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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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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橙暮的突然暈倒, 讓在場眾玩家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淩橙暮被喪屍咬了。

如果淩橙暮被咬了,那麽喪屍王就出現了,毫無懸念, 他們誰也別想活。

目前的情形是, 淩橙暮被搬到了病床上平躺著, 溫柔精致, 宛如童話裏的睡美人。

然後周圍站了一圈給她開追悼會的人(……)

“秦執行官,你得拿個主意啊!”伍時玖急得直跳腳, “橙姐好像也沒挨咬,為什麽會這樣?我們可不能讓橙姐死啊!”

“她的呼吸比你還穩。”秦策沈聲道, “你哪點看出她要死了?”

“……那她怎麽還不醒?”

“不清楚, 也許是舊病覆發,或者是突患絕癥。”

“?”

伍時玖無語, 她算看出來了, 這倆人每天就盼著對方暴斃,心裏從來沒想過點好事兒。

半晌, 聽得年輕女孩在低聲跟常肅溝通:“麻煩您,能不能把那支解毒藥劑先給我……”

“不能。”常肅斬釘截鐵拒絕了她, “我們隊長說……說了, 時效快到了, 再給你。”

聖父也有發脾氣的時候,尤其這人剛才差點害死伍時玖,他可是很護短的。

“常哥。”伍時玖在叫他, 她開始未雨綢繆, “待會兒咱們要是突圍出去, 你負責背著橙姐行不行?”

“沒……沒問題。”

“待會兒再說待會兒的, 咱們現在是不是也得采取點措施?”有個男玩家壓低嗓音商量,“誰也不知道這病毒是不是變異了,變異的方式是什麽,萬一這姑娘她……當然,我沒別的意思,我很佩服她,我就是說為保險起見,要不先委屈一下她,稍微把她捆起來?”

他倒是也沒惡意,純屬膽小,客觀來講,這也算合理考慮範圍。

伍時玖瞥他一眼:“我理解你的顧慮,但誰來捆?反正我不捆。”

其餘玩家也齊刷刷擺手,均表示自己不敢。

哪怕淩橙暮此刻暈著,餘威仍在,誰也不願意背這黑鍋,之後被她一盲杖敲在頭上。

這麽看來,這艱巨的任務,就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

“秦執行官。”伍時玖湊近秦策,小聲耳語,“你介意幫忙捆一捆橙姐嗎?我知道你比較專業,又想捆橙姐很久了。”

秦策語氣陡然下降至冰點:“你需要改善自己的講話方式。”

“……對不起。”

這話說得的確很容易惹人誤會,她檢討。

但秦策最終還是默認了這一提議,碰巧病房的矮櫃抽屜裏,也放著一根粗麻繩。

他取了繩子,架著胳膊把淩橙暮從床上拎起來,先繞過她的脖子,又將她的雙臂反剪到背後,是典型的捆綁犯人的手法,非常帥氣熟練。

然而就在他即將打結的瞬間,剛才還非常安靜且任人擺布的淩橙暮,驀然睜開了眼睛。

她那雙始終蒙著一層霧的狐貍眼,此時墨色明亮,光影攝人,清晰映出了他的模樣。

她剎那間掙脫繩扣,反手將他按倒在床邊,神色警惕。

“誰啊你,活膩了?”

伍時玖嚇了一跳:“橙姐,自己人啊別沖動!”

淩橙暮目光下移,看到了對方手腕上的金屬銬環,這才認認真真重新將他端詳一回。

她挑眉,似笑非笑:“秦策?”

周圍玩家欣喜擊掌:“太好了太好了,還清醒著!”

秦策推開了她的手,相比起其他人的慶幸,他關註的顯然是另外的方面。

“你不瞎了?”

“……”此言一出,眾人後知後覺,紛紛震驚,“真的?能看見了?眼睛好了?!”

淩橙暮擡手在眼前晃了晃,暈眩只是幾秒鐘的事,好在病房內光線較昏暗,她很快就適應了。

誠然,她自己也是困惑的。

“我都瞎了這麽多年了,居然還能重見光明?”

伍時玖激動扯著她的袖子:“橙姐,你到底是怎麽好的啊?”

