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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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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上班第一天的徐嘉憶醫生感覺內心甚是平靜無波,他面無表情把剛手打出來的病歷遞給來看病的病人:“單子記得拿好,弄丟了可以找護士再打一張,到了檢查科會有護士帶你進去,一切聽護士的就行了。”

話語內容倒是挺詳盡溫柔的,但是臉上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搭配的樣子。病人點點頭,有些小畏懼地看著這個嚴肅的醫生,兩只手接過病歷走了。

新年伊始,大概是這美好的氣氛感染了全城人民,今日的病人格外的少,外頭值班的護士偷偷探進徐嘉憶的辦公室,見只有徐醫生一個人戴著眼鏡在看著電腦,趕緊把手裏的果盒拿進去:“徐醫生,燕子從她家切了好多水果帶了過來,一起過來吃唄?”

果盒裏的蘋果塊個個鮮嫩飽滿,還加了鹽保持它的新鮮度,上頭插著幾根牙簽,這些護士和徐嘉憶混得熟了,每次吃什麽東西自然也會想著他一份。

徐嘉憶伸手拿了兩塊,客套道:“行了,謝謝了啊,我吃兩塊就好了,趕緊拿回去收好,省的護士長看見。”

護士笑瞇瞇地看了他一眼,打趣道:“別啊徐醫生,這一盒是我們燕子特意給你留的,給你了啊,我先出去了。”

本來盯著電腦屏幕的徐嘉憶聽這話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那護士已經飛快地逃走了,就剩下桌上那盒蘋果。

哎,徐嘉憶嘆了口氣,伸手把果盒拿了過來,這辦公室病人進進出出的,細菌太多了,還是先蓋上吧,不解風情的徐嘉憶仔仔細細地把果盒蓋好了,從辦公椅上站起身想收進自己的櫃子裏,絲毫也沒有感覺到人家的獻殷勤有什麽不對。

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低估自己的魅力。

徐嘉憶一拉開櫃子,就看見他的外套整整齊齊疊在裏面,上面是個閃閃發光的東西——是他高中時候的校徽,昨天魏楊塞給他的。

母校會給每個學生分發一個戴在胸前的校徽,上面會寫著名字,學號,再附帶一張照片,旁邊是學校的logo,做成鐵的校牌方便老師登記和提問同學。

小小照片上是徐嘉憶那稚嫩的臉,滿臉的膠原蛋白,哪裏像現在這樣老臘肉,扯都扯不動,不知不覺離開高中也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時間確實是把殺豬刀,徐嘉憶自嘲般笑了笑。

這個校徽記載著許多記憶,同學們大多都會留下來當作高中讀書的紀念品,或者是送給要好的同學朋友當作紀念,當初他的校徽是怎麽的呢,徐嘉憶歪著頭想了一會。

好像畢業的時候是被方雨漫搶走了一個,剩下的就都忘了給過誰了。但又不知道怎麽流傳了那麽遠,連魏楊也有一個,徐嘉憶拿出那個校徽在手裏摩挲了兩下。

啊,徐嘉憶,你這個罪惡的男人,到底留下了多少情?如果方雨漫在場的話,一定會這麽吐槽。

徐嘉憶笑了一下,把校徽放回衣服口袋裏,把果盒塞到了最裏面。

等他收完東西坐回去的時候,又有一個老人家走了進來,旁邊扶著她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不知道是孫子還是什麽親戚,老奶奶顫顫巍巍地坐下了,一坐下就開始有些氣喘,家裏也有個老人,徐嘉憶多了些耐心等她喘完,但是一旁的男人倒是急了,趕緊開口:

“醫生,你看看我姥姥心臟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她老是說心口痛,喘不過氣來.......”

還沒等他說完,老人家拿著拐杖敲了一下地板,竟然有些活力:“幹什麽幹什麽,讓姥姥自己說不行嗎,剛剛不是跟你說了姥姥要自己跟醫生說嘛?”

徐嘉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頸部皮膚掩飾了一點好笑,畢竟醫生還是要有點基本操守,病人怎麽活潑可愛他都不能隨便笑,本來就年輕,一笑容易顯得他態度不認真——賺錢真難啊。

那男人趕緊閉嘴,看著姥姥,又偷偷瞄了徐嘉憶一眼,發出一個求救的眼神,徐嘉憶盡量平和地問:“老人家,你胸口疼是一陣一陣的,還是持續了好幾天了?”

