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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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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相在房中待了半日,誰來也不見,入夜時分,吩咐人去請大小姐過來。

身邊一向機靈的小廝一楞,忍不住問道,“老爺,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

老爺莫不是高興的糊塗了,府中多了一位大小姐,柳文宛如今已是二小姐。

柳相語氣凝重,帶了一絲怒意,“是大小姐,聽明白了嗎?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小廝一哆嗦,口裏答著是,躬身跑了出去。

同一時間,右相摸黑進了宮。

皇上正在批奏折,看著垂立一旁,站了已有半個時辰的右相,道,“朕知道愛卿所謂何事,朕只是試試罷了,無需多慮。”

右相松了口氣,跪安告退。

沈喬進了書房請了安站在一旁,柳書邕回頭第一次細瞧這個失而覆得的女兒,卻見她始終低頭垂目,神色淡淡。柳相目光從審視到覆雜難辨,許久才問道,“回府住的可還習慣?”

沈喬一楞,自己回來半年有餘,柳相今日是吃了什麽不好消化的東西嗎?

見她楞楞的模樣,柳相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絲厭煩,每次見到她都是這副模樣,毫無女兒家該有的天真乖巧。

當年無奈棄了她,如君風清所言,這十多年過去他也早已忘了自己曾經還有一個女兒。然去年最疼愛的女兒文宛忽然得了重病,臥床不起,看遍了京都名醫,甚至請旨把禦醫請來也未能看好女兒的病,就在他焦頭爛額時,門口管家來報說來了一雲游道士揚言可以治好小姐的病。當時他也半信半疑,然那道士只說了一句話,他便深信不疑了。

那道士說,柳文宛本不是長女,長女流落在外才為次女招來此禍。

他問如何解,道士只道長女歸來,次女自然病愈。

他這才派了得力的人去搜尋當年被棄的女兒的下落。

沈氏夫婦已死,幾經周折才查到安崮山上。

她回來以後,文宛果然一點點好起來了,念著她的這點好處,這半年雖然不曾理會,卻也吩咐過秦長在吃穿上莫要虧待了她,秦長對她到是也頗為照顧。

只是每次見到她都是這副呆呆、楞楞的樣子,雖樣貌尚可,卻遠不及文宛的溫婉可人,乖巧可愛,對她也無端的厭惡起來。

他也略聽過安崮山上那位的傳聞,所以不得不以為這個女兒是被毒傻了。

想著心事,手不經意的觸到桌上的聖旨,心裏一怔,緩了臉色,道,“聖上有旨,要嫁一位相府小姐給上官將軍為妻,你即是長女,必要先出嫁,所以明日早朝我便會回了皇上,將你嫁去上官府。”

沈喬一楞,猛的擡起頭來,詫異的看向柳相。

柳相卻以為她是歡喜傻了,慢聲道,“雖然當初不得已把你寄在鄉下撫養,但你畢竟是我和淑雲的孩子,嫁妝定然不會委屈了你,你自己也好生準備著。”

沈喬還是沒回過神來,上官是誰,似乎在哪裏聽過,柳相竟然這樣快就把她嫁人了,她一直以為會像青玉說的那樣,柳相早已忘了她,會讓她在陌香宛自生自滅。難道剛剛安定下來的生活又要變了嗎?雖然她也沒感覺相府是她的家,但如今除了安崮山,她哪裏也不願意去。

柳相見她只呆呆的一聲不響,心中煩悶,揮手讓她退下。

沈喬一路神思恍惚的回了陌香宛,青玉嚇了一跳,急切的問沈喬去哪了。

剛才有人來傳喚沈喬的時候,她正在前院領晚膳,回來後不見沈喬自是著急萬分,剛要出去找,就見她神不守舍的走了進來。

沈喬看著一臉焦急的青玉,鎖著眉差點哭出來,“青玉,我們的好日子到頭了,柳相要把我嫁人了。”

“啊?”青玉驚訝的張大了嘴,久久沒合上,看來也一時難以消化這個突來的消息。

青玉半晌才緩過神來,憂心的問,“老爺把你許給誰了?”最近沒聽說有人來向大小姐提親啊,來的人都是沖二小姐的啊。青玉覺得自己現在特有當娘的感覺,女兒嫁不出去愁、嫁人也愁,不嫁人怕她老了沒人要,嫁人又怕對方不能好好待她,怕門不當戶不對委屈了她,真是不能解的糾結。

