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零連拖帶拽, 終於把伍時玖從自己脖子上薅了下來。

他單手揪著她的辮子，往那屍體的位置瞥了一眼，滿臉不屑。

“就這？死人你就害怕了？剛才的能耐呢？”

伍時玖在原地轉圈, 想把辮子從他手裏搶回來，無奈身高有差距, 手都夠不著他。

她跳腳：“你懂個屁！超級英雄還有弱點呢！”

這場小學生battle半天沒分勝負，畢竟論吵架伍時玖更勝一籌, 論武力陸零更勝一籌。

但伍時玖無法單靠一張嘴給陸零造成實質性傷害，陸零答應過秦策，也不敢對伍時玖下狠手。

所以此事不了了之。

兩人暫時休戰, 陸零去研究屍體, 伍時玖撿起那本趕屍教學手冊，離得遠遠的翻看。

半晌, 她納悶道：“趕屍需要這麽多東西？東西都在哪呢？”

陸零擡起頭來，迅速環視了一圈, 最終目光停在了遠處那棵老樹的樹頂。

“在鷹嘴裏叼著。”

“……媽的，難道我們要去爬樹？”

“要爬你爬。”陸零舉起剛剛找到的弓箭, “我用這個。”

伍時玖驚道：“射鷹啊？你射得準嗎？”

“？”陸零瞬間露出了看智障的表情，“第一，註意你的措辭；第二，我的實力百步穿楊。”

伍時玖正要告訴他別吹牛逼了，誰知下一秒就見他毫不猶豫彎弓搭箭, 冷靜果斷地射向那只鷹。

咻——啪！

黑鷹應聲栽倒, 沈重的包裹也從樹頂落下，砸在了地面。

“……”

她頓時失去了開口的欲望, 默默走上前去。

陸零冷靜不過三秒, 他插著口袋跟在後面, 見她毫無反應，有點不滿。

“餵，你就沒什麽想說的？有沒有為自己的無知感到後悔？對待絕世高手應該真誠讚美不懂嗎？你就準備當個啞巴了？”

“煩死，你看哪個絕世高手像你這麽滋兒哇滋兒哇啰嗦不停的？你知了猴成精了？”

“行！”陸零磨了好幾回牙，“知了猴不會趕屍，反正道具包裹給你弄下來了，你按照那本冊子自己做吧！”

“做就做！”

伍時玖可不是輕易服軟的人，她當即前去拖了包裹，氣哼哼回到了屍體旁邊。

趕屍手冊第一頁：壓神符；第二頁：塞朱砂；第三頁：紮五色。

將七道符紙分別貼在屍體的額頭、前心後心、左手右手掌心、左腳右腳底心，隨即往屍體口中塞滿朱砂，再用五色布條紮緊，為的是封住魂魄不離體。

都爛成這樣兒了，魂魄還在呢？

她暗暗吐槽，硬著頭皮把包裹裏的那沓符紙拿了出來。

她翹起蘭花指，只用拇指和食指捏著符紙，小心翼翼往屍體的額頭上送。

……結果半天貼不上。

陸零在旁蹲著，逐漸看得不耐煩，忍不住伸出手去，搶過符紙“bia”的往屍體腦門一拍，隨後又“biabiabiabia”……把其餘符紙也都貼滿了。

他抓了一把朱砂，簡單粗暴糊住屍體的嘴，再解開五色布條，動作熟練紮屍體，只是中途突然起了壞心眼，故意把屍體往伍時玖的方向一推。

屍體的頭顱挨上了伍時玖的肩膀，伍時玖頓時嚇得激靈，本能反手給了陸零一耳刮子。

陸零：“……”

OK，是他算計不周，失他媽的策了。

趕屍手冊第四頁：戴鬥笠；第五頁：敲鑼搖鈴。

給屍體戴上粽葉制成的鬥笠，務必把屍體的臉部完全遮住，然後大喊一聲“起”，屍體就會自己站起來。

兩人協作，須有一人在前方敲陰鑼引路，另一人在後方監督屍體行走，還要搖響攝魂鈴。

趕屍手冊第六頁：屏退生息；第七頁：蓋棺入殮。

在趕屍的這一路上，絕不能讓任何活物氣息驚擾了屍體，尤其是狗，否則就會有屍變的風險。

直到順利下山，將屍體入殮。

陸零剛把鬥笠給屍體戴好，忽聽身後伍時玖吼了一嗓子：“起！”

屍體瞬間就立起來了，反倒把他驚得夠嗆。

“下次能不能打個招呼！”

伍時玖拎著鑼又在他耳邊用力敲了一槌：“好！”

“……”

他不跟神經病一般見識。

此時此刻，另一獨立空間的半山腰上，常肅、許霄和觀月綾子三人，也正蹲在屍體旁邊，頭碰頭閱讀趕屍手冊。

包裹叼在鷹嘴裏，問題是這仨都不擅長射箭。

許霄問常肅：“常哥你槍法不是還行嗎？”

“槍法跟……跟箭法，也不……不太一樣啊。”

常肅問觀月綾子：“你的buff能……能……直接把屍體，趕走嗎？”

觀月綾子為難擺手：“狗妹那薩伊，通靈師buff不包括這種類型。”

“唉……那我只好爬……爬樹了。”

“納尼？”

