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裏槍聲疊起, 教堂外的許霄僅僅花了五分鐘時間，就成功撬開了那輛物流車。

其技術之精湛，手法之熟練，深深震驚了在場的另外三人。

絡腮胡大哥非常羨慕：“兄弟, 能教教我嗎？”

“可以倒是可以, 但學這個需要點天賦, 不是我教就一定能會的。”

“……那算了, 我應該沒天賦。”

這時伍時玖無意中回頭一看，見教堂後門的方向, 居然還有個npc姍姍來遲，而從他的動作判斷, 好像是要朝這裏射擊——

她當機立斷, 舉起自己被分配到的小手.槍，依照許霄之前囑咐的技巧, 集中精神瞄準, 慢慢吐氣，扣動扳機。

砰！

強大的後坐力令她後退了好幾步, 幸虧許霄扶了她一把，她定睛一看, 雖然打偏了一點點, 卻還是擊中了對方的胸口。

絡腮胡大哥趕緊跑上前去, 又補了一槍。

“你太棒啦！”璐璐興高采烈，“你居然會用槍！”

伍時玖謙虛擺手：“都是師父教得好。”

就這半晌的停頓，淩橙暮、秦策和常肅三人, 也已經截退大規模進攻的npc, 集體朝這邊趕來。

無邊月色裏, 三人步伐一致, 衣衫染血，這場景稍顯悲壯與震撼，讓璐璐這種有些英雄主義情結的小姑娘，不禁發出了由衷感慨。

“好帥啊他們……”

伍時玖連連點頭：“那當然，我哥我姐都是精英裏的精英。”

不過下一秒，淩橙暮一開口，就打破了這令人感動的氣氛。

“都幹等著呢？許霄你還沒把車門撬開？”

……可見損友互相之間的了解有多深。

許霄說：“撬開了，你們沒事兒吧？”

“沒事兒，這不是我們的血。”淩橙暮指了指物流車，又指了指越野車，對絡腮胡大哥說，“你們只剩兩個人了？這越野車挺結實的，性能也不錯，我們和你們換ok嗎？食物和水也可以分給你們一部分。”

大佬發話了，絡腮胡大哥自然不敢有意見，更何況他知道，淩橙暮的確仁至義盡，剛才要不是人家，他和璐璐肯定也活不下來。

人家伸出援手是情分，要分道揚鑣也是本分。

他點點頭：“沒問題。”

璐璐觸景生情，想起剛剛慘死的隊友們，又忍不住抹了眼淚。

“趙哥，以後就剩咱倆了。”

“別害怕，哪怕就剩咱倆，咱倆也能通關。”

他們都是上個賽區臨時綁定的隊友，要說相處多久有多深的了解，倒也不至於，然而在這殘酷的游戲裏，能夠相互扶持陪伴，終歸是會產生一絲家人般情感的。

前方的路還很長。

於是常肅和伍時玖幫忙把越野車的東西都搬上物流車，又給對方留了足夠的口糧，伍時玖甚至還把自己最喜歡的那份巧克力也給了璐璐。

“這巧克力可好吃了，你省著點吃。”

“謝謝你啦。”

兩位小女生拉著手依依惜別，最後還是淩橙暮親自出手破壞溫馨氛圍，將伍時玖拎上了物流車。

“就此別過，祝你們好運。”

有緣會再見的。

物流車空間寬敞，封閉性強，容納五個人的隊伍剛剛合適。

常肅自告奮勇負責開車，其餘四人盤腿坐在車廂裏，正在清點剩下的物資。

伍時玖從一大堆零食的包裝袋中間，翻出了兩件幹凈的長袖T恤，她遞給淩橙暮。

“橙姐，換件衣服嗎？”

“可以。”淩橙暮接了T恤，順便朝秦策和許霄投去一瞥，“……你倆不背過身去，是準備盯著看呢？”

許霄轉身，雙手放在並攏的膝蓋上，如同等待老師提問的小學生，非常乖巧。

秦策用軟布擦著自己的槍，也依言挪開了視線。

淩橙暮換衣服堪比按下了快進鍵，十秒搞定，她將沾了血的臟衣服隨手扔到一旁，目光掃過不遠處的水果刀，忽然心生一計。

她在伍時玖驚恐的眼神裏，舉起水果刀，暗中逼近秦策後頸——

然後手腕就被秦策攥住了。

秦策冷漠回眸：“無不無聊？所以你是在告訴我，下次換衣服時我必須緊盯著你？”

