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那兒的皮膚有些涼, 被柏有綸這麽一摩挲, 很快生出點熱意。

卿衣動了動腳。

“你幹什麽？快松手, ”她說, “不然我踹你了。”

柏有綸沒松手。

他反而將她握得更緊。

卿衣只好擡起另只腳往他那邊踹。

這一下, 卿衣明顯感到自己踹中他了, 且踹中的地方不出意外就是他那殘廢了的腿，他卻仍然沒松，只一遍遍地摩挲著，仿佛個許久沒摸過人的癡漢。

與此同時, 卿衣看不到的，是他空著的手擺了擺，不讓保鏢過來。

好像她的腳踝遠比他的腿重要千萬倍。

由於卿衣挑選替身時非常匆忙，瀏覽資料時也很匆忙，她並不知道這具身體的腳踝上有刺青。只又動了動腳, 感到柏有綸還是沒松，她問：“你足控？戀足癖？”

柏有綸說：“不是。”

卿衣說：“那你這是在幹什麽？”

柏有綸說：“星星。”

“什麽？”

“你這裏有顆星星。”

他繼續摩挲著。

那點熱意更明顯了。

卿衣問系統，得知柏有綸的確是在摸腳踝處的小星星的刺青, 同時也得知, 這星星是之前18歲成人禮, 初星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她想了想說：“星星好看吧？”

柏有綸說：“好看。”

卿衣說：“你喜歡？”

柏有綸說：“喜歡。”

卿衣說：“那我把我做星星的那家店的地址給你？那家店的師傅手藝不錯, 你也可以做一個。”

柏有綸聽著，微微怔了下。

他說的喜歡，並非是喜歡星星的刺青手藝, 而是……

也不知他心裏怎麽想的，最終他點頭，說好。

卿衣說：“那你可以松手了嗎？再不松，我就讓璇璇打你了。”

收銀臺那兒的璇璇果然目光如炬地望著這邊。

於是柏有綸再摩挲幾下，終於松手。

卿衣這就把腳縮回到櫥窗臺子上，換了個盤腿的姿勢，兩只腳全壓在腿下，免得柏有綸又癡漢。

然後喊璇璇，讓把刺青店的名片給柏有綸。

璇璇依言找到刺青店的名片遞過來，順手拿了件外套搭在卿衣腿上，把那露出一小角星星的腳踝遮了個嚴嚴實實，才對柏有綸說：“這家店的手藝確實不錯，我也去做過。”

說完捋起袖子，用自己手腕上的玫瑰證實所言非虛。

她這麽一番作為，瞧著是在給刺青店打廣告，實則明裏暗裏都在表達讓柏有綸趕緊滾蛋。

——別以為你仗著坐輪椅，是個殘疾人，就能隨隨便便摸我們初星的腳！

不然連第三條腿也給你弄廢了！

柏有綸哪裏看不出璇璇對自己的敵意。

但正如他連柏父柏母都不在意，他也根本沒把璇璇這點敵意放在眼裏，只擡手接過名片。

看看名片上的地址，再看看卿衣被外套蓋著的腿，他問：“這家店今天開門嗎？”

璇璇說：“開的。除非過年，平時不關門。”

柏有綸說：“我現在去做。”

璇璇說：“好好好，趁現在不熱，趕緊去，去了就說是我們書店給你推薦的，能打折。”

璇璇催促著，還想上手幫忙把柏有綸的輪椅轉個向，讓他滾蛋的意思不能更明顯。

這時保鏢過來，柏有綸一指那一大摞書：“帶走。”

璇璇聞言楞了下。

帶走？

是她想的那個帶走嗎？

保鏢最先會意。

把一大摞書抱到收銀臺，保鏢取出張卡來，問：“可以刷卡付錢嗎？”

璇璇精神一震。

果然是她想的那個帶走。

她說：“可以！”

當即也不管柏有綸了，她迅速回到收銀臺，擔當起一個合格的店員。

沒有璇璇打岔，柏有綸再對著櫥窗臺子上的人看了會兒，說：“你每天都在店裏嗎？”

“在的。”

“我明天也這個時候來。”

“來看書？”

“嗯。也買書。”

“那歡迎呀。”少女微微笑起來，漂亮的眼睛也彎成新月，“你多買幾次，就是我們店的回頭客了。”

“回頭客有優惠？”

“有的。”

卿衣把大致的優惠一說，柏有綸說：“好，我會多買點的。”

卿衣說：“買了要看。”

柏有綸說：“好。”

兩人如此約定著，收銀臺那邊也結完賬。

沒等璇璇問這麽多書，還要推輪椅，他們怎麽把書帶走，就見保鏢朝外打了個手勢。

頓時有個和保鏢打扮相差無幾的人進來，把書抱起來，出去了。

原來，明面上柏家的紛爭是消停了，可連柏有綸都被算計成了半個廢人，柏父柏母再高興他肯下樓出門，也絕不敢掉以輕心。

因此瞧著推輪椅的只一個保鏢，實際上還有另外的人在跟著。

“我先走了。”柏有綸說，“明天我再過來。”