沈喬悶悶的坐在椅子上,苦著臉道,“是勞什子上官將軍。”

“啊?”青玉的嘴裏再次塞了個雞蛋。

將軍?沈喬想著戲本子裏關於戰場上將軍的描述,人高馬大,肥頭大耳,滿臉絡腮胡,手持兩柄宣花斧,大嘴一張,“哇呀呀,爾等趕緊來受死!”。。。。。

沈喬一個哆嗦,顫抖著問還是一副驚訝狀的青玉,“你說他會不會一生氣就打我?我又沒武功能禁得住嗎?我要不要逃婚?”某人實在是戲本子看多了。

青玉猛的抓住沈喬的手,甚是激動的問道,“你說是上官將軍?哪個上官將軍,哦,對,咱奉□□只有一個上官將軍,竟然是上官將軍,怎麽可能是上官將軍?!”

沈喬見青玉歡喜似狂,嘴裏顛三倒四的自問自答,覺得在她嘴裏暫時也問不出什麽。還是去山上躲躲吧。

沈喬起身去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麽收拾的,就幾件衣服,對,還有那兩壇酒,扔下衣服出門找鋤頭去了。

“小姐,小姐,你這是做什麽?”青玉抓住沈喬的手,無奈的問道。

“青玉,你暫時留在相府吧,山上清苦,我習慣了,你就別跟著去了。”萬一被師傅抓去也當了藥人,她怎麽對得起青玉,還有她娘。

“小姐,你去山上做什麽?”

“不去山上難道嫁那個勞什子將軍。”

“小姐!你知不知道嫁給上官將軍是京都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你竟然要逃,不行,你哪裏也不許去。”說著,拉著沈喬坐下,伏在她耳邊低聲道,“就連二小姐也是傾心上官將軍的,你竟然還想逃婚,是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吧。”

沈喬這時也冷靜了下來,剛才只是一時沖動才想要回安崮山,也許這也是自己一直以來心裏所想,但是師父當初那樣說了,按他的脾氣,如今自己再回去怕也是要被趕出來,但除了安崮山,她還能去哪呢?她向來隨遇而安,現在又怕什麽,半年的安逸生活,讓她已經這樣懶惰、怯懦了嗎?

“只是老爺為什麽不嫁二小姐而是選中了小姐呢?”青玉有些疑惑不解,轉頭見沈喬失魂落魄的樣子,也不再苦思緣由,半蹲下身去,仰望著沈喬,柔聲道,“小姐,老爺不可能讓咱們在這陌香苑裏呆一輩子,你遲早是要嫁人的,不管老爺將你嫁過去的用意為何,結果卻是不變的,那就是你真的要成為將軍夫人了!只是。。。。。。”青玉語聲頓了頓,眼神一黯,遲疑道,“將軍府裏還有個蓮成郡主。”

“蓮成?”沈巧喃喃自語,忽然想起去年滿秋節在燈攤前碰到的那對璧人,路人口中的上官將軍,她要嫁的人是他?又想起那男子眼裏的寵溺。。。。。那樣的眼神裏還能容下別的女子嗎?只怕自己嫁過去也和在這相府一樣可有可無罷了,來來去去只是換了個地方呆著,在哪裏呆著還不是一樣,她耍性子又是為哪般?當了半年小姐難道還真有了小姐脾氣不成。

想到此處,心中再無之前的執念,將青玉扶起,道,“你說的對,我且等著嫁人就是了。你呢,留在相府,還是和我一起去?”

