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傀儡做的十分高明，用肉眼很難看出其中的區別。

那服務生看上去是個通感一階左右的修士,身上穿著較為幹練的服飾,雖說看上去有些像是漢服的元素,但都是窄衣小袖且適合幹活穿的衣裳。不過他們的衣服上同時還點綴著一些現代化的元素,比如外置的口袋、袖口等，雖然元素雜糅,但卻意外地並不突兀,整體風格非常舒適。

“陸姐,怎麽了？”齊瀾奇怪地問道,“你怎麽盯著這個服務員看個不停？認識？”

“或許吧。”陸袖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盡管是傀儡修士，可看他們行走自如還能與人對答如流的樣子，陸袖猜不準他們是否擁有自我意識,如果有的話,當著他們的面說他們不是智慧生物,那就有些太失禮了。

服務生的皮膚用肉眼看去和人類的皮膚十分相近，甚至還要更加細膩一些，但陸袖從這傀儡身上覺察出了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她自己也修習機關數術，也簡單地制作出一些需要法陣才能運行的傀儡載具，雖無法像眼前的傀儡一樣,做的這般高明,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這個服務生傀儡的核心法陣與陸袖所學同根同源，乃是一個派系之下的數術。

“我們先看看,稍後會喊您點餐。”齊瀾對著服務生揮了揮手，等他走遠了，她才對陸袖小聲說道，“你知道嗎？這裏的服務生都古怪得很，除了與餐廳有關的話題，他們一句也不會回答。”

“哦？”陸袖笑瞇瞇地托起了下巴，“看來你已經問過了？”

“我倒是沒有，不過有人問過。”齊瀾用手裏的叉子指了指自己身後，那裏坐著秦觀、雲麓等一號公會的骨幹成員，而齊瀾的叉子正好指向李芙風的位置，“那家夥昨天和這邊的侍者搭話，打算問一些問題，但對方非常冷漠，並不回答任何除了點餐之外的話題。她討了個沒趣。”

“你有一點倒是說對了。”陸袖一邊打量著手裏這份精致地菜單，一邊對齊瀾說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確實是機器人。”

“什麽？”齊瀾小聲驚呼道，“陸姐，你是認真的嗎？”

“嗯。”陸袖把手裏的菜單翻了幾頁，才看到了她想要吃的味道，她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他們當然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因為在這個用餐大廳裏，他們的任務只有為客人服務，他們是用法術制造的傀儡。”

“我的天……”齊瀾震驚地看著周圍忙碌的那些“服務生”，好一會兒，她才緩過勁兒來，不由得感嘆道，“怪不得他們看上去這麽古怪，原來是傀儡。可是陸姐，這看上去，和我們也沒什麽區別啊！”

齊瀾顯然還沒能從這個消息中緩過勁兒來。事實上，她比陸袖來到這裏要早上一天多，這段時間裏，她看到了各種各樣的侍者，都和餐廳的差不多。

然而如今一看，竟然全都是傀儡，而他們一行人和傀儡生活了將近兩天，竟然也沒有發現這其中的詭異之處，這太令人驚訝了。

“這就說明他們的創造者非常高明，修為應該遠在我們之上，又或者他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科學家。畢竟那些在我們看來是玄學的東西，或許只是另外一種我們不了解的科學體系。”陸袖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陸姐，你這有點哲學啊……”齊瀾眨了眨眼睛，然後又忽然笑了起來，“不過，陸大哲學家，要不要先擺脫這些傀儡們，讓我們填飽肚子呢？”

“我看行。”陸袖也笑了，和齊瀾在一起的閨蜜活動總是非常容易讓人放松，她伸出手揮了兩下，就有服務生走了過來。

陸袖點了兩道簡單的中餐，都是她不大做的麻煩菜，如今正好一飽口福。

侍者送餐的速度非常快，前後也就不到五分鐘。這是兩道極其廢功夫的菜，想來應該也是用某種法術完成的吧，

陸袖和齊瀾用了餐，她吃的並不快，眼神也沒有再往秦觀所在的那桌看。此時此刻，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在自己所點的這份美食中，她認真地享受這這一刻，這是生活中為數不多能讓她喜愛留戀的時刻了。

當有人給陸袖送來餐後甜點的時候，陸袖已經結束了正餐。甜點是杏仁豆腐，還算是比較常見的中式甜點，只不過這裏的口味要更加濃厚一些，和飯店裏的還有是些許差別。

時間慢慢指向了八點，秦觀那桌已經完全吃完了，陸袖還在慢慢地享受她的甜點，因為她耗能極大，所以餓得很快，她甚至非常奢侈地又要了一份。

“陸姐……那個……”齊瀾顯得有些猶豫，“這都七點五十了，咱們八點半還要開會呢……”