“我哪知道,我就是腦袋一暈睡過去了,誰知還有意外驚喜。”

“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

“沒有過。”

盡管覆明得莫名其妙,但淩橙暮心寬,只接受結局,懶得追究過程。

“挺好,我也該見識一下這花花世界了。”她伸手掐了掐伍時玖的小臉,“確實可愛,跟我想象中差不多。”

“橙姐,這是常哥,跟你想象中一樣嗎?”

“不太一樣。”

“那你想象中是什麽樣的?”

淩橙暮平靜回答:“怪物史萊克那樣兒的吧,沒想到他聲音憨,但人還算帥。”

常肅:“?”

伍時玖繼續八卦:“那秦執行官呢?你想象中的他?”

“是一樣的。”

“誒?”

“一樣討厭。”

“……”

伍時玖明智中止了這一話題。

淩橙暮並沒有變異,還奇跡般恢覆了視力,於是玩家們的安全感又都回來了。

她瞎的時候尚且能夠保護他們,更何況是正常狀態?

他們盤腿在地上坐成一圈,研究接下來的計劃。

此時距離游戲結束的五天期限,還有整20個小時。

“暫時還沒收到安全區域縮小的消息。”

“這門挺結實的,我看外面的喪屍也進不來。”

“咱們沒準真能茍到最後,也許這座醫院就直接被劃分為決勝圈了。”

“可萬一像上次那樣,離安全區域太遠,來不及過去怎麽辦?”……

淩橙暮坐在床邊,叼著一根棒棒糖托腮出神,那副茶色墨鏡就拎在她手裏,在她眼底折射出一道光。

她不言不語時,總像一副極美的畫。

她忽然不緊不慢開了口:“有人來了。”

“……有人來了?”伍時玖緊張,“誰來了?”

“不認識,是個女孩子在尖叫,應該在二樓半三樓的樣子。”

能從門外喪屍的咆哮聲裏,清晰辨認出三樓女孩子的尖叫,這耳力真的絕了。

而她的判斷,很快就得到了印證,因為聚集在門外的喪屍們,猛然間發生了一陣更強烈的騷亂,推搡著朝遠處奔去,很明顯是找到了其他獵物。

常肅暗中將門扒開一道縫隙,謹慎向外窺探。

“真……真有人,是一對情……情侶。”

那男生的手臂已經被咬得鮮血淋漓了,仍舊護著女生一路狂奔,他手持鋼管,擊退了所有意圖攻擊的喪屍,跌跌撞撞朝這邊跑來。

他看見了門口的常肅,眼神一亮。

“拜托,讓我女朋友進去行嗎?!”

常肅說:“都……都進來。”

在無限靠近病房的瞬間,男生先把自己的女朋友推了過去,幸好常肅胳膊長,及時把他也拉到了面前。

眼看著有只跑得最快的喪屍,差一點就要咬著男生的脖子,常肅只覺視線中暗光一閃,是秦策始終不離身的那根雕金甩棍。

秦策反手一棍子,將那只喪屍掄得腦漿迸濺,像灘爛泥軟倒在地。

病房的門再度被關上。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那個女生痛哭流涕地表示了謝意,然後忙不疊去察看男友的傷勢,“沒事吧飛飛?你別嚇我啊!”

男生雙目緊閉,捂著傷口搖頭,頸側有顯而易見的青紫瘢痕,正在緩慢蔓延。

這是變異的前兆。

玩家們有點發怵,紛紛往淩橙暮的方向躲,而淩橙暮就坐在原地,手持盲杖,跟尊佛似的。

她淡定問女生:“你家飛飛被咬多久了?”

“……六七分鐘,在三樓被咬的。”

不久前的那聲尖叫,就來源於女生目睹男朋友挨咬後的驚慌反應。

“六七分鐘,還來得及。”淩橙暮轉頭問常肅,“剩下的那幾支藥呢?給他倆。”

情侶倆會來這裏,必然是在危險區域被病毒感染了,這藥劑能救女生沒錯,能不能救挨咬的男生,只能看命。

女生並沒急著給自己註射,她將針頭對準男朋友的脖子,戰戰兢兢,手一直在抖。

最後淩橙暮看不下去了,搶過針管紮進男生的頸靜脈,整支藥劑全部註入。

“你是嫌你的飛飛死得不夠快?”

