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徐進才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

徐廣的眼眶裏噙著熱淚，他比他哥哥還要激動一些，他幾乎失語了。

最後還是哥哥徐進勉強止住了自己的哽咽，給陸袖闡述了李姐的經歷：“我們原本以為,他們是把她肢解了,用她的身體……身體……做實驗，就是那些機械和人體的實驗。”

“我們在進入副本之前就認識，前面也有幸一起合作過。當我們被抓到這裏的時候，其實內心沒有這麽恐懼，我們都天真地以為,等那些研究院抽完血,我們就會被放出去,就可以融入其他平民之中。”

“我們是這麽堅信的……”徐進自嘲地笑了兩聲,“但現實給了我們迎頭一擊。”

“就在我們以為自己可以被釋放的那天，他們派機械生物將我們押到了這裏。我們被關在一起,開始也算平靜，但漸漸的，有人被帶走了。我們囚室裏，第一個被推走的就是李姐。後來,在我們被轉移囚室的時候,我曾經見過她一面。”徐進回憶起那天的狀況,“那一天，我被一堆機械生物押送著，從陰暗的走廊裏走過……”

“當我走到一個房間的時候,那裏突然傳出了女人的慘叫……”徐進的身體又開始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很顯然那天的回憶讓他產生了心理陰影，“那聲線太熟悉了，而那聲音聽起來又那麽痛苦，所以我透過門上狹小的玻璃窗，向內望了一眼……我……我看見一群人圍著她……”

“這群畜生甚至沒給她打麻藥，就活生生地切掉了她的手臂！”徐進的牙咬得咯咯作響，一直噙在眼眶中的熱淚終於順著眼角流淌了下來，“他們不是個東西！”

“我看見他們手裏拿著不屬於人類的機械手臂，硬生生地按在了她被截肢的地方……”徐進的目光中滿是憎恨，“我當時很想沖進去，但隨行的機械生物在那扇門前形成了高墻，我們無法進入，還差一點送了命。是路過的陳華救了我們，他似乎在這裏已經有了一席之地，因為他的話，我們暫時保住了性命。但我們都知道這是暫時的，沒準哪一天，我們就會和李姐一樣被迫接受改造。”

“雖然我們已經看到了那一幕，可是……”徐進的聲音低了下去。

徐廣的接過了話頭，心態崩潰地哭道：“可是我們看到通訊列表裏李姐的頭像還亮著，心裏就想，這麽久了，好歹她還活著……大男人，斷臂就斷臂，只要還活著就行……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嗚嗚嗚……”

陸袖看著泣不成聲的徐廣，腦子裏全都是剛才李姐睜開眼睛的樣子，那雙眼睛裏已經完全沒有理智可言了，剩下的只有瘋狂和痛苦。

一個生存者，只要還有供養，她就會一直活下去，她的大腦永遠都不會死亡，那些研究者甚至不用將她冬眠，他們可以一直享受那份“快樂”，可以一直將她困在此地折磨。

就算那些研究員都死光了，李姐也不會死。她將千年、萬年地存活在這裏，只要有任何一個人不小心踩上一腳，她就要重演這份痛苦。

除非有哪一天，上天開眼，一個地殼運動讓巖漿灌滿這裏，或者用巨石將這個殘忍的試驗場砸碎，李姐才能真正得到解脫。

陸袖氣得渾身顫抖，她不知道是誰幹出了這麽惡心的事情，但一定是某個高層大貴族了。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她現在就要摧毀這份“快樂”。

陸袖本來想要舉起手中的長矛，一矛砸在承裝李姐頭顱的罐子上，給她一個徹底的解脫。但她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做法。

只要她打碎罐子，就難免有碎渣砸到那個小按鈕，那麽李姐就會被喚醒，從而受到二次傷害。而且盲目破壞裝置也會導致裝置的能量回路受到損壞，說不定又要刺激到李姐裸露的神經元，這太殘忍了。

陸袖小心地避開按鈕，將一只手放在了陳列瓶的外側，很快，這個瓶子就徹底凍成了冰塊，連帶李姐的頭顱，也都徹底被冰封了。

在確信這東西被徹底封死之後，陸袖才把外側的罐子小心翼翼的雜碎，將裏面的固化液體拿出來。

“你們是她的朋友，理應讓你們來動手。”陸袖對徐進說道。

徐進含著熱淚，用一把巨大的錘子砸碎了那根導管，永遠地解除了李姐的痛苦。

他救不了她，她的頭顱一旦離開導管就會死亡，而且李姐在經受了這樣的折磨後，或許再去冒險或者別的活動對她來說都太殘忍了，就讓她安息吧，活著太痛了。

徐進用一件白色的襯衫將李姐的頭顱收斂了起來，他原本還想將李姐的頭顱當場火化，但被陸袖阻止了。

“我們沒有時間了。”陸袖對徐進說道，“如果我們被抓住，下場可能比李姐還慘。”