老人家扶著拐杖,轉頭訓斥他孫子:“你外邊等一下,我自己跟醫生聊一聊。”

“好好好,我外邊等您。”那男人往後退:“姥姥你別生氣,好好跟醫生說。”

等那男人把門關上以後,徐嘉憶才看著老人家,結果沒想到那老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衣角:“咳咳咳........醫生,實在不好意思,我老人家雖然臉皮厚,但也沒有要來誤診的意思,畢竟掛號的錢也是錢.........”

徐嘉憶挑眉:“那您........?”

老人家嘆了一口氣,感覺更丟臉了:“其實就是我老人家老了,身上有些小毛病而已,二兒子去年才帶我去檢查過,還不是因為我那外孫,成天不想結婚,我就說,姥姥想抱曾外孫不行嗎?他死活不答應,還說姥姥一定會活的長命百歲,活到他娶媳婦那天,現在不急..........不急什麽不急!”老人家激動地拍了一下椅子。

徐嘉憶趕緊一個激靈,失笑:“是。”

“都三十多歲了,還不娶媳婦,像樣嗎!”老人家憤怒地說了兩句,又趕緊道歉:“醫生,是我外孫,說要帶我出門逛一逛,結果給我帶醫院來了,人大了都會騙姥姥了,非要讓我進醫院檢查檢查........要不小夥子你就隨便開兩藥就算了?”

徐嘉憶失笑,耐心解釋道:“對不起,心外科的藥畢竟還是有副作用的,不能亂吃,我們醫生還是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的........”眼見老人露出衰老又失望的表情,徐嘉憶頓了一下:“不然這樣,我給您安排一些檢查,你就順便過去檢查一下,也好讓您外孫不那麽擔心,又有個保險。”

大概也是徐嘉憶最大的讓步了,老人只能點點頭:“行吧,辛苦你了,年輕人.........”老人家跟個沒要到糖的小孩子似的嘀嘀咕咕:“等一下他們就又知道我是裝的,我這老人家也是要曾孫不要臉皮了........”

徐嘉憶努力憋著笑給老人安排檢查項目,她外孫又偷偷溜了進來,在旁邊站得跟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等徐嘉憶開了病歷又趕緊雙手接過,扶著老人家出去了。

這算個啥,徐嘉憶失笑,伸了個懶腰,餘光裏瞥見時間到了,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他正好要跟著主任他們去查個房。

一群醫生浩浩蕩蕩地走進住院部的場面還是很壯觀的,主任走在最前面,其他同事跟隨著,徐嘉憶在白大褂裏找著筆跟在後面。

心外科住院部大多是長期患病的患者,甚至還有許多先天性心臟病的孩子,一個個都是病弱得小小只的,走到最靠裏的床位時,一個年輕媽媽正抱著孩子跟她玩游戲,這孩子出生起就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小胳膊細細的窩在媽媽懷裏。

等經治醫生匯報完小女孩的病史後,約莫是科室劉主任的長相實在不具有欺騙性,他俯下身子詢問小女孩最近的情況的時候,那小女孩居然往後縮了一下,本來還在說話,一時都頓住了。她媽媽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小女孩:“醫生叔叔在問你問題呢,回答一下?”

小女孩還是害怕,又縮進去了一點,畏懼地看著一群大男人圍著她。

劉主任嘆了一口氣,突然往身後一轉,所有人齊齊退後一步,沒辦法,這位主任是出了名的嚴苛和脾氣差,大多數在職醫生們都經歷過他的“疾風驟雨”,每次他眼刀掃過來的時候諸位醫生都像小學生見到了老師,就差沒腿一軟了,每個人都強撐著堅定的眼神回望著主任。

空氣一時有些凝固,每個人都等著傾聽劉主任下一句話。

“徐嘉憶,你過來,站這裏。”

什麽?站在病人床尾的徐嘉憶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等等,為什麽是他,他根本不是這個患者的主治醫師啊?

