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想被同學議論, 林初棠和宋老師的親戚關系在公眾場合是隱藏起來的，那麽和趙清玉也是裝作沒有關系。

對此，趙清玉讚同。

她這根風箏, 有好幾根線，所有的親人都可以來牽引一下。

唯獨她自己不能亂動。

新學期開始以後, 江起昀沒有來找過林初棠。

這是他認錯的態度？

直到兩周後, 奶奶過七十歲大壽。

林宏源是個很講究排面的人, 在家裏給母親舉辦壽宴很是講究，一來為表孝心, 而來秀一把自己是真的很成功。

況且，前妻趙清玉也回來，這種仇人見面的場合，怎麽能輸呢？

下午。

林初棠挎著小包包從外面回來。別墅前面的院子已經布置起來，任紅穿著粉色的高奢連衣裙, 襯出婀娜有致的身材, 站在綠色的草坪上, 正應付著三三兩兩過來賀宴的貴婦們。

別說，還挺像那麽回事兒的。

林初棠不禁納悶, 林宏源是想把自己搞成豪門嗎？

見一個健步如飛的小姑娘進來，中年女人們不免側目打量，低聲詢問任紅：“那個女孩子是……？”

任紅輕笑，柔聲道：“是棠棠。”

現在她的名頭倒不是“林宏源和他前妻的女兒”了，而是一聲親切的“棠棠”

還挺能裝。

女人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立馬意會：“原來已經這麽大了啊，你照顧也蠻辛苦哦？”

任紅應了這句話。小心翼翼地瞥向林初棠, 臉有點燙。

“棠棠，過來跟阿姨們打個招呼。”

林初棠戴著耳機, 倒也聽見了她們的討論，緩緩露出一個笑來。

在任紅看來，這個笑就有點不懷好意了，她只希望這個小丫頭不要拆她的臺啊。

隨後，林初棠盯緊了任紅，任紅的心很虛，直到她聽見少女那聲輕輕的：“阿姨們好。”才知道自己被虛晃了一下。

任紅松了一口氣，林初棠目不斜視地走進去，貴婦們的討論聲絡繹不絕地傳進她的的耳朵。

“林太太，江太太今天怎麽沒來？和你們家是老交情了。”

“哎，她生病了。”

“什麽病啊？”

“癌癥。”

幾人唏噓一番，“好可惜啊，她一輩子是個小公主，人又那麽好，兒子還有出息，怎麽會得癌癥呢？”

“命運無常啊。”

關上門後，細碎的聲音消失了。

林初棠過去陪奶奶說了會兒話，出來的時候碰上了林宏源。

“今晚請了很多朋友，你不要搞事情，算老爸拜托你了。”

沒勁。

“知道了，老林。”

林初棠也不想計較任紅在朋友面前裝逼把她當做便宜女兒了，叼著一袋牛奶上樓了。林宏源難得見女兒那麽乖巧沒有懟自己，喜滋滋。

“懂事了啊小姑娘，下個月零花錢給你漲漲價。”林宏源拍拍她的腦袋。

林初棠則是被林宏源嚇到了，她爹是被人下降頭了嗎？這就是懂事了？

她只是沒有心情好嗎？

林初棠回了臥室就沒再出來，反正大人社交也沒她什麽事兒。

周靈結束了第一次化療，江起昀接她回了燕家巷的家裏。

家裏幫忙的保姆和管家把老宅子打理的井井有條。

江起昀問她：“要不去太湖邊的別墅住一段時間，那裏空氣好。”

周靈說：“不要，我就在家裏。”

“嗯。”

好些天沒睡好覺，江起昀身上起了一些紅色的疹子，很難受，不過終於有時間留給自己和林初棠了，他回臥室換衣服，發了信息準備去找她。

“林老太太馬上就過壽了，我這個樣子不想去，禮品準備好了，你代替我去吧。”周靈扯了他的衣服。

江起昀：“……”

周靈：“你不想去就算了。我說一聲。”

“我去吧。”

社交場面他不喜歡，他是想見林初棠而已。

這麽久沒見面，也知道小姑娘脾氣很大會再次跟他發火，但他就是想看一看她。

林初棠一覺睡到天黑，她從床上坐起來，聽見敲門聲。

“進來。”

趙清玉推門進來，見她躺在床上睡覺，很不滿意：“今天什麽日子，你還在這睡覺。”

林初棠一醒來就聽見斥責，皺了下眉，“知道了，我馬上起來換衣服。”

說罷，她進浴室洗澡。

趙清玉打量似的看著她的房間，挺新也挺大的，但沒什麽住過的痕跡，書桌和書櫃很空，沒有任何裝飾品，衣櫃裏只有幾套衣服，轉角裏塞了一個行李箱，她拎了一下，發現很重。

這是把衣服都塞進去了嗎？隨時準備走？

意識到這個問題，趙清玉臉色變得很沈。

這時，丟在被單上的手機亮了一下。

趙清玉拿起來看，是一條廣告推送。排在下面的，是一條短信，內容耐人尋味。

【小江叔叔：今天幾點下課，我晚點來接你。】

這個稱呼是林初棠惡作劇標註的，在趙清玉看來就十分奇怪。看這個語氣是男朋友，但是這個昵稱……

沒過多久，林初棠就洗完澡出來，穿著浴袍去行李箱裏今晚穿的衣服，並沒有去註意手機。

江起昀到林家的時候，林初棠沒有給她回信息。

想到她這些天回消息的頻率很傲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並未計較，反正馬上就要見面了。

