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後手（二）

蘇雲染規規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分分的看著眼前的熱鬧。

大半夜上演這麽精彩的一出戲，可不就是看個熱鬧麽！多好！

餘光掃了一眼德妃，又看了看皇後，最後落在侍女連碧身上，蘇雲染在心裏搖頭，就是不知道，這出戲，到底是誰在幕後指使呢？

既然人都來齊了，夜慕微便又繼續審問了，聲音淡淡的，“連碧，你所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奴婢萬萬不敢撒謊。”連碧急切的說道。

指尖敲擊著木桌，夜慕微慢慢的說道，“你怎麽知道，今兒個是年清五七呢？你怎麽知道，年清是後半夜落的水呢？”

“奴婢，奴婢隨便猜的。”連碧身子一顫，低聲說道。

良妃冷笑出聲，“隨便猜的就敢燒紙，不怕年清姑娘來找你麽？”

這話說完，連碧顫得更狠了。

“陛下，依臣妾看，這賤婢很明顯就是在撒謊。”良妃站起身，對夜慕微說道，“況且，若真的感激年清姑娘，何必大半夜的去燒紙？白白引人懷疑，更是稍有不慎，就會被懷疑成刺客就地處死。”

“良妃說得極是。”蘇雲染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開口附和道，“臣妾也覺得，這連碧很是可疑。”

眼裏帶著些許無奈的看了蘇雲染一眼，蘇雲染卻笑著對她眨眨眼——讓這出戲更精彩點吧，不然多不劃算呀大半夜的。

夜慕微在心裏嘆氣，可面上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依然淡淡的吩咐道，“來人，去馨芳宮看看，能不能查到什麽可疑的東西。”

侍衛們立刻就領命下去了。

慈寧宮再次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快聽不見了。

撥了撥杯蓋，夜慕微抿了茶水，放回桌面的輕微碰撞聲吸引了所有的視線，“連碧，你還有什麽要解釋的麽？”

“奴婢，奴婢……”連碧趴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你說得若是真話，自然平安無事；若查出來是假話，這欺君之罪，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夜慕微不緊不慢的說道，時辰不早了，還是快點解決，帶著蘇雲染回去睡覺。

“陛下開恩。”連碧擡起頭，淚水和鼻涕糊得滿臉都是，十分狼狽，可她已經顧不得了，“奴婢說，奴婢什麽都說。”

此話一出，蘇雲染和良妃就發現，德妃肩膀都垮了下來。

上座，皇後不著痕跡的露出一個笑容，德妃，你竟然敢把手伸進鳳眠殿，害得年清姊妹闖禍，以至於本宮現在被幽禁，丟盡了年家的臉面，本宮絕不會放過你！任誰也料不到，本宮壓根沒想陷害雲貴妃，陛下那般寵愛她，這樣的陷害不過是不痛不癢，對你，這才是致命一擊。

德妃，你想不到吧，你的貼身侍女會背叛你，讓你永無翻身之地。

皇後的心裏十分得意，雖然年溪的自盡給她帶來了許多麻煩，出乎她的意料。可今天一過，她的名譽會恢覆，而德妃就完了，連帶著大皇子，也沒有登基的可能了。

正中央，連碧準備把所有都交代出來。

“陛下，奴婢剛才的確說謊了，年清姑娘是我殺得。”連碧說道，“奴婢是奉了德妃娘娘的命令，把年清騙到了荷花池邊，推下去淹死的。”

“不可能，德妃姐姐怎麽會讓你這麽做！”良妃說道，滿臉的不可思議，“德妃姐姐根本就不認識年清姑娘。”

德妃起身，福身，神色鎮定，“回陛下，這是誣陷，臣妾根本就不認識年清姑娘，為什麽要派連碧殺了她呢？”

“都閉嘴。”夜慕微冷冷的看了德妃和良妃一眼，“讓連碧說完。再插嘴，就給朕滾出去。”

良妃和德妃頓時不敢說什麽了。

“連碧，德妃為什麽要殺了年清？”夜慕微問道。

“其實德妃娘娘暗地裏有通過奴婢聯系年清姊妹，讓她們給雲貴妃娘娘找麻煩。”或許知道自己死定了，連碧現在平靜了一點，“鳳眠殿裏的春桃是德妃娘娘的人。那天德妃娘娘聽說年清姊妹被雲貴妃娘娘懲罰，又被陛下訓斥，德妃娘娘害怕年清姊妹把她說出來，就讓奴婢聯絡春桃，把年清姑娘和年溪姑娘都叫到荷花池，這也是為了陷害雲貴妃娘娘。但後來來得只有年清姑娘，那時年清姑娘生病了，毫無抵抗的被奴婢推進了荷花池淹死了。”