“隨你便啊，我不介意。”淩橙暮晃了晃手，“你現在占我便宜不是挺自然的嗎？”

社會橙姐，資深倒打一耙表演藝術家。

秦策松開手，看樣子是很想把槍抵在她額頭上扣動扳機。

警報暫時解除，伍時玖靠在車壁上，半吃薯片半吃瓜。

啊……

她想，果然橙姐和秦執行官只有在互懟的時候，才會顯出那麽一點點的幼稚感。

她回過頭，本想問問許霄吃不吃薯片，結果發現許霄仍舊規規矩矩背著身，面壁思過。

“許哥，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轉過來？”

……

教堂被毀了，五人組需要找新的根據地，常肅原本開著物流車漫無目的，直到他聽見有人在敲車廂，當即靠近路邊停車。

伍時玖從那扇焊著的窗戶上探出頭來，高聲傳達指示。

“常哥，秦執行官說換他來開，咱們去12公裏以外的廢棄工廠。”

“又……又是廢……廢棄工廠啊？”

“可不唄！”

上一次對於廢棄工廠的印象，還停留在056賽區的喪屍入侵主題。

可見狗系統在每個賽區的地圖裏，都得安排這麽個工廠，借以增加恐怖氣氛，必要時還可以聚眾群毆（……）

淩晨的街道蕭瑟沈寂，這一路偶爾能看到三五成群的玩家經過，有的匆匆忙忙，有的身上還帶著傷。

所有的人，都在這一開始就不公平的賽制裏，努力逃生。

物流車駛向郊外，終於停在了工廠門前。

工廠大門緊閉，奇怪的是，破舊臺階上散落著女孩子的發卡和蝴蝶結，還有幾件女式的小外套。

伍時玖走上前彎腰察看，不禁好奇：“是有一群女玩家在這裏嗎？”

她將耳朵貼近門縫聽了聽，片刻，神色微變。

“橙姐，我怎麽好像聽到有人在哭？”

確實，從工廠的深處，正隱約傳來此起彼伏的哭泣聲，幾乎稱得上是淒慘。

不僅如此，甚至還夾雜著男人們粗魯的罵聲和笑聲。

情況不簡單。

淩橙暮也過去聽了幾秒鐘，她沈默片刻，揮手示意許霄。

“撬鎖。”

“好嘞。”

統共四個字，兩人交流得自然而然，可想而知，這事兒以前指不定幹過多少次了。

別看許霄性子慢，開鎖的動作可不慢，這扇工廠鐵門對他而言只是初級難度，他閉著眼都能給撬開。

“許哥這手法，絕了。”伍時玖在旁讚嘆，“你還用什麽鐵絲啊，下次用根面條我看也一樣能撬開，給你一包方便面，天下無門。”

“……謝謝，但不必這麽過獎。”

“除了普通鎖，密碼鎖你能開嗎？”

“能開，有機會可以試試。”

就這聊天的工夫，聽得“哢噠”一聲熟悉的輕響，鎖開了。

伍時玖剛想進去，人就被常肅拎回了原地。

“裏面的人可……可能有槍，等我先……先進去。”

“不。”淩橙暮攔住了常肅，她淡定道，“我先進去。”

然後她從腰間解下盲杖，底端觸地，閉著眼睛緩步朝工廠內部走去。

其餘四人：“……”

明白了，這姐又要開始演。

關於扮演盲人這件事，淩橙暮完全經驗豐富，哪怕現在已經覆明了，要找回那種狀態，也依然小菜一碟。

她悠閑前行，中途稍微瞇起眼睛看了一下。

空曠的工廠裏，好幾位年輕的女玩家正被綁縛在椅子上，有兩位甚至直接被吊了起來，大家均是衣衫不整、形容狼狽，臉上手臂還有明顯的紅腫痕跡，應該是被暴力對待過了。

底下的七八位男玩家有一半都帶著槍，就用槍指著她們，逼她們背著椅子青蛙跳，逼她們唱歌，有的猥瑣男還在明目張膽揩油，遭到拒絕就扇了那個女孩子一巴掌，罵得極為難聽。

越是緊張艱難的環境，就越能激發某些人心底惡的一面，他們未必有多強，但總會想方設法欺壓更底層的弱者，以此維持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多麽可恨又諷刺。

