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了,陸袖遠遠地就能看見那群人還在山坡上忙碌，他們興奮地揮舞著鏟子,在珞珈山脈的每一寸土地上興奮地挖掘著，似乎只要揮舞得夠快，就可以找到他們想要的一切。

“靈石，靈石……”陸袖甚至還聽見有些小隊在喊著這樣的號子，一下又一下地挖掘著。這種喊號能極大程度地保持他們的興奮感，讓他們繼續沈浸在發家致富的美夢中。

這些生存者們，少說也經歷了四個以上的世界了，陸袖很難想象他們的心理是如何被扭曲成這樣的，以至於這樣經驗老到的人,都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但陸袖轉念一想，其實這也沒什麽奇怪的,人心是世界上最脆弱的東西,只要有**就足夠將它染黑。

時間一分一秒地進行著，很快就來到了最後的時間。陸袖看到秦觀快步朝著她的方向走來，很奇怪，她發覺自己的內心已經沒有了這樣大的波動。

還愛他嗎？

愛的。

但已經不會像從前那樣義無反顧地向前沖了。

秦觀氣喘籲籲在她面前站定了，能讓對方的體質都感覺到吃力的運動,想來是耗費了許多體能的。

夕陽僅剩的光輝從他背後打來，淡淡的光暈在秦觀的皮膚上摸上了一層蜜色,陸袖能看到大滴的汗水從他的發絲間滲落，順著對方的額頭一直滑落到高挺的鼻梁上。

不用想也知道秦觀為了找她跑遍了整個山野。

“你是為了誰才追過來的？”陸袖看著他，那雙眼睛裏的急迫就像燃燒的火星，熾熱而濃烈。

秦觀抿緊了嘴唇，沒有說話。

陸袖離他好遠啊，好像馬上就要消失的距離。

他是為了誰才來的呢？

是為了讓她不要傷害那兩位部下,還是只為了她而來？

陸袖沒有再重覆剛才的問題，而是換了一個問題：“我要走了，一起走嗎？”

秦觀沈默了一會兒，才問道：“去哪兒？”

“須彌空間。”陸袖沒有絲毫地猶豫果斷給出了結論。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陸袖給出的答案太尖銳了，這是一個所有生存者都沒辦法立刻給出答案的問題。

“完美通關不達成了嗎？”秦觀問道。

陸袖搖搖頭：“不了，沒什麽意思。”

陸袖看著對方低垂的眼瞼，她知道自己又給對方出了一道他永遠也答不出來的題目，這確實太為難人了。

陸袖朝前走了兩步，她伸出手摸了摸秦觀的臉，那裏有一道血痕，如今已經結疤了。

“你剛才猶豫了，所以你也是考慮過和我一起走的吧……”陸袖微微俯身，親吻了那道傷疤。

獸人都死絕了，沒人能傷害到秦觀，除了他自己。他應該是漫山遍野地找過她的，甚至不惜弄傷了自己。

“謝謝你找過我，也謝謝你的猶豫。”陸袖後退了兩步，“我們相愛過，也相愛著，這就很好，其餘不必再強求了。”

陸袖看了看時間，再有不到一分鐘，回靈紋空間的時間就要走到盡頭了。

“我走以後，可能要耽誤你一些時間，不過這個時空靈氣很充足，倒正適合你修煉。”陸袖扔給秦觀一個卷軸一樣的東西，上面是她總結出來的一些修仙的經驗，正適合秦觀。

對方的身體似乎不大好，這裏有一段清心訣正適合他，也許當她不再出現，對方就不會再體驗到情愛所帶來的痛苦，那種痛覺也不會再存在了吧。

三十年，對於那些專註於技能的生存者來說，他們很難提高修士的等級，手裏又沒有雷石無法硬性提升，只能虛度光陰幹著急。

但秦觀不同，像他這樣手握大把雷石又天生精神力爆表的人，這三十年倒是一個不錯的沈澱機會。陸袖已經檢查過了，這個世界的上限很高，秦觀完全可以突破瓶頸，不用再在鍛神期游移。

