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你覺得我說的不對？”李芙蓉露出了一個標準的笑容,在她做歌姬的時候，面對那些達官顯貴，她總是那樣笑,“陸紅衣比我年輕,比我長相清純,你們男人不就是好那一口？一個小家碧玉的女子，往往比我這樣鋒芒畢露的女人更讓你們心動，因為她百依百順,因為她可以被你們完全地掌控，不是麽？”

淩真想起陸袖的那張臉,他突然從心底裏產生了一種憤怒,一種為其感到不公的憤怒。

陸袖在到這個世界之前，她的個性只比李芙蓉更尖銳，絕不比她圓滑一分一毫。她是鋒芒畢露的,卻十分珍惜眼前所得到的東西。

對於朋友齊瀾,她是掏心掏肺的；對於陌生的生存者,她總是給予一定的善意卻又不奢求什麽回饋；對於秦觀,她愛的純粹,只是愛了,只是享受和對方在一起的每一天，並不計較任何後果,也完全不在乎。

陸袖是灑脫的，所在乎的東西少且精，這是她能夠在這個世道立足的原因,因為她面對所有的苦難從不去埋怨任何人。

淩真曾聽齊瀾說過，陸袖來靈紋空間之前的生活並不好，她甚至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親戚，有的全都是吸血蟲。陸袖的人生也大起大落過，但她從泥沼裏爬出來了，並沒有像李芙風一樣歇斯底裏。

淩真有時候很欣賞陸袖，他對她倒是沒有什麽深愛的意思，但上次為她將繡鞋提上的時候，說的那句邀請卻也是真心實意的。

他欣賞陸袖的快意恩仇，正是因為她拿得起放得下，如此反倒能立於不敗之地。

有著這樣一個成長歷程的女子在前，也難怪秦觀會對其他人不假辭色。淩真甚至覺得，陸袖一個女子的胸襟，有些時候比他寬廣多了。

“你在想什麽！你在想她是不是！”李芙蓉猛地推了一把淩真，力氣大得可怕，“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因為她才要離開我！你們一個兩個，全是因為她是不是！”

如果說淩真方才還有一絲對於李芙蓉的憐惜，那麽此時此刻，這種憐惜已經被她親手給推散了。

他板著臉，情緒算不上高昂，也沒有顯示出過多的苛責。他只是皺起眉頭，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我方已經說了，我們之間的事情，與他人無關。”

李芙蓉卻冷笑一聲：“呵，沒關系？那你就告訴我，到底和誰有關，到底是什麽原因讓您這位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移情別戀？是我容顏憔悴，還是其他姑娘如花般嬌嫩欲滴啊？”

淩真突然意識到，李芙蓉不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她只是拒絕思考，也拒絕接受這個真實的原因。她拒絕相信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過錯，並且將一切的責任都堆到對方身上。

“我和你之間，已沒什麽可說的了。”淩真不再試圖將一個沈浸在悲秋中的女人喚醒，他給不了那個春天，李芙蓉自己也不願意走出來。

“是被我戳到痛處，所以無言以對了？”李芙蓉突然得意起來，方才臉上有過的楚楚可憐蕩然無存，“說吧，陸紅衣那狐貍精是怎麽搭上您這條大船的？也好叫我輸個明白。”

“你沒有資格這麽叫她。”淩真覺得那樣的稱呼很刺耳，說到底陸袖沒有做錯任何事，如果一定說有錯的話，錯就錯在他當初就應該帶李芙風走另外一條路，那樣他們不會碰到秦觀，一切都不會發生。

淩真嘆了口氣：“你還不明白嗎？我們之間的事情，陸紅衣一無所知，我和你也沒有人有資格去責怪她。如果一定要責怪，或許錯的是我們自己。”

“哈，你倒真是巧舌如簧。我被人挖了墻角，我難道應該感謝她？還是說我應該面壁思過，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然後對她道歉，說我不該先一步認識你？”李芙蓉一開口就全是刀鋒劍刃，“我告訴你淩真！你他媽做夢！我永遠不會祝福你們這對狗男女！”

“李芙蓉！”淩真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用一種震驚的目光看著李芙蓉，他從來沒想過一個人會瘋魔成這個樣子。

他不知道是什麽將一個溫柔得如同春風一般的女人變成了如今這個潑婦罵街的樣子，可他並不感激對方突如其來的回心轉意，他已經付出過他能給她的所有了，他已經給不了更多了。

“叫我做什麽？”李芙蓉歪著頭，就那麽看著他，直到淩真失望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她才感到一絲快意。

對，就是那樣！她要他對她低頭，他要她認錯，要他說他還愛她，就像從前那樣。李芙蓉笑了。

“你以為陸紅衣是什麽絕世的佳人麽？”李芙蓉歡快地發出了銀鈴一般的笑聲，“你果然是個公子哥，真是單純得可憐。我倒是可以大發善心地告訴你，為何你會對她死心搭地，為何秦畫景那樣一個絕情的人，也會為她著迷。你不想聽一聽麽？”