旁邊的同事都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紛紛讓出一條直通地獄劉主任的大道,紛紛以敬佩的目光等著他走上前。

時間不待人,扛著大家的希望,徐嘉憶堅強地走了過去,面不改色道:“主任。”

劉主任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很好,就你了徐嘉憶,你負責跟這位小患者溝通一下,務必了解患者近日的用藥反應和病情發展,記錄下來晚些和我匯報。”說著在自己的日程上記了一筆,然後給了他一個加油的眼神,就帶著其他同事一起走了。

和他一起入職的K大同學,傅醫生路過他的時候,還很有同事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給他加油。

徐嘉憶瞪大了眼睛,目送著大家齊齊離開,本來擁擠的病房登時就空蕩蕩了,留下他和小女孩的媽媽面面相覷。

完了徐嘉憶,他面無表情地想,你這顏值就是我等心外科的一把利器,上定七老八十,下治四五歲小女孩,縱然不是心外科最精湛的一把刀,也要當心外科最靚的一個仔,發揮你的餘光餘熱,為患者送來溫暖,送來養眼。

認命地半蹲下去,徐嘉憶看著那小女孩,相當不要臉地自居帥哥:“小朋友,跟哥哥說一下你最近...........額..........”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以前也有這樣一雙眼睛,徐嘉憶頓了一下,改口道:“最近開不開心啊?”

小女孩瞪大了那雙就像一對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看著徐嘉憶,像是有些驚訝他問出了這樣的問題,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開心,只能遲疑地搖搖頭,仍舊不說話。

“哪裏不開心,跟哥哥說一下好嗎?”徐嘉憶把筆暫時收回了口袋裏,從病歷本上撕了一頁,熟練地疊了一個千紙鶴遞給她,眉眼彎彎地笑道:“喜歡嗎?”

小女孩目不轉睛地看著徐嘉憶手裏的動作,等徐嘉憶把千紙鶴遞給她時,小小的手指接過千紙鶴,小小聲地回答:“喜歡........”

太好了,幸好還能搞定,徐嘉憶偷偷擦了一把汗,又撕了一頁病歷,這回他直接折了一個更高難度的玫瑰花出來,手指越來越快,他對這些很熟練了,很快就完成了一朵漂亮的玫瑰花,送到小女孩面前:“這個你也喜歡嗎?”

“喜歡。”小女孩大大的眼睛裏滿是希翼,看的徐嘉憶內心都有些軟了:“那你跟哥哥說一說你最近有沒有好一些,哥哥就給你這個玫瑰花好嗎?”

小女孩抿了抿嘴,小小聲:“那哥哥以後還給我折玫瑰花嗎.........”

媽耶,為什麽這些人都這麽熟練?徐嘉憶突然很想笑,想起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魏先生,感覺自己真是天天被這些人把得死死的,三兩句話就捏住他的軟肋並且打死不松手,認命點頭:“好啊,我每天都過來這裏折一朵玫瑰花給你,你跟哥哥說一說你的情況可以嗎?”

小女孩點點頭,接過了玫瑰花表示交易成功。

哎,這都什麽不公平世道啊,給自己本來就繁忙的日程上又莫名其妙記了一筆,徐嘉憶仿佛看見明晃晃的賣身契下面,他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喜兒從此被賣給了黃世仁這個大反派,從此農民翻身當鹹魚,再也沒有了人身自由,這是什麽感人的故事?

那小女孩識趣得很,拿了玫瑰花之後全都是有問必答,期間她媽媽正好要去樓下食堂打飯,委托徐嘉憶幫忙照顧一下。

一邊低頭記錄病情和用藥情況的徐醫生一邊答應著,再擡頭時那小女孩就坐在床沿靜靜看著他,一雙大眼睛裏面是滿滿的好奇,和一點點的小依賴,也不吵不鬧的——這個眼神真像多年前那個女孩啊。

小小的手背上都是針孔,大概是剛做完手術,麻醉那陣子也不知道過了沒有,離了媽媽的懷抱就只能靠在枕頭上,低垂著頭看半蹲的徐嘉憶。

醫者仁心,驀然心軟了一下,徐嘉憶擡頭問道:“嗯........坐著累不累,靠著哥哥好嗎?”

聽見這話,小女孩眼睛陡然亮了起來,臉頰紅紅道:“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徐嘉憶站起來,在床邊坐下,調整了一個適宜心臟病人的姿勢靠在自己身上,一邊繼續問著用藥後遺癥與個體不良反應,一邊單手繼續在病歷本上記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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