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打不過她，所以她跑到深淵最深處， 將他從沈睡中喚醒， 拉著他來現世’玩‘， 他來了。

因為打不過她， 所以在看到人類的裝束後，她覺得女子的衣裙好看，要他穿，他穿了。

因為打不過她，所以當她混跡於人類的坊間，對手藝人做的東西有了興趣，去學了做笛子， 然後拿著她做工粗糙的笛子回來， 要他學吹笛子， 他學了。

因為打不過她……

朝夕做了很多退讓，結果玉這個討厭鬼煩人精，越來越過分。

前幾日，玉又要拉著他去玩。他實在不想理會， 便拒絕了一次， 並且做好跟她動手然後挨打的準備，誰知她竟然一反常態的，只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轉身走了。

這讓朝夕有些不習慣，總是擔心她接下來會有什麽別的打算，比他一開始所想的更惡劣。

但事實證明， 沒有。

玉真的走了。

一個時辰沒回來。

一個早晨沒回來。

一個白天沒回來。

一天一夜沒回來。

朝夕從一開始的防備，漸漸松懈下來，隨意找了個地方，躺下睡覺。

日夜交替，微風晨露。

楓葉漱漱落下，一片兩片三片，很快便將他淹沒。

日夜不曾斷絕的鳥叫蟲鳴聲，來回交替的日光月華，比起黑暗深淵的最深處，的確是有些區別。不過對於朝夕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玉那個討厭鬼煩人精別來打擾他，無論哪裏他都能安穩睡覺。

這一次，朝夕雖然只睡了幾天的時間，但是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好的開始……個鬼！

他就知道，玉這樣討厭鬼煩人精，一點道理都不講，怎麽可能真的放過他。

這不，後招來了！

“朝夕朝夕，你穿嫁衣給我看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朝夕臉上的表情僵住了，而後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絕，“不穿。”

玉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自顧自說了起來，“等下我就去問她的嫁衣是哪裏來的，然後去給你拿一件回來。”

朝夕就有點生氣了，又強調一遍，“我不穿！”

玉這才看了他一眼，不解道，“為什麽呀？”

“因為我不想穿。”朝夕沈聲回道。

“可是我想看你穿啊！我以前也經常看到，可是現在第一次覺得紅色竟然這麽漂亮……”玉說。

“你既然喜歡，為什麽不自己穿？”朝夕打斷她。

“因為你長得好看啊！”

“以你的標準，你自己長得也好看啊！”

“可我就是想看你穿！”

簡直不講道理！

朝夕氣急，便準備起身離去。

旁邊的玉忽而探手過來，拉住他的手。她的手纖細柔軟，她整個人也是如此，仿佛沒有骨頭一般，一碰就碎的柔弱，打起架來，卻又是另一種極端。

她的聲音輕輕的，“朝夕，你不要鬧。”

到底是誰在鬧了？！

朝夕真的生氣了，甩開她的手，拂袖而去。

……

許多年後，朝夕一直在想，如果那一次，他沒有走，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

“朝夕朝夕，你在想什麽？”甜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將朝夕從久遠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他靜靜看了玉衡片刻，而後垂下眼眸，纖長濃密的睫毛掩去眼底的覆雜思緒，聲音淡淡的說，“沒什麽。”

話音落下，就聽玉衡笑道，“你剛才都不說話，我以為你是在跟我生氣呢～”

朝夕：“……”

……算了，跟這種人生氣，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我不會跟你生氣。”朝夕說道。

“你說謊！”玉衡想也不想的說道，“之前你欺負小小白，我打你了，你就生氣了！”

朝夕：“……”

你也知道你打我了，還不讓我生氣了？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算了，想也知道答案是’不能‘。

於是他岔開了話題，“這是在舉行婚禮。”

玉衡的註意力也跟著轉移，好奇的看向場中，“婚禮是什麽？”

朝夕：“……”

“自己上網查。”過了片刻，他才說道。

“哦。”玉衡應了一聲，摸出手機，認真的查了起來。

朝夕一時有些走神。

過了一會兒，玉衡查完了，收起手機，看著朝夕，微微皺眉的說，“感覺很奇怪……”

朝夕心想：人類的禮儀，本就奇怪。

下一刻，便聽玉衡繼續說道，“不過我看到了舉行婚禮時穿的衣服，婚紗真好看啊……”

朝夕心下一沈。

預料之中的、他一點也不想聽到的話，從玉衡口中說出，“朝夕你長得這麽好看，穿起來一定很好看！”

朝夕：“……”