“……”

在場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男生的身上,半晌,見他脖子上的瘢痕,似乎褪了一點點。

豈料還沒等他們松一口氣,男生突然又睜開眼睛,眼珠血紅,掙紮著就要起身。

秦策面無表情,在旁一腳把他踹躺下了,淩橙暮按著他的腦袋,另一只手取了新的藥劑,果斷又給他註射了一支。

女生驚慌失措:“可以註射兩支嗎?會不會藥效過量?!”

“變喪屍和藥效過量,你選哪個?”

“……”

事實證明,被咬了屬於嚴重情節,的確需要兩支解毒藥劑。

男生終於安靜下來,躺著不動彈了,但呼吸是平穩的,可見命保住了。

女生擦幹眼淚,在短發姐姐充滿母性的安慰下,總算穩住了心神,開始怯生生回答大家的問題。

“先前系統地圖隨機傳送,把我倆傳到了一家電影院裏,位置特別偏僻,就算開車也沒能在半小時內趕到安全區域。”

伍時玖敏銳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開車?你倆有車?”

“有啊,不過是一輛舊卡車,臟兮兮的。”

“那也行啊!等安全區域一更新,我們就可以開車出發了!”

“好啊。”女生欣然同意,轉而又不禁擔憂,“但醫院裏喪屍太多,想逃出去全憑運氣,恐怕咱們……”

玩家們整齊劃一,先看了一眼淩橙暮,又看了一眼秦策。

他們全體擺手:“不用怕不用怕,咱們肯定出得去!”

“?”

算一算,現在大約已接近了黎明時分,雖說在醫院裏,眾人並感受不到晝夜的變化。

玩家們各自席地而躺,躺得橫七豎八,抓緊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暫作休整。

伍時玖蓋著常肅的外套,趴在床邊也睡著了。

淩橙暮坐在床的另一側,剝開手裏棒棒糖的糖紙,放入口中。

足夠的甜度能令她心境平和,這是她的習慣。

她忽而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沈下臉色回眸,正與秦策對視。

她冷笑一聲:“有事兒啊秦執行官?”

秦策看著她,沒說話。

有一句最古老的俗語,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這話用在淩橙暮身上,半點沒錯。

眼盲的她,平時大多遮著眼睛,偶爾露出正臉,目光也是沒有焦距的,通常會給陌生人一種茫然溫柔的錯覺。

然而恢覆視力的她,眼神明亮而桀驁,仿佛蘊滿星輝的夜,鋒芒外露。

不可一世。

這個詞用來形容她似乎不太貼切,但深究起來,偏又貼切無比。

鬼使神差的,對任何事都不感興趣的秦策,破天荒問了她一句。

“你當年為什麽進的密林系統?”

淩橙暮很微妙地咬了下後槽牙,她沒好氣反問:“時空監察局都不留案底的?你一首席執行官,在執行逮捕令之前不會查一查?”

“能查到,我還會問你?”

“查不到我的案底?”淩橙暮神色鄙夷,“那就說明你們監察局執法不公,抓錯人了。”

秦策冷聲道:“你什麽行事作風,自己應該最清楚,抓錯誰也不可能抓錯你。”

“那你就自行判斷吧,少浪費我時間。”她橫了他一眼,“沒準我殺你們人了,還沒準真是炸了你們監察局呢,想想都高興。”

“即使你對時空監察局仇恨很深,也該註意措辭,否則只會加重你的罪行。”

“你們管得挺寬啊,說實話也不許?”淩橙暮壓根不吃這一套,她擲地有聲,“擅自掌控他人命運的狗東西都該死,不炸了等什麽?反正我在密林系統幹的那些事兒,都夠再判個十年八年的,有本事直接處決我。”

秦策移開視線,沈默。

氣氛一時沈寂,淩橙暮註視他的側臉良久,顯然是想到了什麽,眸底銳光更盛。

她雙手撐著床沿,傾身靠近他,嗓音柔和地撂下狠話。

“大家如今都被困在游戲裏,誰也沒比誰占多少便宜。”她說,“所以秦執行官,當心點,千萬別讓我逮著機會殺你。”