淩真已經完全平和下來了，他不再對眼前這個女人抱有任何期待了，他只是淡淡地說道：“你說吧。”

李芙蓉臉上的笑容愈發擴大開來：“你也是游戲者，不會不知道每個人都會有其神力吧？陸紅衣的神力就是蠱惑人心，所以你才會對她這般著魔。”

“阿真，別再執迷不悟了。”李芙蓉靠近他，再度在他膝前蹲下來，臉上也浮現出久違的溫和與真誠來，“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難以相信，可是這都是真的！我也是為了你好啊……等你忘記那野丫頭，我們一起去泛舟游湖，就像我們初遇時候那樣，好不好？”

淩真看著她烏黑的秀發，理智重新占領了高地，他不願意再和李芙蓉說什麽大道理，但也不想看她願望陸袖。

於是，他頗為冷淡地回應著：“我沒猜錯的話，你這消息是秦雲麓告訴你的，而你並沒有親自證實過這件事，不是麽？”

“你還在維護她！還在為她說話！”李芙蓉再一次歇斯底裏了起來，她猛地站起來，抓著淩真的衣襟，逼問道，“你敢對我說你對她沒有一丁點的心動嗎！你敢嗎！”

淩真沒有回話，他覺得那份欣賞也應該被劃歸為心動才對，雖然他並沒有像從前喜歡李芙風那樣地再去喜歡任何一個人，但他確實為陸袖感到心動。

他心動於陸袖的瀟灑的性格，心動於她不曾丟掉的初心，更心動於她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那一點點屬於少女的嬌媚。

那是一個女人在面對她心愛且信任的男人的時候，才會表露出來的那種少女感，那種純粹的愛意，是令他對秦觀感到嫉妒的東西。

“你心動了對嗎？”李芙蓉只覺得心底有一股火徹底被點燃了，“好，好……好得很！”

“你喜歡她是吧！我告訴你！你做夢！”李芙蓉又哭又笑，聲音尖利，“你知道秦畫景是什麽人？哈哈哈哈，你覺得你有機會染指他的女人？你簡直是癡心妄想！”

“我從來沒想過去占有任何人。”淩真平靜地笑了，“人的一生除了愛情，還有許多美好的東西，只是你從來都不這麽覺得罷了。”

“你就這麽喜歡她，喜歡到即使得不到也沒關系？”李芙蓉的聲音輕了下來，她的抓著淩真領口的手越來越緊，可神情卻愈發恍惚，“哈……我早該知道的，這就是你啊……”

愛一個人，會恨不得將所有的東西都捧到那個人面前，即便得不到也沒關系，那就是淩真啊……淩真愛她的時候，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只要她想要，他也會想辦法給她摘下來。

李芙蓉想笑一下，但卻怎麽也笑不出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流淌了下來，她終於明白，她已經永遠地失去了他。

“我和你這種嬌滴滴的小女人不同，我看上的東西，要是臟了、被別人拿了，那我就毀了，讓他與我一同，永墮地獄。”

秦雲麓是這麽說的吧……李芙蓉想，其實秦雲麓說的對，自己也是個骯臟的人，她已經身在地獄了，並沒有比秦雲麓高尚到哪裏去呢……

“阿真啊……被你愛過的女子，是何等福氣，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李芙蓉的左手放在淩真的肩膀上，小心地為他撫平那道褶皺，“我知道你心裏有別人了，我也知道那是我的錯……可是我又能怎麽做呢？你這狠心的家夥，說走就走了，連後悔的機會都不給我……”

淩真看著李芙蓉自說自話的樣子，他已經知道她要做什麽了，可他不打算躲閃。

李芙蓉走到今天這一步，他有責任。在她人生的關鍵口上，他沒有拉上那一把，如今也沒有辦法給她要的一切。

那麽就這樣來償還吧，如果這是她想要的。從此以後，就什麽也不欠了。

李芙蓉伸手抱住了他，聲音溫柔又嬌媚：“我知道你的好，所以我不能留給她。對不起呀，阿真……”

一把鋒利的b-i'sh0u紮進了淩真的心口，鮮血頓時就湧出來了。

這一刀紮進了致命的地方，淩真的身體軟了下去，李芙蓉伸手拖住他，將他慢慢放倒在地上。

和之前兩次不同，這一次，她的神情很平靜，臉上甚至還帶著微笑，像是見到了戀人的少女一般。

一刀斃命，淩真咽氣的速度很快，幾個瞬息就沒了呼吸。李芙蓉看了看那把b-i'sh0u，微笑著舉了起來，用力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終於死了啊……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是見縫插針寫作小能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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