常肅是一個言出必行的絕地武士，再大的困難也阻擋不了他的決心，哪怕是去爬一棵參天古樹。

他負責爬樹，許霄和觀月綾子負責在下面鼓掌。

兩人鼓了一會兒掌，覺得沒事可做，許霄想著反正那把弓也沒用了，他撿起來研究半天，試著瞄準，拉弓射了一箭。

就這一箭，瞬息萬變，在天空中劃過一道靚麗弧線（很押韻）

槍法從未準過的他，竟然一擊得中了。

曠世奇跡。

觀月綾子眼睜睜看著黑鷹落地，楞了十幾秒才後知後覺地歡呼。

“斯國一！常先生，許先生做到了！”

爬到一半的常肅：“？”

這就很尷尬了，他爬都爬了，但現在失去了繼續爬的意義，只好再爬下來。

但在爬下來之前，他順手從樹幹的裂縫裏，抽出了一卷東西。

“這怎……怎麽還有，道具呢？”

底下的兩人翹首以盼，好不容易等他落地，連忙圍過來。

一般來講，玩家們誰也不太可能突發奇想去爬樹，於是系統就把道具藏在了最危險的地方。

那是一卷畫在羊皮紙上的樂譜，和一支笛子。

不曉得有什麽用，但一定有用。

“我不會吹笛子。”觀月綾子說，“有人會嗎？”

許霄點頭：“我會。”

“斯國一！”

“雕蟲小技罷了。”他把笛子別在腰間，俯身察看那只包裹，“只要照著手冊上去做就可以吧？咱們三個人，終歸是容易些。”

“隊長應該和秦先生一組，也不難。”

“那小丫頭肯……肯定跟那白……白毛的小子，一組啊。”常肅郁悶，“那小子看……看上去，不太靠譜。”

許霄安慰他：“沒關系的常哥，陸零和秦執行官保證過了，絕對不會欺負不及格的。”

“那我也不……不放心。”

“不及格以前不是提到過嗎？她理想的戀愛對象，是陽光開朗熱情的類型，少年少女的，沒準能試試呢。”

八卦小能手觀月綾子也表示讚同。

“玖玖醬卡哇伊，小男生卡酷伊，就很般配。”

“那小子是……是陽光嗎？他是雷，是閃……閃電。”常肅嘆氣，“這門婚事我不……不同意。”

許霄道：“我理解，一般當父親的都這麽操心，怕自家的小玉白菜被野豬拱了。”

“……”

淩橙暮套上包裹裏那件青衣長褂，敲著陰鑼走在前面。

秦策則跟在後面，一面搖鈴，一面控制屍體前行的方向。

這任務對他倆來講，其實沒什麽大難度，唯一需要克服的，是山路又冷又黑又陰森，淩橙暮走著走著就開始犯困了。

“我中午應該再補個午覺的。”她懶聲抱怨，“安逸的日子令人頹廢。”

秦策低沈的嗓音，即使在叮瑯瑯的鈴聲幹擾下，也依然清晰可辨。

他說：“你在不夜城睡得還不夠？”

“難道你不困？”

“本來也有點困，可一看你這麽困，我反倒不困了。”

淩橙暮打了個哈欠：“就沒有點能讓我提起精神的事兒嗎？”

此言一出，像是為了讓她盡快打起精神，霧霧蒙蒙的遠處，驀然出現了輕微的聲響。

那並非風吹草動，明顯是某只活物走過來了。

……是只黑狗。

趕屍手冊上寫得清清楚楚，要避免活物接近屍體，尤其是狗，會引起屍變。

她又重重敲了一下鑼，誰知並未嚇跑那只黑狗，黑狗反而速度越來越快了。

“那可就沒辦法了。”

她從腰間抽出盲杖，雙手一擰，在抻長的同時，刀刃也隨之彈出。

她出手如電，鋒利刀尖直接刺穿了黑狗的肚皮，將其挑了起來。

黑狗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當場就斷了氣。

她收起盲杖，又敲了兩聲鑼，這才單手拎起黑狗的屍體，借著月光察看。

狗嘴裏好像咬著什麽亮晶晶的東西。

她伸出兩根手指，從狗的牙齒間，夾出了一枚銅鑰匙。

“八成是開啟某扇門的。”

秦策略一頷首，正欲開口，這時忽然一陣強烈陰風襲來，四周樹枝簌簌作響，塵土飛揚。

屍體臉上遮蓋的鬥笠被掀開一半，貼的符紙也紛飛著有了脫落的跡象。

他眼疾手快，登時把鬥笠重新按了下去。

豈料就在同一時刻，淩橙暮迅速轉身，也張開雙臂擋住了屍體身上的大部分符紙。

近在咫尺，兩人這姿勢，倒像是隔著屍體擁抱了。

“……”待風過境，一切如常，淩橙暮後退一步，略顯無語，“系統就他媽不能找一具稍微正常點的屍體？惡心誰呢這是？”

秦策看向她，眼底有很淺的光影亮了一瞬，他平靜岔開了話題。

“我懷疑要下雨了。”

一旦下雨，符紙會濕，朱砂會融，就不能繼續趕屍了，必須等雨停。

淩橙暮手搭涼棚，極目遠眺，她似乎望見了一束光。

“甭懷疑，絕對要下雨。”

“為什麽？”

“那邊安排客棧了，艹。”

是民間傳說裏，專門給趕屍人歇腳用的，死屍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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