眾妃這才明白，當初年清姊妹為什麽會找雲貴妃麻煩，原來是德妃在背後指使的。真是沒想到啊，德妃竟然隱藏的這麽深，平時真是沒看出來，太有心計了。

“把春桃帶來。”夜慕微不會聽信一家之言，道。

蘇雲染在心裏鼓掌，這出戲可真是太精彩了，完全是超乎預料。妥妥的長見識了。這下子，完全沒法確認這是不是皇後的後手了。

夜慕微心裏也疑惑，餘光掃了皇後一眼，發現她神色一點都沒變，看不清楚再想什麽。

侍衛很快就帶著春桃過來，跪在連碧身邊。

春桃戰戰兢兢的行禮，結巴了，“見，見，見過陛下，太後，皇後……”

“春桃，你認識身邊的人麽？”夜慕微指指連碧。

“奴婢認識。”春桃看了一眼，立刻低下頭，很是膽小的樣子，”是德妃娘娘的貼身侍女，連碧。”

“那好，春桃，連碧說你是德妃的人，對麽？”夜慕微問道。

“對，奴婢是德妃娘娘安插在鳳眠殿的。”春桃小聲說道。

夜慕微點點頭，“年清落水的那天晚上，你在哪裏？見過年清麽？”

“奴婢在房間裏休息，並沒有見過年清姑娘。”春桃的臉上露出一點疑惑。

“連碧，你怎麽解釋？”夜慕微望向連碧。

“陛下，奴婢沒有說謊，真的沒有。”連碧大驚失色，望向春桃，“春桃，你為什麽不承認？那天晚上明明是你通知年清和年溪兩位姑娘來到荷花池的，為什麽不承認？”

春桃的臉也白了，“沒有，奴婢沒有。那天晚上奴婢一直在房間休息，根本就沒有出去過。”

連碧和春桃各執一詞，都指責對方在說謊。然而，誰也拿不出對方說謊的證據。

“閉嘴。”夜慕微聽得頭疼，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一下子就安靜了。

“陛下。”蘇雲染聽著就覺得疼，站了起來，就要走過來。

夜慕微擺擺手，“朕無事。”

蘇雲染站了一下，壓制住沖動，坐下。

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已經傾向春桃在說謊，畢竟連碧已經承認殺了年清，再撒謊已經沒有意義，極有可能說的是真話，而春桃為了自保，撒謊，所以這一切都是德妃指使連碧做得。

目光不由得落在德妃身上，發現她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沒多久，前去馨芳宮搜尋的侍衛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白絹。

“查到什麽了？”夜慕微道。

“回陛下，臣等在連碧的房間裏，找到了一個不屬於連碧的金簪。”侍衛捧著白絹，高聲說道。

夜慕微示意全德福把白絹拿上來，打開後發現那是一個非常精致的鏤空鑲玉金簪，價值不菲，不是連碧可以得到的。

“咦，這不是我送給年清的發簪麽？”皇後看了一眼，驚訝不已的說道。

“皇後，你確定？”夜慕微轉頭，沈聲道。

皇後招招手，她身後的侍女說了幾句，隨即道，“就是我送給年清的發簪，還有一個一樣的，我送給了年溪，年溪的在首飾盒裏，年清的不見了，我還讓侍女們找了。”

“這是當夜年清姑娘來得時候戴的，被推下去的時候掉下來了。”連碧解釋道，“奴婢一時貪婪，就撿了回來，藏起來了。”

事情進展到這裏，似乎已經全部明白了，夜慕微放下金簪，“德妃，你有什麽好解釋的麽？”

德妃不急不緩的走了出來，跪下，“臣妾沒有指使連碧殺害年清姑娘。臣妾是被汙蔑的，求陛下明察。”她知道，這就是一個陷阱。幕後人設了一個完美的局，由她的貼身侍女作證，人證物證俱在，辯無可辯。

殺害年丞相的庶女，為了平息年丞相的怒氣，她完了。

完了。

“陛下，臣妾有話要說。”良妃走了出來，福身。

“說吧。”夜慕微擡眼看了她一眼，這後宮的鬥爭，真是不比朝堂的水深。

“陛下，臣妾以為，這裏面還有問題。若當真是德妃姐姐指使連碧所為，年溪姑娘自盡為何寫得是皇後娘娘？那夜春桃去見年清和年溪，之後年清就一夜未歸，年溪不可能不知道這是德妃做得，為何會寫皇後娘娘呢？”良妃說了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

“這恐怕只有死去的年溪才知道了。”蘇雲染勾起唇角，“或者，是年溪怨恨皇後娘娘，故意這麽寫的也不一定呢！”

“雲貴妃！”一直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太後終於說話了，“怎可胡亂編排！”

“臣妾知錯。”蘇雲染幹脆利落的承認。

“陛下，容臣妾說一句。”皇後開口了，得到夜慕微的允許後，繼續說道，“年溪的遺書言明是我殺了年清，現在連碧承認是她殺了年清，那就和我無關了。至於年溪為何要那麽寫，就如雲貴妃所說，只有年溪才知道了。”而她，根本就沒有殺害年清，年溪就是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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