“小姐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沈喬心性單純,只道那兩人之間無人可以介入,她便依然可以過自在輕松的生活,卻不想,她若成了將軍夫人,身份使然,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必然會有很多的麻煩和苦惱在等著她,而她若有先知之術,此時必然早早的逃到山上去了。

第二日早朝過後便有聖旨下來,聖上賜婚,將柳府大小姐柳卿卿嫁給上官焱為妻,婚期定在兩個月之後。

柳文宛聞訊直接昏了過去。

大夫人怕柳文宛舊疾再犯,心疼加上急火攻心,也暈了一暈,一時間宛中院裏眾人忙的翻天覆地。

終於柳文宛在一屋子人殷切的目光中悠悠轉醒,語未成句淚已先落,柔弱淒麗的模樣讓在場的人心都跟著顫了顫。

“母親,為何會這樣,你告訴我怎麽會這樣?”說了這幾句已是泣不成聲,再也顧不得維持往日矜持端莊的的形象。

大夫人拭了拭淚,“女兒何苦如此?聖旨已下,大局已定,你也莫再想了,將來,我和你父親必會為你定一門不輸於上官府的親事。”

“不,女兒早已認定了他!爹爹他定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母親你幫我去說,求求你幫我去和爹爹說”說著掙紮著下床就要跪下去。

大夫人忙攔了她,又疼又氣道,“宛兒你這是做何?!”,頓了頓,毅然道,“好!你且等著,我這就去找你爹爹,定會討個說法。”

大夫人領著一行人氣勢洶洶的奔柳相書房而去。

柳相似早已有準備,見大夫人面色不虞的進來,並不急於解釋,揮手屏退了下人,從容的道,“夫人先請坐。”

大夫人憤然的坐在椅子上,“我到要聽聽你如何說。你那鄉野裏長大的女兒比我們的女兒還重要是不是?”

一個時辰後,大夫人面色沈郁的走出書房,但之前的氣勢已不覆存在。

巧珠趕忙上前問道,“夫人,老爺如何說?”

大夫人輕輕嘆了口氣,無奈而心疼的道,“著人好好看著小姐,其他的什麽都不必問了。”

柳文宛聽了下人的回覆,掩面痛哭,把房裏的東西摔了個遍,最後又哭暈了過去。

柳文卉回了綠竹院,見三夫人正坐在院內的竹椅上悠哉的剝荔枝吃。

走過去坐在旁邊,隨手拿了個荔枝,細巧的手指剝開,白玉般的果肉放在手心,卻不吃,只是如欣賞美玉一般的看著。

三夫人輕笑一聲,似笑似諷的道,“你此時不應該陪著你那個姐姐嗎,這個時候最需要你在身邊安慰勸解了。這麽好的機會還不好好把握!”

柳文卉露出一個單純笑容,稱著她嬌小的容貌和年齡,顯的無比天真可愛,“她現在哪還有心思聽別人安慰,我難得高興,陪姨娘坐一會,說起來,好長時間沒陪您說會話了。”說著將手中的果肉遞到三夫人面前。

三夫人就著她的手,將荔枝輕輕咬在嘴裏,滿意的點頭道,“好甜!”

柳文宛鬧了幾鬧,哭了幾哭,礙著柳相小姐的身份在那,終沒有鬧出房門去,若是惹了什麽笑話,那就不好收場了。

柳文卉每日也是以淚洗面的陪著,柳文宛抱著她痛哭,“老天為何待我如此不公,爹爹為什麽要這麽做,他不是最疼我的嗎?文卉,你說這是為什麽?”

柳文卉啞著嗓音恨聲道,“都是那個柳卿卿,不知道對爹使了什麽藥,竟把她許給了上官將軍。她也配!”

柳文宛聞言一楞,直起身,睜著迷茫的紅腫大眼,喃喃道,“柳卿卿,柳卿卿。。。。”

聖旨傳到上官府時,上官焱正在府內的湖邊釣魚,蓮成坐在樹蔭裏看書,宦官尖細的嗓音在湖面上回蕩,蓮成手裏的書“嘭”的一聲掉在地上。

上官焱淡淡的接了聖旨謝了恩,轉身繼續釣魚去了。

蓮成久久沒有回神,楞楞的看著地面。

上官焱扭頭看了看,起身走過去,拾起書,放到她手裏,撫了撫她的黑發,“阿成,你在怕什麽?”

蓮成仰起頭看著心裏一直被奉為神一般的男子,不禁紅了眼眶,看上去無限委屈,惹人憐惜,“焱哥哥,我不要你娶妻。”

上官焱輕輕一笑,“難道你要我抗旨不成?”頓了頓,道,“阿成在我心裏的位置永遠是獨一無二的,任誰也不能代替。有我在,你什麽也不用擔心,我自會護你一生。”

護你一生無憂,是他七歲便立的誓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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