“嗯嗯，慢走哦，明天見。”

卿衣朝著他的方向揮了揮手。

柏有綸被保鏢推著離開。

很快，其他幾個店員陸陸續續地到了。

大家說說笑笑著，有帶了小零食的，還分給坐在櫥窗上沒下來的卿衣。

之後表姐也吃完早飯回來。

“誒，剛才那孩子走了？”表姐問。

璇璇說：“走了。買了好些書呢。”

買書歸買書，璇璇還是把剛才的事跟表姐說了。

正說那孩子不是什麽好貨，瞧著年紀不大，卻已經很熟練地仗著自己是殘疾人就各種占女孩子的便宜，卿衣朝著表姐聲音傳來的方向招招手，讓表姐過來，同時說道：“不是占便宜。”

璇璇說：“都上手了，還不叫占便宜啊？”

卿衣說：“他喜歡我的星星。而且他不是說，現在就去做刺青嗎？”

璇璇說：“男人的話——男孩子的話，不能信。”

卿衣說：“我感覺他不像壞人。”

璇璇說：“壞人都這樣，在外做慈善，資助貧困生，其實私底下虐貓虐狗，喪心病狂。”

璇璇有意說得嚴重。

初星年紀小，又眼盲沒怎麽接觸過社會，心思純凈，天真，他們把她當妹妹，總擔心哪天她被騙得連渣都不剩。

卿衣說：“不會啦。等明天他來了，看他有沒有做刺青不就知道了？”

璇璇說：“那就等明天。”

末了又說，如果明天那孩子繼續占便宜，她就不客氣了。

卿衣說：“嗯，我相信璇璇的武力值。”

據資料裏寫的，璇璇從小練習武術，還拿過全國冠軍，幾個大男人圍攻她一個，都能全被她幹趴下。

而不止璇璇，其他幾個店員也多多少少練過跆拳道柔道之類，不僅有足夠的自保之力，還能順帶著保護初星，不然初家人也不放心讓他們當店員。

這時，來到櫥窗前的表姐見這麽熱的天氣，卿衣腿上還蓋著外套，不由伸手拿開。

卿衣活動了下雙腿。

然後說：“表姐，你說的那孩子，其實是柏家的柏有綸。你也沒見過他嗎？”

表姐說：“柏有綸？見過，就是剛才沒看他的臉，沒認出來。”

雖然不太清楚像柏有綸那種人，居然也會跑來他們這個小書店，但表姐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消息說給了卿衣聽。

什麽柏有綸出車禍後，保鏢第一時間打了120，結果救護車被堵了整整兩條街，到的時候太晚，急救不及時，柏有綸這才廢了腿；

又什麽事後警方查出柏有綸坐的車的剎車被人為動了手腳，要不是保鏢警醒，強行轉道沖向綠化帶，柏有綸可能連命都沒了。

“他還在上學呢，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廢了腿，”表姐說，“挺倒黴一孩子。”

表姐這些話無疑給了卿衣很大的幫助。

至少在升級後就變成空白的任務詳情開始更新了。

更新完，系統給卿衣念了遍，和表姐說的消息相差無幾。

卿衣點點頭說：“我大概知道怎麽做才能讓柏有綸重新站起來了。”

系統說：“憑你對他的喜歡？”

卿衣說：“差不多。”

系統說：“那你眼睛估計也能好。”

卿衣說：“憑他對我的喜歡？”

系統說：“嗯。他對你的喜歡肯定比你對他的更深刻。”

卿衣想了想，覺得老父親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喜歡到深處是愛。

愛這種感情，與親情、友情一樣，總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迸發出極其巨大的力量。

那種力量，足以戰勝這世上許許多多的困難。

總之，有了大概的想法後，卿衣打開糖盒，又吃了顆糖。

這次的任務特殊，急不得，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櫥窗邊上，少女含著糖，晃著腿，哼著調子，等柏有綸下次來。

……

新的清晨。

惦記著昨天柏有綸的話，這天璇璇來得很早。

卿衣也正依著身體習慣坐在櫥窗臺子上，面朝外面的街道發呆，忽然輪椅聲響起，柏有綸果然來了。

璇璇立即盯緊了柏有綸。

把柏有綸的輪椅推到卿衣近旁，保鏢去昨天表姐帶他拿書的書架前，挑了昨天沒買的書，往柏有綸身邊一放，退開了。

柏有綸說：“早上好。”

卿衣沒回話。

她還在對著外面發呆。

柏有綸也沒叫她，只找出本詩集來，信手翻開，念：“I like for you to be still，It is as though you were absent……”

卿衣終於有了點動作。

她微微側過頭，仔細聽他念書。

“……One word then，one s.mile，is enough.And I am happy，happy that its not true.”

和昨天一樣，念完一首，柏有綸沒繼續念。

他目光從卿衣的面龐往下滑，滑過纖瘦的腰肢，滑過潔白如玉的小腿，最後停在穿了襪子的腳踝處。

星星被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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