陸袖喝了一口冰鎮的甜茶，顯得極其放松，她順口答道：“這不還有半個多小時嗎？”

陸袖的聲音並不低，隔壁桌完全聽得見。

秦觀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他開會一貫是叫人提前到場的，等到正點就可以速戰速決，提高些效率。然而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秦觀的大腦卻在第一時間告訴他，陸袖吃點甜是理所應當的，他理應縱容。

他為自己會產生這種思緒而感到煩躁。

秦觀擡頭掃了其他人一眼，很顯然，除了新來的楚拂煙和她的侍女的臉上表現出了些許的驚訝，他的原班人馬並沒有任何反應。顯然，陸袖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以至於他的所有屬下都已經默認了他會縱容她。

秦觀頓時感覺更焦躁了，頭也開始刺痛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瘋狂地提醒他，他是愛她的，可越是這樣，他便越是煩躁。

當陸袖的第二份的甜點上桌的時候，服務生停留在桌前沒有離開。

陸袖感應到這個傀儡身上的氣息有些異常，於是她便擡起頭去看，只見這個傀儡的身上站著一只說不上品種的貓，而那只貓的嘴上正叼著一個信封。

那只貓從傀儡的肩頭跳了下來，把嘴裏的信封扔給了她，然後非常人性化地將信封往陸袖這邊推了推，然後露出了一個不大情願的表情。

“女人，你師父讓我幫他送個信。”貓眨了眨眼睛，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會說話的貓……陸袖也眨了眨眼睛，雖然好像在獸族世界也沒什麽不對的，但這只貓的表情真的好欠揍。

“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想問我，為什麽我會說話，但這都不重要。”貓咪猛地一躍，躥到了陸袖正前方，不客氣地將她面前的盤子向左邊一推，自己擠占了她面前最顯眼的位置，“反正我不會白幹活的，你師父欠的債自然由你這個徒弟來償還！”

“要不我現在立刻叛出師門？”陸袖嘗試著問道。

貓：“……”

“哈哈哈哈，你比你師父有趣太多了吧！”貓撓了撓耳朵，“好了，不要套近乎，即使你再有趣，我也不會放棄讓你還債的。你得幫我個忙。”

“什麽忙？”陸袖問道。

“我現在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再說吧。”貓傲嬌地在原地轉了個圈，尾巴一甩一甩地，傲慢極了，“你現在太弱了，也幫不上什麽忙，不過我很快就會需要你的幫助了。我的意思是……等你成為了真正的你，你懂的，我的意思是說，你該成為的那個樣子。”

貓伸了個懶腰：“唉，現在和你說你也聽不明白，我到時候會來找你的，我預感到那一天不遠了。”

說完，貓便憑空消失了。

只留下一連茫然的陸袖和桌子上那封厚厚的信。

陸袖把信封拆開了，裏面有一張紙以及一本手劄，看來那手劄就是這信封為什麽會這麽厚實的原因了。

那本手劄的封皮是完全空白的，陸袖翻了翻，裏面都是一些進階版的心法和機關數術與符箓的制作方法等等。

靈谷子果然有辦法打破時空的界限！

陸袖覺得對方應該和小醜一樣，擁有某種超過靈紋空間的力量，但是礙於法則之類的規定，並不能隨意幹擾其餘的世界和時空。當然，靈谷子明顯比小醜要高明太多了。

陸袖開始覺得靈谷子或許是個不錯的師父了，畢竟他還會在她需要的時候，準時送來進階的道法，可見對方一直在暗地裏默默關照著她，這讓她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那本手劄陸袖打算日後再研究，於是便直接放入了隨身倉庫，轉而先將手中的那張折疊的紙給打開了。

陸袖仔細看了看，發現上面的話並不多，只有那麽三段：

“明識紅樓為無塚之丘壟，迷來認作舍身巖。直知舞衣為暗動之兵戈，快去暫同試劍石。

榮枯得喪，天意安排，浮雲過太虛也。用舍行藏，吾心鎮定，砥柱在中流乎。

見信如晤，需知為師心中所期，但修行乃你個人之事，吾帶爾入門足矣。行事中，凡有躑躅，需以己心為秤。行事無愧於心，無愧於人，無悔恨之處，即為大自在。”

靈谷子說的這前兩段都基本不是他的原話，而是一些前人言語道理，陸袖曾讀過《小窗幽記》，這兩句就和其中摘出的句子差不多少。先勸她不要飛蛾撲火，又勸她當修身養性、平心靜氣，似乎並不讚成她現在的做法。

可是，靈谷子師父又在後面補充了一整段。那最後一段似乎並不是一味地要她斷情或者逼她如何，而是要她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萬事不愧於人，不悔即可。

陸袖沈默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陸袖袖會越來越豁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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