……

大概是錯覺,伍時玖一覺醒來,發現淩橙暮和秦策之間的關系好像更僵了。

那股低氣壓,將整座病房都凍住,搞得其他玩家們都很忐忑,紛紛避而遠之,生怕大佬的矛盾會殃及池魚。

短發姐姐跟伍時玖嘀咕:“他們兩人感情生變了嗎?風風雨雨同舟共濟的不容易,還是要互相理解啊。”

“……你是不是有點誤會?”伍時玖滿頭黑線,“什麽感情生變?他倆根本沒有感情。”

“啊?他倆不是情侶嗎?穿的衣服都是情侶裝,還戴情侶手環——這手環我以前見著過,特意模仿手銬,含義是‘將你一輩子銬在我身邊’。”

那是模仿手銬嗎?那他媽是真手銬。

伍時玖嚇得捂住耳朵,掩耳盜鈴:“噓……姐姐,小點聲,讓那倆祖宗聽見了,咱們就得雙雙離世。”

“……”

“他們不是情侶,巧合而已,頂多算礙於系統bug不得不一起行動,但絕對離心離德各自為政,那個……一山不容二虎,姐姐你能明白吧?”

短發姐姐不太明白,但看伍時玖這麽嚴肅,她就算不明白,也得裝明白。

“希望他們早日建立友誼。”

“恐怕你的希望會落空。”

“唉……可惜,怪般配的。”

“nonono不要再說了!”

倒計時仍在繼續,目前距離游戲結束,還有10個小時。

常肅跟大家商量:“咱們得往……往外行動了,這醫院不……不能久留。”

“去哪啊?”好容易緩過來的男生飛飛,摟著自己的女朋友,低聲開口,“畢竟咱也不知道,下一次安全區域會縮減到哪裏。”

“你往地圖中……中心走,總能更……更保險一些。”

所有人都朝淩橙暮和秦策的方向瞥,等待著他倆發話。

場上形勢非常明朗,主力軍就是四人組,而四人組的決策權,又集中在這倆人身上。

淩橙暮正在用床單擦著盲杖刀刃,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她從容回眸。

“想走就出發,我無所謂——但話說在前面,能跟上的跟上,拖後腿的我不負責撿屍,你們自求多福。”

眾人趕緊點頭:“好嘞好嘞,我們懂!”

於是突圍的計劃就這麽敲定了,眾人先從門縫裏探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見喪屍們大多離開了門邊,在走廊裏四處游蕩。

醫院的燈都亮了,雖然他們不必再在黑暗中摸索,但也不得不面臨暴露在喪屍視野裏的危險狀況。

只要一出這扇門,戰鬥就即將打響,屆時除了瘋狂反擊和絕命逃竄,沒第二種選擇。

伍時玖開始原地高擡腿跑,做熱身運動,她無意中轉頭看向淩橙暮。

淩橙暮緊盯前方,拿盲杖的手,微微顫抖。

“橙姐,你怎麽了?”

“我興奮。”

“……興奮什麽?”

“終於能睜著眼睛殺喪屍了,換你你不興奮?”

“……”

伍時玖不興奮,她完全理解不了對方的腦回路,這大約就是青銅和王者的差距,她認了。

短發姐姐豎起手指:“各位,我數三聲,咱們就往外沖。”

就這一句話,當即引起了玩家們激烈的討論。

“誰先往外沖?”

“姓淩的小姐可以沖嗎?”

“你也不能總靠人家沖吧?”

“那我也不敢沖啊!”……

或許是嫌棄他們太磨蹭,淩橙暮的耐心耗盡,她隨手把長發攏到腦後紮起,下一秒直接把門給踹開了。

玩家們猝不及防,求生欲令他們一窩蜂跟了上去。

“快跑啊——快跑!!”