他一進門自然引起了大家的註意，一米八幾的高個子，斯文沈斂的氣質，白襯衫黑西裝一絲不茍，他站定往裏面望了望，各種不認識的人，獨獨沒有看見自己要找的人。

林宏源沒想到江起昀會親自過來，熱情道：“江總，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

江起昀把母親準備好的禮物送了出去，微微頷首，客氣有餘：“林總，叨擾了。”

“哪裏哪裏，快請進。”

他在沙發坐下，有不少相識的人湊上來寒暄。江起昀是代表母親來的，話題的中心自然就繞到了周靈身上，多是打探她的病情。

這是個私人的事情，江起昀用一句“在積極治療”將所有無謂的關心擋了回去，也不用大家拼命找話聊。

其實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消極的情緒，也看不出心情如何，與人的疏離感是與生俱來的。

林初棠下來的時候，並不想被親戚朋友當做大猩猩一樣參觀，你一嘴我一嘴的評價，她挨著墻走到偏廳看電視。一臉不悅，熊孩子都不敢惹她。

尤其是林圓圓，被林初棠扣蛋糕扣出陰影來了。當任紅拜托林初棠照看下妹妹的時候，任紅自己都忍不住嘴角顫抖，更別說圓圓本人了。

這會兒圓圓坐在沙發的一個小角落，悄悄觀察林初棠，氣氣的。

林初棠勾著嘴角，頭都沒偏，張狂開口道：“老實看你的弱智動畫片，不要看我。”

圓圓：“……知道了，姐姐。”

“嗯。”林初棠滿意地點頭。

過了會兒，圓圓又說：“你好兇。”

林初棠側目盯她：“你有意見嗎？”

“你連爸爸都不怕。”圓圓郁悶道：“你有怕的人嗎？”

林初棠笑笑：“天不怕地不怕，我在學校都是橫著走的，上次的扣蛋糕手法只是冰山一角，建議你不要惹我。”

圓圓：“哦，知道了。”

過了會兒，林宏源頂著一身酒氣過來，招呼兩個女兒：“棠棠，帶你妹妹出來。長輩們都到了。”

林宏源的意思無異於過年讓小孩兒在親戚面前表演節目。

林初棠一想到那個畫面，尷尬到腳趾摳地：“不要，我又不是收費的猴子。”

圓圓立馬有樣學樣：“我也不要，爸爸。”

林宏源本著臉，帶著點兒央求的姿態：“聽話，你剛剛怎們答應爸爸的，你奶奶的生日，你想讓她不開心嗎？”

我靠！

林初棠站了起來：“老林，你這叫道德綁架知道嗎？”

圓圓：“老林——”

小屁孩兒話沒說完，被林宏源一句“欠揍”給懟了回去。

林宏源：“快點。”

林初棠就這樣被林宏源拉了出去。

各種叔叔阿姨，伯伯嬸嬸喊道嘴角發麻。

“這是你李伯伯。”

“李伯伯好！”林初棠喊得毫無感情，被林宏源捏著肩膀還給人鞠了一躬，搞得安慰李伯伯有種給小姑娘發紅包的沖動。

“這是小江叔叔，從國外回來不久，小時候還抱過你。”林宏源撥開人群，把林初棠拉了過去。

林初棠聽見“小江叔叔”四個字，稍稍楞怔，心說還挺巧啊，也是叔叔。

這邊心理活動還沒演完，頭頂便傳來一道低沈又熟悉的聲音，那個人笑著說了句：

“喊人就行，鞠躬就不必了。”

林初棠擡起頭，看見了被她甩了將一個多月的男朋友。

“……”

這是人話？

不對不對。

！

！！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他怎麽會在這裏，跑錯片場了嗎？她還等著對方提頭來道歉呢！

江起昀垂眸看她，漆黑的眼睛藏在鏡片後面，看不出情緒。一如既往地有侵略性的氣場，銀色的領帶針平添了一分冷感。

林宏源還在旁邊添油加醋：“你這孩子，看小叔叔長得太帥了，不會叫人了嗎？”

話落，一眾長輩笑了跟著哈哈大笑，只有江起昀在認真等她的回答。

林初棠擰著眉，不情不願地喊了一聲：“小江叔叔。”

又換來一陣笑聲。

林初棠現在想殺人。

半個小時後，她整個人像抽掉線的木偶般坐在長桌最末端，看著首座的大人們聊天。

江起昀本想送完禮和林初棠說些話再走的，如果可以，他想把林初棠帶走，可被人拉著走不了。

觥籌交錯間 ，他側頭看她，手指敲了一下桌上的手機，示意她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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