簡直無話可說。

“不過我覺得還是我們的嫁衣好看，就是朝夕你穿的這種舊時的衣裙，火焰一般的紅色，繡著精致漂亮的圖案，層層疊疊，還有一張紅蓋頭，點綴著珍珠寶石，真的好好看呀，想看朝夕你穿！”玉衡用期待的語氣說，視線落在朝夕臉上。

朝夕終於還是沒忍住，問她，“你為什麽自己不穿？”

玉衡聞言楞了楞，微微皺眉，想了想，回道，“不知道，就是想看你穿。”

朝夕又問，“你一直說你是人類，而按照人類的規矩，是男娶女嫁，無論穿嫁衣還是婚紗的，都是女人，你為什麽要讓我穿？”

“是這樣嗎？”玉衡反問道，又想了一會兒，說，“可是又不是要結婚的時候才能穿，而且法律也沒規定女孩子一定要穿嫁衣啊，你為什麽不可以穿？”

朝夕：“……”

果然，無論什麽時候，談論這個話題，最終的結果都不會如他的願。

他視線環顧一周，最後落在前方某處，“婚禮已經開始了，你要看嗎？”

“啊？”玉衡眨了眨眼，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好像很有趣，我們去看看吧！”

朝夕點點頭，“嗯。”

……

這是一場西式的婚禮。

新郎穿著黑色的西服，新娘一身純白的婚紗。

黑與白，倒是般配的顏色，也是永恒的潮流。

“……接下來，我們美麗的新娘，要將她手中的鮮花送給大家，希望將這份幸福傳遞下去，有請現場未婚的女孩們到臺下來……”

聽到這話，現場有不少女孩都走了過去。

玉衡雖然不知道這是在做什麽，不過並不妨礙她覺得好玩，看到人多湊在一起，她也跟著湊了過去。

臺上的新娘，背對著眾人，在司儀的倒數聲結束後，將手中的鮮花向後扔了出來。

看見大家都想要這束鮮花，玉衡也想要，但是她站在最後面，再加上個子矮，哪怕踮起腳也夠不到。

其實她只要用點小手段，就能夠拿到。但很多時候，她都是遵守規矩的。

理所當然的，她沒有搶到新娘的捧花。

看著搶到捧花的女孩，與她的男朋友，一起被請到了臺上，周圍的人，臉上善意的笑容，說說笑笑的。

玉衡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浮現出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微微瞇起眼。

旁邊的朝夕以為她是沒搶到，有些失落，於是對她道，“一束花而已，想要的話，我送你便是。”

玉衡聞言，轉過頭來看他，認真看了片刻後，問道，“買花是要錢的，你有錢嗎？”

朝夕：“……”

又聽玉衡說，“而且你還欠我很多東西呢！”

朝夕：“……”×N

這人真的太討厭了！

“我還是更喜歡以前的婚禮，喜歡以前的嫁衣。”玉衡說，向朝夕伸出手，“走了朝夕，我們去別的地方玩。”

雖然很生氣，但朝夕還是俯身將她抱起。

淡淡的馨香味，在鼻尖彌漫。

朝夕垂下眼，問道，“去哪邊？”

玉衡一手摟著他的脖子，四下張望，而後隨手選了一個方向，“那邊吧。”

朝夕點點頭，“嗯。”

而他們一開始的打算，是要去電視塔頂端，現在顯然已經被拋到腦後。

……

這會兒才不到十一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過是夜生活的開場。

朝夕抱著玉衡，沿著人行道，散步一般，慢慢行走。

頭頂上方的路燈與旁側商鋪的霓虹燈交織，路上車輛穿行。城市幾乎沒有真正意義上夜晚，除非是大規模的故障停電，否則幾乎永遠都是燈火通明的樣子。

擡頭看去，就連天空似乎也被照亮了，不像許久之前，有漫天星子閃爍。

到了十字路口，朝夕本來想橫穿馬路的，被玉衡制止，指著天橋，“走那上面。”

朝夕看了一眼，雖然沒應聲，還是轉了方向，上了天橋。

階梯還沒走完，玉衡一下子就看到了在邊上擺攤算命的人，中山裝，小胡子，大晚上的，還帶著墨鏡。

她就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跟朝夕分享道，“朝夕朝夕，我之前也跟他一樣，在天橋上算過命！”

朝夕：“……”

所以你是要我誇獎你，物盡其用嗎？

神的眼睛，能看見命盤，看到過去未來，看盡生死禍福。

不止是人類，幾乎這世間的所有生物，都能看到。

倒是與人類的占蔔算卦，有些相似。

“朝夕，要不然你也在這裏擺攤做生意吧，賺錢還債。”玉衡突發奇想，一雙杏眼微微瞪圓，有些期待的看著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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