盡管伍時玖跑得並不慢,但常肅總擔心她跑不快,照舊背著她,反正這八十幾斤的重量對他而言也是小意思。

父女倆(?)的合體技再現江湖,依然是常肅拿電鋸鋸喪屍,伍時玖拎著一根從病床底下找到的鐵扳手,居高臨下砸喪屍的腦袋。

她抽空擡頭看前方,見秦策和淩橙暮穿過那條死亡走廊,如戰神沖鋒陷陣,替大部隊擋住了將近百分之八十的喪屍。

尤其是淩橙暮,如果說之前的她受失明制約,活動範圍受限,實力仍有所保留,那麽此刻的她算是完全解開了封印,連背影都氣勢超絕。

兩人分明並沒有合作的意向,卻偏偏打出了無與倫比的配合。

任憑是誰,都難免被那種畫面所震撼。

汙血順著醫院的階梯流淌,鋪就了一條通往生存的道路。

鑒於有燈光指引,這次4 8 2的組合隊伍,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殺出了醫院。

逃離醫院大門的時候,玩家們的衣服幾乎都被汙血浸透了,有人頭頂還掛著碎肉骨渣,狼狽的像剛從屠宰場爬出來。

短發姐姐五分鐘前不幸被某只沒死透的喪屍咬了一口,手腕都差點被咬斷了,幸好淩橙暮及時發現,將她拖離戰局,又用剩下的藥劑給她紮了兩針。

淩橙暮的聲音很溫柔,可說出的話就很生硬。

“死不了,別害怕。”

“……謝謝。”

飛飛和他的女朋友很快就找到了那輛舊卡車,但他手臂受傷了,不太適合繼續開車。

“實不相瞞,其實我駕駛技術也不怎麽樣,來時路上還差點出了車禍。”

短發姐姐捂著手腕上的傷口,嘆息著問:“咱們這裏誰駕駛技術比較好?”

“我來吧。”

秦策與淩橙暮異口同聲,兩人都顯得很漫不經心,仿佛這並不算什麽大事兒。

淩橙暮瞥向秦策,懶洋洋一笑:“你樂意來就來,我還嫌累。”

然後她一轉身——

除她以外的其餘玩家,已經全體爬上了卡車車鬥,默契把副駕駛的位置留給了她。

很好,這群人幹啥啥不行,搗亂第一名。

“……常哥,你在那不擠嗎?”

常肅蹲在中間,身形比玩家們都壯一圈,他用自己那無辜的狗狗眼神盯著她,搖了搖頭。

“不擠,你別……替我擔心。”

淩橙暮微笑:“我不替你擔心,我想挖你心。”

“?”

她沒好氣鉆進副駕駛座,用力甩上了門。

……

秦策的金屬腕表,是時空監察局特配裝備,無論他進入到哪一系統,都會自動顯示當前地圖。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淩橙暮發現這王八蛋的腕表,居然能追蹤她的位置。

難怪當時在游樂園,他輕而易舉就能找到她。

“你這破玩意兒能不能卸了?”

“不能。”秦策雙手穩穩控制著方向盤,漠然回答,“你是黑榜通緝犯,我依律逮捕你,必須時刻清楚你的方位。”

“那把你殺了是不是就能自動解除追蹤?”

“你可以試試。”

淩橙暮的確想試試,她甚至現在就想試試。

但還沒等她付諸行動,腕表振動,系統提示來了。

【安全區域縮小,半小時後開始轟炸危險區域。】

【所有建築入口關閉,請沒有撤離的玩家盡快撤離,否則將直接失去下一賽區穿越資格。】

OK,果然餘下的幾個小時,系統也不會讓玩家輕松度過。

什麽茍到最後的設想,全部無效。

所有建築入口關閉,這意味著不允許玩家尋找掩體躲藏,而地圖上被圈出的、最後的安全區域,是一出無比空曠的廣場。

至目前為止,本賽區尚有2827名玩家幸存。

而幸存的玩家們,將在廣場上遭遇喪屍群的圍攻。

能活下來多少,還是未知數。

且這還只是056賽區,若切換到全系統,則會看到起始的300萬名玩家,當前只剩了270多萬人。

淩橙暮握著盲杖的手指緊了一瞬,她蹙眉關掉了綠色提示框。

“300萬人,千分之一的存活率,你們可真拿自己當統治者了,搞這麽精彩絕倫的一出戲。”

秦策眉眼沈郁,對她的冷嘲熱諷不為所動,只專註直視前方。

他突然一個漂移甩尾,加速撞飛了兩只從道旁撲過來的喪屍。

卡車後面頓時傳來玩家們的哀嚎聲,其中嗓門最大的是伍時玖。

“啊啊啊啊常哥拉我一把!我要掉下去了!”