淩橙暮重新閉上了眼睛。

盲杖敲打地面的嗒嗒聲，很快就引起了那群人的註意。

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持槍對準這裏，但發現只有淩橙暮一個人，便又放松了警惕。

聽見有人說：“大哥，我記得我鎖門了啊，這女的怎麽進來的？”

被叫大哥的男玩家，染了一腦袋五顏六色的卷毛，像只五彩野雞，說起話來嗓音也挺尖銳。

“那他媽肯定是你笨，沒鎖上唄，這連瞎子都能隨便進來，回頭npc進來了先弄死你——老三，去再鎖一遍！”

外號老三的男玩家，放下揪著女孩子長發的那只手，罵罵咧咧鎖門去了。

最開始說話的那人，圍著淩橙暮轉了兩圈，又擡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見她毫無反應，確信了她是真瞎，感覺挺新鮮。

“嘿，大哥，這瞎子還怪漂亮的，比這幾個都漂亮。”

野雞男陰笑：“你說跟一瞎子玩捉迷藏，會不會比較有意思？規定時間內摸不到人，就脫她一件衣服。”

其他人也跟著哈哈大笑，那些女玩家感同身受，紛紛投來擔憂的視線，可惜她們自身難保。

淩橙暮雙手扶著盲杖，溫溫柔柔地開口：“這樣不太好吧？哥哥們，我只是迷路了，想來問個路。”

“可以啊。”野雞男道，“你把我兄弟們陪高興了，我就告訴你正確的路，說不準還會帶你一起上路。”

賽區的工廠地圖，最容易出現猥瑣男，056賽區有，077賽區也有，真是不成文的規律。

淩橙暮側頭，躲開了對方想摸自己臉的手，誰知對方仍不依不饒繼續摸過來，她略一挑眉。

“你兄弟不是鎖門去了嗎？怎麽還沒回來？”

野雞男這才後知後覺，他不耐煩喊了一嗓子：“老三！鎖個門你死哪去了！”

“你家老三在這呢。”

回答他的不是老三，而是作為團隊擴音喇叭的伍時玖。

野雞男一楞，轉過頭去看見老三表情畏畏縮縮，正朝這邊走過來。

與老三同行的，還有秦策。

秦策站在老三身側，掐著老三後頸，手裏的槍就頂在老三的太陽穴上，隨時可能扣動扳機。

另外三人走在後面，許霄還笑著打了個招呼：“抱歉哈，這個地方我們隊長征用了。”

“你們隊長是他媽誰啊？”

野雞男怒了，他和他同夥們齊刷刷瞄準對面。

與此同時，常肅和許霄也舉槍對峙，連伍時玖都把自己的手.槍保險拉開了。

“我們隊長？”伍時玖高聲道，“你眼瞎啊不就站你旁邊了嗎！”

“？”

說時遲，那時飛快，剛才還柔柔弱弱安靜垂著頭的淩橙暮，瞬間睜開了眼睛。

盲杖去勢如電，彈射出的刀刃霎時在野雞男的喉嚨處劃了一道血痕，力度掌握得很好，只是疼，並不致命。

她閃身向前，在那些人槍口移轉的前一秒，利落劈手奪槍，並扯過野雞男當成盾牌，擋在了自己前面。

她倒轉槍柄，用力砸在野雞男額頭，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根本不給人反應時間。

“你剛才說，要帶我一起上路啊？”她柔聲說，“算了吧，我看還是直接送你上路比較好。”

“……都先別開槍！”野雞男額頭淌著血，慌張大叫，“操！無冤無仇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們這犯不著吧？！”

“我呸！”伍時玖非常生氣，她一生氣就要罵人，“你們大爺的，有本事上外面殺npc去，在這欺負姑娘們算什麽男人？蛆蟲上腦卑鄙下流，屎殼郎路過你們墳頭兒都要吐口口水，狗都比你們強多了！”

常肅口齒不流利，卻也適時表達憤怒：“說……說得對。”

“對不起對不起，其實我們沒幹太出格的事兒，我們把這些姐妹留在這，也是為了保護她們，要不她們手無寸鐵，出去碰到npc不也是個死嗎？”

