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撼動座椅束縛的陳華十分沮喪地說道：“瀾姐,別開玩笑了。”

齊瀾倒是無所謂地笑道：“這不是挺好，反正你不是一直想長歲數嘛！哈哈哈哈……”

陳華：“……”

沈默了兩秒，陳華又說道：“衰老既然不會停止,那麽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會死……”

陳華這話一出，齊瀾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了。

陳華的話不無道理，既然人會衰老,那麽身體機能就會不斷地衰弱，就算他們有著靈紋空間賦予的超長生命，但老態龍鐘地去做任務就和去送死也沒什麽兩樣。

試想一個七老八十的老者到了副本裏,他能做什麽呢？是能打架還是能自保？他甚至可能連最簡單的收集物資都做不到，跑幾步說不定就氣喘籲籲了,又何談生存？

想到這裏，齊瀾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

糟糕！看著屏幕裏的齊瀾、陳華二人,陸袖的表情逐漸陰沈了下來。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陳華的話不是沒道理,但陸袖的推測卻和陳華的擔憂大相徑庭。陸袖覺得小醜並沒有那麽大的權限。

她們現在並不是在一個副本的世界裏，只是在小醜的領域裏罷了。這兩者有本質上的區別。這種區別的差距也是陸袖剛剛才領悟到的。

副本的世界是一個完整的世界,有自己的天道法則，這不可違背，即便是靈紋空間也要遵守。就像那個新手副本一樣，無故向居民透露自己的外來者身份,是會被當場抹殺的。在那樣的世界裏，她們會死、會被殺，都是因為那個世界不能完全被靈紋空間所操控。

而小醜的領域就不同了。鑒於剛才對兩人的懲罰力度,陸袖更相信小醜的領域並沒有超脫靈紋空間法則的掌控，即便他不受掌控，也不可能能夠輕易地改變空間的法則。

生存者不會衰老就是基本法則，即便在別的世界，這一點也不會被打破。

而且小醜是在玩游戲，游戲就必須遵守游戲的規則。就比如淩真，他沒有在乎的東西，即使抽到了空簽，小醜也必須將他判定為勝利。

相比於將二人關到死，陸袖絕對，這一場考驗的是人的反應，只要這種猜疑和恐懼在二人之間傳播開來，那麽兩人就很有可能已經陷入了小醜的圈套之中了。如果二人一直向齊瀾一開始做的那樣，不為所動地等待，反倒可能雙贏。

不過眼下不管陸袖有多明白這游戲的內容和意圖，她都不可能能夠幫助在屏幕內的兩人。因為就在剛才，她已經嘗試過通過好友系統給二人發信息了，然而以目前屏幕裏的狀態來看，游戲中的二人顯然並沒有收到任何提示，陸袖也只好作罷。

時間已經超過60分鐘了，陳華眼看著眼前的齊瀾變成了一分一秒地衰老了下去，那份恐懼在他心中不斷發酵，最後，他開口說道：“瀾姐，這樣待著也不是個辦法，我們得想法子出去！”

齊瀾已經不再像個風韻猶存的婦人，她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她的頭發已經是灰白的顏色，而且有些稀疏了，就連身軀也開始呈現出佝僂的模樣。

齊瀾現在的模樣同之前那種英姿颯爽的形象已完全不同了，陳華有理由相信，這樣的齊瀾即便放回到公會去，也絕對不會有人能夠將她和之前那個女人聯系到一起了。

齊瀾則苦笑了一聲，說道：“那又如何呢？如果我們能掙脫開這椅子上的鐐銬，那麽剛才小醜還在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跑了，何必還等到現在呢？而且剛才，你不是已經試過所有的辦法了嗎？”

陳華不甘心地閉上了嘴，他不得不承認齊瀾說的是對的。剛才他已經試過了，無論他做什麽都沒有辦法掙脫椅子的束縛，而且這個椅子本身也是無法移動的，椅子不會動的話，那麽就連移動和堆疊也無法做到，認識到這一點的陳華徹底洩氣了。

在這個房間裏，他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一個平凡而真實的人。他不再擁有開su0的筆，也不再擁有異能，他甚至無法打開自己的靈紋界面，就仿佛靈紋空間從不曾存在。

而現在，他很可能就要死了。

陳華洩氣地癱在椅子上，齊瀾看著他衰老的臉，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並沒有做過多的評論。

齊瀾不是不恐慌，只是程度不如陳華高，而且她很明白一點，那就是恐慌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如果死亡是註定的，她想，她這輩子活得也差不多夠本了。