常肅:“你還是別……別坐邊上了……”

秦策往後看了一眼,覆又收回目光,他冷聲開口。

“就算是首席,也幹涉不了監察局總部系統的決策。”

淩橙暮餘怒未消:“那你告訴我,狩獵計劃選出的這3000名優勝者,目的是什麽?”

“我無權知道。”

“……合著你們首席就是監察局的殺人工具,一問三不知?你們死了算了!”

秦策修長手指攥緊,骨節發白,顯然也在按捺怒火。

“你給我放尊重點。”

“你不如去找那些死在賽區裏的玩家,教教他們尊重二字怎麽寫?”

秦策牙關緊咬,猛地一腳油門,徑直朝著地圖所示的安全區域駛去。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

在游戲結束的最後7個小時裏,滿城彌漫著轟炸過後的黑煙,而安全區域已經縮小到了一處長500米、寬800米的觀光廣場上。

轟炸聲吸引了喪屍大軍,它們從四面八方狂奔而至,包圍了聚集到這裏的2827名玩家。

這像是一場大型障礙跑比賽。

玩家隊伍裏並不缺膽大又能打的人,而這些人通常都是強強聯合有綁定隊伍的,他們成為了抵擋喪屍的主力軍,從而讓自保能力不那麽強的玩家,勉強有了一絲喘息餘地。

……也只是一絲而已。

有不少玩家正面剛的本領不行,攀爬能力倒是挺厲害,恰好廣場中央有一座高達30米、直徑14米的世紀鐘,鐘的旁邊還簇擁著許多座小型雕像,使他們得以踩著雕像往鐘的頂層爬。

這方法不錯,喪屍們一時半會兒的還真追不上去。

但也同時導致了部分不團結的玩家,互相推搡,都想自己先保命,中途就有很多體力不支的瘦弱玩家跌落,直接掉入喪屍堆。

哀聲四起。

伍時玖自始至終跟著常肅,她目睹了一幕幕慘劇發生,忍不住低聲問常肅。

“常哥,要不我也去那座鐘上躲一躲?”

“不行,那邊太……太亂。”常肅立刻拒絕,“你這小身板,肯定會……會被,推下去。”

他的電鋸都快卷刃了,鞋面積了兩汪血,走起路來都粘地,又壯又精力旺盛的男人,此刻也不禁有點喘了。

伍時玖的手也在抖,她這半天沒閑著,一直在拿扳手砸喪屍,她感覺自己的關節不堪重負,離折斷就剩這麽一點點了。

她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確實刺激,但也確實殘忍。

那些人原本活得好好的,卻被強行綁定了這樣地獄難度的考驗,死亡變成了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只有在這種時刻,對絕望的體會才無比清晰。

憑什麽呢?憑什麽300萬人只能幸存千分之一,他們做錯了什麽?

伍時玖深知,如果沒有遇到這三位隊友,自己的下場不會比其他玩家更好,她不可能順利逃離這個賽區。

弱者在這只有被宰割的份。

“狗系統!”她惡狠狠罵了一句,“真他媽不把人當人,遲早被炸了!”

話音未落,常肅倒提電鋸鋸斷了某只喪屍的腦袋,拎著她跑出了十多米遠。

“還……還多久?”

她低頭看腕表:“3個小時。”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難熬。

……

淩橙暮幾乎可以算是從廣場的東面,一路殺到了西面,等她沿原路折返的時候,恰逢短發姐姐一行人被追得踉踉蹌蹌,於是她提著盲杖上前,一刀一只喪屍,解救臨時隊友於水深火熱之中。

有玩家死裏逃生,感動得痛哭流涕:“淩小姐,你隊伍裏還空缺名額嗎?能考慮讓我也綁定進去嗎?”

“不考慮了,謝謝。”淩橙暮挽起礙事的衣袖,順便擦了擦臉上濺的血,“跟我綁定總要有一點拿得出手的實力,你看你腿都打顫,提這要求合適嗎?”

