了他的罪，就有可能再發生同樣的事情。瑞國根基也肯定會隨之搖搖欲墜。只要他死了，樹倒獼猴散，才可杜絕所有隱患。”

衛漓伸出手拍拍北堂慕淵表示安慰，“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當務之急就是先救出你二姐，三皇兄的事情交由我來辦就好。”她府裏被埋伏的事就先不告訴她了，免得她擔心。

“那也好。”

秦許然聽到高福傳來北堂慕淵的口喻，也顧不得自己也是一宿沒睡，連府邸都未回就直接帶兵去往度沐他們所在的空宅。

這邊廂容清洛和孟白歌已經都耗力過多，漸漸現出了疲態。然而孟白歌能及時收手，讓別的人繼續纏鬥容清洛，自己則可以退到一邊恢覆體力；但是容清洛卻不能。

他們沒想到孟白歌會帶這麽多人來對付這裏的人。明明衛漓都已經不在這裏，他手裏又有衛馨這張王牌，他到底意欲何為？

只有孟白歌自己心裏清楚，衛漓不但不遵守約定還告知了北堂慕淵他們的事情，不給點苦頭她吃，她不知道暴露他的行蹤是多麽愚蠢的一件事。

隨著時間的推移，度沐他們是越來越無抵抗之力，而容清洛也因為與孟白歌一戰而毫無□□之術。

眼看很快就能解決掉這裏的人，一個黑衣人突然出現在孟白歌身後，附到他耳邊道了一句話。孟白歌的臉色驟然一變，立即道：“傳令下去，撤退。”

一聲長嘯破空而起，孟白歌手下那些占盡上風的人在聽到嘯聲後紛紛往後退，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空宅之中，仿佛從來沒出現過。

他們離開沒多久，知月和度沐還有容清洛還一頭霧水，秦許然就帶兵過來了。見宅裏死傷不少，充滿了血腥之氣，不免自責。

度沐一見秦許然，就像見到了自家人一樣，一下掙開知月，跑上前去：“秦將軍！你來得太是時間了！”

騎著馬的秦許然慚愧道：“不，是我來晚了。不過看到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至少能給衛漓一個好的交代。他的目光又落到容清洛身上：“叛賊呢？”

秦許然的到來是容清洛未曾想到的。但正因如此，他們反而都撿回了一條命：“可能是收到秦將軍帶兵過來的消息，逃了。”

秦許然稍一沈吟，便問：“逃往何方？”

容清洛順手一指，面無表情道：“將軍要追麽？”

“這是王爺之命，非追不可。”秦許然丟下話，牽過馬頭，策馬起行，不再逗留。度沐十分不舍地對著秦許然策馬遠走的背影伸長手捉去，滄然淚下。

“……”容清洛在旁邊看著度沐，實在想不透他明明沒缺胳膊斷腿，有什麽好哭的？

知月才心塞。明明剛才一直是自己在保護度沐，幹嘛連句謝謝也不對她說？見到秦許然就跟見到自己媳婦似的，對比要不要這麽明顯？

度沐可不這麽認為。被一個女子橫抱著逃命，身為男人來說，都丟臉丟到太爺家去了，想忘都來不及，哪有勇氣再提起？

孟白歌聽到秦許然帶兵追來，很肯定北堂延琤逼宮失敗了。少了北堂延琤，他的處境本就不容樂觀，再加上秦許然是個公正不阿的人，秦許然肯定不會輕易放跑自己。而衛馨這個人質，在他面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雖不知道秦許然來追擊自己衛漓是否知情，可是情勢已經逆轉，他也只能帶著衛馨回齊國再另做打算。

他前腳一進小村落，後腳就帶著所有人及衛馨一起繞過都城的護城湖，以最快的路線向齊國行進。

然而秦許然是何許人也？征戰無數的他對逃軍的動向了如指掌，所以很快便在一處遍地覆滿白雪的山崗下攔下了他們。

秦許然首先派兵包抄整個山崗，這樣孟白歌他們就沒有後路可逃。孟白歌也不驚慌，既然如此，只好賭一把可能性了。

秦許然與衛漓素來交往甚密，那麽用衛漓當借口，衛馨應該也能派上用場吧？

衛漓端起溫好的茶正準備遞給北堂慕淵，不知怎麽的突然手勁無力，茶杯從手裏掉落下來，差點燙到自己。

北堂慕淵心疼地握過她的手，道：“怎地如此不小心？有沒有哪裏燙傷？”說著還仔細端看她的手。

衛漓縮回手，搖頭道：“沒事，不必大驚小怪的。我只是有些心神不寧，覺得很不安。”

“大概是沒有休息好。現在去睡，我看著你。”北堂慕淵微微皺眉，半是命令半是提議道。

衛漓輕聲嘆了一口氣：“我不困，二姐的事不解決好，我實在放心不……”衛漓話還沒說完，北堂慕淵就很快站起身走到她旁邊，一把把她抱起來。驚得她連忙呼道：“你做什麽？！”

北堂慕淵大步流星地踏上塌階，把衛漓放到塌上躺好：“你不睡的話，我就對你行輕薄之事。”

哪有人這樣勸別人就寢的？衛漓微惱：“你這是野蠻，無禮取鬧。”

北堂慕淵整個人壓到衛漓身上，對著她的耳朵吹氣：“我怎麽野蠻，無禮取鬧了？”

“你現在就是。”

北堂慕淵腹誹，他都還沒幹什麽，怎麽就野蠻，無禮取鬧了？他吻了吻衛漓的額角，手撫上她的臉道：“說不定你一覺睡醒，你二姐就回來了。”

“這種話我是不會信的。”

北堂慕淵側過身，躺在衛漓身邊。兩人互相看著對方，他笑道：“為何不信？”

身邊有個天然暖爐其實也不錯。衛漓抱過北堂慕淵，把頭倚在他的肩上：“我只是按概率來推算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北堂慕淵笑了起來，覺得衛漓實在太有趣。他緊緊攬過衛漓，聞著她的發香,帶著幾分寵溺的口氣道：“那我們來聊聊。”

“你打算對三公如何交待三皇子的事情？你確定沒有人看到你對三皇子……”衛漓真是三句話不離正事。北堂慕淵雖覺得這樣的她很不錯，但是不免缺了點情趣。

“即使看到了又如何？如今北堂氏只剩下我一人，三公沒有別的選擇。”

“你這又是何苦？”明明就是誅亂臣，卻弄得好像是自己為了鞏固權位才鏟除眼中釘似的。

世人眼裏的北堂慕淵就是在這樣的誤解下形成的吧？換作以前的自己也肯定會那麽想。

“只要你懂不就好了？況且我總要為北堂一族保留皇族的顏面。”

衛漓不說話，靜靜地沈默了。許久她才想問他什麽時候回去，側過頭看他時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兩道劍眉緊擰在一起，好看的臉上有化不開的糾結神色。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眉間，沒有反應，看來睡得很熟。她拍拍北堂慕淵的腦袋，動動身子仰頭親了親他的臉頰：“辛苦你了，好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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