徐廣聞言還想說什麽，但身為哥哥的徐進攔住了他，並對陸袖點了點頭，然後將李姐的頭放進了隨身倉庫。

他心裏明白得很，陸袖說的沒錯，縱然再傷心，現在最應該做的，也是趕緊離開。

陸袖和徐廣徐進兄弟二人繼續向前走，她越往裏走就越覺得不適，那一個個陳列櫃，讓三人都堵心得很。

因為李姐是活人，而且受到了非人的虐待，李姐的櫃子是最讓人難受的，但這份難受只是一個開始。

從李姐那個陳列櫃開始，後面的東西就愈發詭異了起來。後面依然是被拆分的斷肢，但卻不都是人類的，還有許多屬於機械。

機械的手臂、大腿，甚至是腦子。

這些東西雖然不像人類的斷肢那樣讓人心塞，但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建造者將這些機械的東西也都刷成了血紅色。

純白的房間裏，遍布血色的斷肢，那種視覺的沖擊可想而知。

陸袖在靠後的展櫃裏發現，裏面存放著一些疑似機甲的物品，但那些機甲卻不像是之前見過的那麽大，相反，它們只有正常人類的大小，做工非常精細，四肢等構造、比例也和完整的人類一模一樣。

這些小型機甲還是分性別的，它們有男有女，因為性別不同，在細節處也有一些微小的區別。

不過這些機甲詭異的地方在於，它們都沒有頭。

在最後的兩個陳列櫃裏，陳放著兩個頭顱，這兩個頭顱是背對著陸袖三人走來的方向的，從發型上看，大概是一男一女，這讓陸袖覺得很奇怪。

她從旁邊陳列櫃旁邊的牌子的介紹上看到這兩個頭顱是機械頭顱，可遠遠看去，那明明是兩個人類的頭顱啊……

陸袖和徐廣徐進兩兄弟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決定轉過去看看。

當她走到其中那顆男性頭顱的前面的時候，她只覺得如遭雷擊，因為那顆男性的頭顱看上去是那麽完美、那麽熟悉……

那是屬於秦觀的臉！

“……草！”陸袖先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害怕這裏也出現像是李姐罐子前面那樣的小按鈕。

天賦技能“鎮靜”起了很好的作用，情況越是緊張，陸袖就越是冷靜，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以面對這種極端的情況，但這種強行理智的行為就像是個發燒的人物理降溫，眼淚還是頃刻間流了滿面。

陸袖勉強打起精神來，用洞察之眼觀察了一下這顆頭的信息。

但洞察之眼給予的回饋是“無生命體，無法識別”的字樣。

陸袖稍稍松了一口氣，為了保險，她又給秦觀發了一條信息。

【好友陸袖】：無生命安危速回。

秦觀回覆地很快。

【好友秦觀】：無事。

如果秦觀沒出現過，陸袖還有可能以為秦觀被人控制了，人類的身軀被剝離了，然後大腦被控制著發了信息。且不論靈紋空間是否會允許這種危機事件發生，就單論秦觀本身的能力而言，陸袖不覺得秦觀的頭會這麽快就被人砍了，還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被剝了皮。

她高懸的心稍稍放下。這個展櫃並不存在電波屏蔽儀器，陸袖用精神力進去窺探了一圈，然後驚奇地發現這個頭顱內部還真的同介紹裏寫的一樣，確實是“機械頭顱”。

這個頭顱除了外觀是秦觀的臉以外，沒有一處是碳基生物該有的構成。尤其是內部的腦子，陸袖用水系異能試驗了一下，很快，她就發現內部根本提取不出任何一顆水分子，這就證明這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類的範疇。

不過陸袖很快又發現，這顆頭顱的臉其實也不是人類的皮膚，因為它裏面同樣也沒有水分子，似乎只是某種類似皮膚的材料罷了，可看上去確實和人類一模一樣。

陸袖在理智回歸後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這顆頭顱，她發現這張臉雖然肖似秦觀，但其實左眼下並沒有淚痣，而且如果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這張臉兩只眼睛的比例和秦觀的臉又非常細小的差別。

陸袖正想著，徐進突然叫了陸袖一聲，她應聲回頭，發現另一顆人類的頭顱，竟然是自己的臉。

她驚訝地和“自己的臉”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已經想明白這兩顆頭是做什麽用的了，更明白了A99的身體是怎麽回事。

陸袖大手一揮，將這兩顆機械頭顱和那七具只有身體的小型機甲全部收到了自己的倉庫。

幾乎在同一時間，陸袖聽到了一個響徹整個大廳的男性聲音：“平民，你不該做這樣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該副本bss或成最慘反派，他終於出場了，還竟然只有個聲音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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