野雞男一邊說著，一邊拼命朝自己的兄弟使眼色，有個還算機靈的，悄悄挪動腳步，想要繞到身後去偷襲淩橙暮。

結果很可惜，這一幕沒能逃過秦策的眼睛。

秦策省略了瞄準的過程，直接擡手一槍，子彈登時擊中那人的小腿，血花飛濺。

那人慘叫著跪倒。

許霄緊接著也開了槍，但打偏了，他不得已又補了一槍，終於打中了另一人的胳膊，對方手裏的槍掉落在地。

他嘆了口氣：“我這槍法就沒準過，還不如不及格妹妹。”

伍時玖：“不要再叫我外號了。”

淩橙暮垂下槍口扣動扳機，不偏不倚打折了野雞男的腳腕，她俯身撿槍，順手把野雞男推到一邊。

“都收拾收拾，給姑娘們松松綁，再把這群狗東西捆上。”

清理戰場這種工作，一般都由常肅負責，不過現在又加了個好脾氣的許霄。

期間還有男玩家認不出形勢，想要負隅頑抗，最終都被淩橙暮和秦策暴力鎮壓。

在許霄的溫馨建議下，這七名男玩家按照年齡順序捆綁，如葫蘆娃般排列，在那擺成了一溜等待宰割的褪毛烤鴨，場面一度滑稽。

而伍時玖則給驚魂未定的姑娘們分發小零食，順便看戲。

工廠大門一鎖，淩橙暮照舊搬了把椅子坐在對面，似笑非笑，手裏的盲杖如同權杖，特有種刑訊逼供的氣勢。

“這游戲原本已經很狗了，因為有你們這群敗類，就顯得更狗了。”她說，“就你們這德性，還惦記著占山為王強搶民女呢？自己能活到哪天還是個未知數，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狂歡是吧——常哥，左數第四個沒認真聽講。”

“收到。”

常肅在老四頭頂扇了一巴掌，扇得老四腦瓜子嗡嗡的，欲哭無淚。

淩橙暮又說：“你們的槍，我們代為接收了，感謝你們對這場正義之戰所做的貢獻——我們沒打算要你們的命，但姑娘們的那筆賬，還是要由她們自己討回來。”

她向後擺了擺手，伍時玖趕緊把撿來的鋼管往一姑娘懷裏塞，示意對方拿好。

“去揍他們！往他們中槍的腿上揍，這群孫子活該！”

那姑娘猶猶豫豫不敢接，其他姑娘也都存著顧慮，大家膽怯地面面相覷。

“……我們在這給你們撐腰，有什麽好怕的？”伍時玖拎著鋼管走上前，在野雞男腿上狠敲一記，“就這麽揍！他們剛才怎麽對你們的，你們就怎麽以牙還牙！”

野雞男痛呼一聲，嘴上求著饒認著錯，眼神卻一直暗地裏瞪那些姑娘，威脅意味明顯。

於是姑娘們非但沒鼓起勇氣，有些人反而還後退了兩步。

淩橙暮回眸一瞥，神色沒什麽波瀾，語調卻涼了幾分。

“不敢是吧？他們欺負你們時耀武揚威的，現在給你們機會報仇，你們還瞻前顧後？”

“……”

“搞清楚，這是逃生游戲，千分之一的存活率，沒辦法靠運氣和同情走下去。連給自己出口惡氣都不敢，還能指望你們以後闖其他賽區？看來你們覺得自己註定是炮灰，已經做好讓競爭對手踩著通關的準備了？”

“……”

誠然，對於弱勢玩家來講，在這樣不公平的游戲裏，生存是件太艱難的事情。

但有希望的話，誰又願意任人宰割？

只有親身體會過，才懂得那種不甘和屈辱。

有個姑娘最先站出來了，她整理好之前被暴力扯壞的衣領，搖搖頭沒接伍時玖遞來的鋼管，而是脫下了自己的小皮靴。

那雙皮靴的靴面上，鑲嵌了尖銳的鉚釘，她驀然掄起手臂，將靴子甩向野雞男的臉。

“你也嘗嘗被扇巴掌的滋味！”

野雞男的臉上，剎那間出現了無數道鮮紅的血痕，他沒忍住破口大罵：“臭婊.子你他媽還真敢動手啊？！”