這就算是她最後的溫柔，從此以後，他們大概也沒什麽機會再見面了。

說到底，她們之間的溝壑太多，但陸袖已經想得很開了，既然努力過，也沒有什麽遺憾可說。大家好聚好散，還能彼此留些美好的念想，總比最後撕破臉鬧得不歡而散要好得多，如果那樣的話，就連最後的一點美好也留不下了。

“有緣再會。”陸袖對秦觀笑了笑，點擊了退出。

“陸袖！”

秦觀猛跑兩步，想要抓住她的手臂。然而陸袖的手臂就這樣虛化在了空氣裏，徹底消失了。

“陸袖……”

秦觀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終究還是什麽都留不下嗎？

心臟又驟然疼痛了起來，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沒再試圖去抵禦那種痛苦，只是就地躺了下來。

他真是天底下最奇怪的懦夫了。明明剛認識對方的時候，還能油嘴滑舌地湊上去，怎麽好像真的將對方放進心底之後，就再也無法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哄她了。

他好像天生就不具備談情說愛的能力，他的身體像是被鐵鏈牢牢鎖住了，思念會痛、喜歡會痛，就連想說幾句情話，身體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每當他的靈魂想要突破那層枷鎖，得到的永遠是失敗的結局，無一例外。就像現在，他只是晚了幾秒鐘，對方就消散在空氣中了，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

或許他就不該招惹陸袖，那樣她可能更快樂一些。

秦觀放縱地躺在野地裏，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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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袖走後，這個世界徹底瘋狂了起來。

雲麓和李芙風的身體恢覆行動能力，是陸袖離開三天後的事情了。他們先是彼此扶持著，找了一個小山洞，打算先恢覆一□□能。

他們的身體都被能量所洞穿，陸袖破壞了他們身體的運行機制，但畢竟靈紋空間給他們加的體質點還存在，倒也勉強還能恢覆。等到兩人的身體徹底愈合，已經是兩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身體徹底愈合後，雲麓才能使用好友界面，裏面全都是各個小隊發來的信息，內容都是一樣的——“要求**法陣，請指示！”

雲麓和李芙風互相一商量，決定破釜沈舟，他立刻給所有人群發了一條信息：破解法陣，無論多麽艱難，都要炸毀所有法陣！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舉動。

他們已經探測過彼此的身體了，已經學會的技能還在，但無論他們如何努力，精神力就是不見半點擴張，而且那些需要精神力的技能發出後，消耗的精神力不會自動恢覆。如果沒有補充，那他們就只剩下身體本身的體質、力量等點數所帶來的力量了。

這是多麽可怕的破壞！雲麓不敢想象這件事後續會帶來的影響！

如果被小隊長知道了，他們還會對他忠誠嗎？秦觀還會繼續任用自己嗎？和別人作戰的時候，精神力無法恢覆，那作戰不就和送死差不多？！

一定要打開法陣！雷石是他現在最需要的東西，他必須拿到更多的雷石才行！而且蛇信所說的血靈之術，或許就是治療他身體的辦法，而那個血靈之術說不定也在蛇信的私庫裏。

此時的雲麓和李芙風處於惶恐中，他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按照陸袖的劇本，一步一步地走向更絕望的境地了。

過了整整半年，生存者們才意識他們從路面上搜刮來的雷石還沒有公會本身帶的多。

所有被法陣封住的地方，他們都費勁心機地打開了，但結果都是一樣的，裏面只有一些燈人的屍體，而原本存放雷石的地方，只留下了相同的字條，上面寫著“自作孽，不可活”六個大字。

嘲諷！

赤/裸裸的嘲諷！

一時間，生存者們徹底陷入了瘋狂。雲麓和李芙風更加崩潰，別說裏面沒有什麽血靈之術，就連最基本的雷石也根本沒有！

是陸袖幹的，一定是她幹的，她在嘲諷他們！雲麓氣得要命，但卻沒有任何辦法。

這個時候，一個小隊長提出，他們其實可以修覆祭壇試試，既然血靈之術需要生人獻祭，然後從而得到力量，那麽他們為什麽不能試試呢？獸人都死光了，他們不就是最後的受益者？

李芙風雖然精神力被廢了，但好在還有依仗的兵器，所以還沒有徹底喪失理智。她總覺得這個辦法有些不大對的地方，但卻說不出來。雲麓就不像她這麽理智了，他本來就是軍師角色，所有的力量來源都是靠精神力，他已經徹底瘋狂了。