那些過往的任務，少則三年，多則數十年，其實都算在一起，就算算不上壽終正寢，好歹也能算是不愧。

普通的姑娘，被關在全是玻璃的房間裏，然後被捆住手腳被迫看著自己蒼老得可怕的面容，這人誰也受不了。不過齊瀾倒還好，她本來也不是很在乎外貌，性格又有點彪悍，和紀嫣然那種因為外貌被破壞就會瘋癲的人還是有些區別。

話雖如此，但正常人就算活在世界上，能看到的自己也就是七老八十的樣子，九十歲往上的都少，更別提百歲了。然而齊瀾卻發現自己的外貌在到達老年之後，還在持續老化，就像陳華說的，老化似乎並不會停止，且這變化已經讓人有些惡心了。

她的頭發幾乎全都脫落了，零星剩下幾根白發在頭頂散落著，因為沒有牙齒，嘴唇也凹陷了進去。她先看到的是自己的手，畢竟如果不仔細去看對面的鏡子，她看到的最清晰的身體部位就是自己的手。那上面的布滿了老年斑，實在醜得可憐。

她擡起頭，目光越過表情覆雜且急迫的陳華，看向了對面的鏡子，然後安靜地看了起來。鏡子裏映出的人，已經完全不像是她印象中的自己了。

她的皮膚愈發褶皺了起來，身上的肉也似乎全部縮水了，幹癟的皮膚耷拉在骨頭上，她看上去已經一只腳邁進鬼門關了。

不知為何，齊瀾越是看鏡子，就越是平靜。可能是鏡子裏的人，實在不像是她自己，盡管皮膚的觸感如此真實，但她卻感覺不到太恐慌。

倒不是不怕死，只是她並不害怕這種死亡方式，而且她隱隱約約總感覺這游戲有點問題。說是游戲，可這裏並沒有給她任何操作的機會……

她正想著，對面陳華激烈的反應讓她猛地回過神來。

陳華開始焦躁地晃動手腕上的鐐銬，似乎急切地想要從椅子上下來。他一邊搖著手ka0，一邊時不時地擡頭去看墻上飛速旋轉的表，他似乎正迫不及待地想去把表搞下來。

陳華的反應和齊瀾的冷靜完全相反。或許是因為身體一直保持年少的模樣，再加上團隊裏的人的照顧，其實陳華沒有經歷過太多的副本，他的心態也和年輕的孩子差不多少。在度過了最初的新鮮感之後，他開始感到恐懼了。

他透過鏡子，看到了自己臉上的表情，那表情是如此惶恐、如此緊張，越是觀看，他的心裏就愈發慌亂。鏡子裏的他，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老人，如同齊瀾一樣，他形如枯木，眼看久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屏幕外的陸袖和秦觀對視了一眼，其餘人的臉色也都不大好看。

小醜實在太了解人類的心理了，他故意讓年輕氣盛的陳華和齊瀾在一組，兩個人在這樣的近的距離上，彼此影響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誰最後獲勝，此刻的恐懼也會伴隨他相當長一段時間。

同這種肆意玩/弄心理的扭曲行為相比，被收走基礎拳腳也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了，相反，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羨慕起了第一個離場的陳峰。

在陳華的掙紮中，漫長的九十分鐘總算到了，結局顯而易見，齊瀾贏了。

她們重新出現在了大廳中，身體狀態也漸漸恢覆成了從前的狀態，一分多鐘後，二人的身體就和從前沒有什麽兩樣。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在陳華灰敗的臉色下，小醜得意地宣布了他淘汰的消息：“哦，讓我看看是哪個小可憐輸掉了游戲！”

他的神態中完全沒有話語中的憐惜，他笑嘻嘻地將某種金色的東西從陳華的身體裏抽走了。

陳華剛開始還沒明白是什麽東西從他身體裏被抽出去了，直到小醜“好心地”提醒道：“想想你學過的計算機知識。”

陳華一楞，隨即，他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任何相關公式了。是的，他最倚重的一項技能，不，甚至可以說是終生的事業和興趣，它完完全全地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喜歡計算機這樣的學科，因為就連這些，也被小醜剝奪了。

他顯得非常茫然，他明明覺得自己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可他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那種感覺，他好像只是丟了把無關輕重的鑰匙，而那鑰匙的寶箱裏的東西，他卻突然不想要了。

陳華被送走了，齊瀾作為贏家留到了下一回合。

她動作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腦子卻仍然沈浸在陳華那種奇怪的表情中。從第三者的視角，她不大明白對方為什麽會露出那樣的神態。要知道當初紀嫣然失去外貌的時候，那種癲狂程度遠比陳華嚴重多了。如果那些知識就是陳華最在乎的東西，那麽他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這種表情啊？

抱有同樣疑問的還有一直在旁觀的陸袖。

作者有話要說：火葬場的開始不是大家想的那種虐，請註意游戲的規則和小醜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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