“……”

的確不太合適,打擾了。

“淩小姐,謝謝。”短發姐姐淺鞠一躬,由衷說了句,“希望你接下來的賽區都通關順利。”

對她而言,淩橙暮素昧平生卻屢次伸出援手,這等恩情,單是道謝未免太過蒼白無力了。

可事實上除了祝願,她也幫不上人家什麽忙。

“不用謝,我也不是特意要救你們。”淩橙暮平靜道,“我只是看不慣系統安排的無聊游戲,人就算要死,也不該死在這種地方——努力活著吧。”

她拍了拍短發姐姐的肩膀,轉身走向了遠處。

夜色已深,這片被鮮血和屍體鋪滿的土地上,滿目瘡痍。

淩橙暮擡起頭,望見秦策正迎面走來,他身姿挺拔,每一步都沈定有力,似寒風朔雪,孤星冷月。

兩人對視一眼即移開視線,隨後各自抄起武器,只見暗光掠過,從左右襲擊的喪屍已身首異處。

他與她沈默地擦肩而過。

廣場上的屠殺還在繼續,尖叫與哭喊是背景旋律,越來越多的玩家因為精疲力竭,試圖爬上那座世紀鐘,卻大多以失敗告終,葬身在喪屍蜂擁的亂潮中。

……直至倒計時縮減到最後一秒。

腕表振動,系統發來提示。

【本場賽區編號056,主題[喪屍入侵],參與人數5000人,存活人數1629人。】

【恭喜幸存者成功晉級到下一賽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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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場賽區編號077,主題[清除計劃],參與人數3000人。】

【游戲將於兩小時後開始,倒計時結束前,在當前區域贏得飛刀游戲勝利的玩家,可額外獲得系統獎勵:①街區地圖;②武器藏匿地圖。】

老式的居民樓,破舊的房間,四面掉墻皮的浴室,生銹的金屬蓮蓬頭,正在往下嘩嘩灑水。

淩橙暮單獨穿越到了這裏,可見就算是綁定的隊友,也只會被傳送到同一賽區,並不會被傳送到同一地點。

游戲還沒正式開始,腕表還不能顯示隊友的位置。

她洗了個澡,換上了從衣櫃裏翻出的一身朋克風黑色套裝,盡管那上面叮瑯瑯的金屬裝飾實在太煩人了,但她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系統這狗屁審美。

屋裏沒有窗戶,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她點開綠色提示框,又讀了一遍那行消息。

街區地圖,武器藏匿地圖。

OK,她明白了。

這是暴力槍戰的配置。

至於飛刀游戲……先去看看是什麽玩意兒吧。

她整理了一下腕表,拎起盲杖,面無表情開門出了房間。

居民樓的走廊裏,散發著一股濃重的黴味,通往下層樓的鐵柵欄緊閉著,可見她目前只被允許在這一層樓內活動。

她推開兩側其他的單元門,沒發現什麽特別的,擡頭看到走廊盡頭那扇門虛掩著,就走了過去。

裏面空空蕩蕩的像一間會客廳,中央擺放了一張造型奇特的桌子,四周緊貼墻壁有16把鐵椅子,鐵椅子是嵌在墻面裏的,無法挪動,玩家一坐上去,腰間的鎖扣就自動開啟,將其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她坐的正是第16把椅子,這層樓的人齊了。

而且很意外的,這層樓只有她一名女性,其餘都是男性玩家,他們均神色不善地望過來,看她的眼神像在看被宰割的羔羊。

天花板角落裏的廣播,正在循環播放游戲須知。

【飛刀游戲規則一:16名玩家可選擇同時放棄游戲離場,獎勵作廢,且不予懲罰。】

【飛刀游戲規則二:16名玩家舉手表決,得票最高者先行接受飛刀考驗,死亡則進行下一輪投票;存活則利用飛刀選定處決號碼,處決後繼續投票。以此類推,直至剩餘存活的2名玩家,得到獎勵。】

其實如果玩家們足夠理智團結,選規則一是條不錯的出路,就算沒有獎勵,至少能保證大家全身而退。

但無論何時何地,都有懷揣賭徒心理的人存在著,在僥幸與貪婪的雙重驅使下,他們會想要試一次。

這就意味著,規則一的提案,不可能全票通過。

“諸位。”3號位的男玩家笑了笑,“16號的姑娘長得這麽俊,不如先投她試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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