已經急得紅了眼的生存者們自然不會考慮李芙風的意見，事實上，他們都在雲麓的領導下，開開心心地修補起破碎的祭壇來。他們必須要找到一個希望來填補自己的生活，否則人會活不下去。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半，花費大量雷石填補的祭壇終於弄好了。

雲麓迫不及待地抓了兩個死去的獸人屍體去試，但效果甚微。他們的屍體確實消失了，但獻祭的效果卻根本沒有轉移到雲麓所站著的那個祭壇裏。

其實雲麓不知道的是，陸袖早就預見了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她提前做了預案，故意保留了一個不能用的祭壇，雖然看上去完好無損，但其實內部結構早就被陸袖破壞殆盡了。

雲麓徹底崩潰了，隨他一起崩潰的，還有所有的生存者。

生存者們當初之所以不回靈紋空間，就是覺得陸袖這個人不靠譜，覺得她說的什麽幕後黑手都是鬼扯，就是不想讓他們獲得利益。所以他們才蜂擁到這裏來，寄希望於能夠獲得更多的雷石，以此充實自己。

甚至有人還覺得，陸袖就是個傻子，既然能從啟智之石裏獲得技能，那當然是自己留著啊，為什麽要公開？這樣一來，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秘密，那自己還怎麽脫穎而出？簡直是個神經病！

還有一部分人心裏是感謝陸袖的，至少陸袖為他們解決了後顧之憂，否則很有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去靈紋空間了。但陸袖畢竟和自己沒什麽利益連帶，自己老大說要針對她，他們這種小兵又能怎麽辦？再說了，陸地上確實能拿到好處，不拿白不拿，道德品質高上有個屁用，還不如換點吃的實在。

但那些人似乎忘了一點，人類是群居生物，不是獨行俠，如果沒有幾個朋友，其實在哪兒都生存不下去，單憑個人能力是很難達到頂層的。就算是秦觀也要拉幫結夥，而陸袖要不是有幾分人性，也不會被靈谷子選中，這都是善行善果。

陸袖看得通透，靈紋空間的扭曲不是一個人造成的，這其實相當於變種的囚徒困境。明明一群人在一起，大家均衡一下利益，不那麽貪心，就能成功離開副本，但事實上就是所有人都想拿到更多的利益，誰也不願意讓步，所以事情才會越來越糟糕。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陸袖也無心改變他們，她只想給那些死去的人報仇，天道好輪回不是嗎？

那些被留下來的生存者在意識到找寶藏無望後，又將視線轉移到了找狂暴之石上。既然無利可圖，那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趕緊找到石頭，離開這個破副本！

這些人大多是中層生存者，精神力並不突出，練了半天連突破通感期都費勁。

因為陸袖沒有歸還狂暴之石，所以陸地上的修煉環境對人類來說是扭曲的，靈氣多但人類吸收卻很困難，而人類聚集地裏的靈氣卻是根據個人能力提供的，這些人又不是秦觀那樣的大佬，是享受不到什麽優待的。

這樣一來，留在這裏純粹是虛耗光陰，一點用處都沒有，唯一的選擇就只剩下了回靈紋空間。可等那些傻子反應過來的時候，通道早就關閉了。

於是繼尋金熱之後，人類直接又掀起了尋石熱，所有人都在陸地上尋找，掘地三尺也要把狂暴之石找出來！只要找到石頭，就能回去了！

這一找就又是三年。

這三年來，向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到高處看著生存者們找尋狂暴之石。她諷刺地看著那群人，心中快意。

他們怎麽可能找得到呢？永遠都找不到的！

誰會想得到，狂暴之石就在人類聚集地裏，啟智之靈根本不是啟智之靈，而是被狂暴之石扭曲的產物呢？那顆能讓一切恢覆正常的內核就在她的手裏，近在咫尺，但誰也得不到。

他們要在痛苦中償還傷害別人性命的罪孽！一個都別想逃！

向暖微微一笑，哥哥，你看著吧，我會讓這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啊，我痛快了！讓他們欺負袖袖！╭(╯^╰)╮

寫得痛快就連字數都多了起來23333明天還有覆仇的後半集，記得一起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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