或許是被這位姑娘所感染，又或許是被野雞男的態度所激怒，其餘姑娘們的情緒終於徹底振奮，她們抄起各自手邊所能找到的工具，一擁而上，包圍了那群男玩家。

有個力氣稍微大點兒的姑娘，一腳把老三的椅子給踹翻了。

“混蛋，就是你把我吊起來的！”

那場面，非熱火朝天不能形容。

許霄由衷鼓掌：“大快人心，要不待會兒我統一.教她們用用槍吧，免得出去找到了槍也不會開。”

盡管他槍法不準，可理論知識是過關的。

淩橙暮笑：“隨你便。”

豈料兩人的聊天剛告一段落，忽覺腕表振動，是系統的新提示來了。

【街區轟炸將於半小時後開始，轟炸結束將進行定點空投，請各位玩家留心地圖提示。】

“……”

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淩橙暮答應載那幾個女孩子一程，到了稍微安全的地方再讓她們下車。

當然，那七名鼻青臉腫又手傷腳斷的男玩家，她把他們留在了工廠裏，讓他們憑本事自生自滅。

——希望你們能跑得比轟炸的速度快。

那輛物流車雖然寬敞，容納十幾個人其實也有點擠了，為了透氣，淩橙暮就靠著唯一一扇窗戶坐著。

她閉目養神，聽女孩子們一疊聲向自己道謝，均客氣回應。

“不用謝，後面還有很多賽區，我幫不了你們什麽忙，就祝你們盡量走遠一點吧。”

最開始用皮靴揍野雞男的那姑娘，看著她很是羨慕。

“你跟我們年紀也差不多大，為什麽這麽強？相比起來我們真的很丟臉。”

這問題有點奇奇怪怪，淩橙暮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她想了想，勉強給出了一個還算合理的答案。

“大概是你們以前的日子過得比較輕松，我經歷過的事情，你們沒經歷過。”

“那你經歷過什麽？”

她又陷入了沈思，半晌搖頭，難得自嘲地一笑：“我也記不清了。”

那姑娘明顯還想多問幾句，但狗系統沒給她機會，因為轟炸開始了。

而且這一次是全地圖隨機轟炸，換句話說，炸到誰算誰倒黴。

此時東方微亮，黎明即將到來，而滯留在西街區各個角落的玩家們，卻正面臨著滅頂之災。

常肅開車，努力挑選空曠的路面行駛，他緊張關註著地圖，片刻發現自己當前所處的區域，從綠色變成了紅色。

他猛然將方向盤左打，躲開了前方撞來的一輛轎車。

下一秒，飛機從高空掠過，炸聲四起，猶如山崩地裂的氣勢。

碎石橫飛，店鋪接連坍塌，熱浪瞬間掀翻了物流車，緊接著前後通行的車輛也發生了連環撞擊。

烈焰席卷了這座街道，映亮半邊發白的天色，定格在最殘酷的一幕畫面。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車廂裏一片哀嚎，姑娘們都被撞得不輕，伍時玖捂著腦袋呼喚。

“橙姐？橙姐你聽得見嗎？我們跳窗出去！”

淩橙暮躺在不遠處，睜著眼睛沈默，許久沒有回應。

“……橙姐？橙姐！”

“在了。”

她這才起身，往車壁上摸了兩下，在確認窗戶的位置之後，突然發力，擡手用盲杖擊碎了玻璃。

她雙手支撐一躍而出，開始依次把姑娘們拖離車廂，然後又拖出了伍時玖和許霄，最後是……

她握住了某人的手，下意識就要往自己這邊拉，誰知對方果斷把手抽了回去。

恰好這時，常肅也灰頭土臉從駕駛座爬出來了，他匆忙跑來這邊，一眼正看見秦策邁出車廂。

“秦執行官，裏……裏面還有……有人嗎？”

“沒了。”

秦策說完，莫名覺得哪裏不對勁，轉頭看向淩橙暮。

他註視她半晌，蹙眉伸出手去，在她面前一晃。

淩橙暮的目光，凝著在虛無的某處，良久沒有反應。

而她六感敏銳，大約也察覺到了他在試探自己，一瞬變得煩躁起來。

盲杖落地，她五指用力收攏，語調恨恨不已。

“不用猜，沒錯，我又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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