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的提議，皇帝采納了，把南山圍場劃分為四個獵場：太子獵場，宋王獵場，韓王齊王獵場，趙王寧王獵場。

皇帝宣布，由這四個獵場進行比賽，獵多獵優者勝。勝者一方獎賞豐厚。

經過半個時辰的討論安排，參賽名額以及組別最終確定。

太子獵場：太子，謝燕歸，裴子信，桓董。

宋王獵場：司馬瞻，司馬明，王敦，褚英朗。

韓王齊王獵場：司馬睦，司馬睿，蕭赟，袁宏。

趙王寧王獵場：司馬省，司馬相（八歲），範稚，韓青（韓召之孫）。

四個獵場，十大家族中，除了潁川庾氏，河南榮氏和泰山羊氏這三個書香世家未能參加，其他七大家族均派出家族成員參賽。

皇帝考慮到太子不喜游獵，故把騎□□湛的謝燕歸和裴子信調到了太子獵場。

也難怪，太子本人慈祥低調儉樸的性情和不喜興土木，不信方士長生之術，不喜游獵的事早已人盡皆知，皇帝會如此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趙王一組，八歲的九皇子司馬相在不在都一樣，不過就趙王司馬省素來給人剛毅強勢的危險感，也沒有人會覺得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有什麽不公正。

***

燕回再一次換了身男裝，扮作侍衛，跟在哥哥身邊，加入太子一組。

裴子信開始沒註意到，但發現燕回總是和謝燕歸偷偷說話，便留意了眼。這一看之下，立即認出來了，遂道：“這位小兄弟好生面善，不知騎射如何？”

燕回聞聲而望，見是他，笑了：“馬馬虎虎還看得過去。”

裴子信道：“那我們比一場如何？”

前次試她騎術，這次看她騎射？這裴子信還真是……

燕回恭維道：“公子英華不凡，小人的騎射哪比得上公子。”

裴子信搖頭，淡淡應道：“謝小姐謙虛了。”

他這句話道出燕回身份，太子與桓董不約而同朝她看了一眼。燕回笑容一僵。

沒奈何，燕回下馬對著太子一拜：“謝氏燕回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目光在她的眉宇間掃過，淡淡應了下：“嗯。”

太子沒說什麽，也沒再看她，她舒口氣，瞥到桓董張大嘴巴望她，似乎吃驚她一個女子竟男裝打扮混進獵場。燕回彎了眉眼，對其微微一笑。後者怔住。

***

比賽開始，太子帶領眾人進入獵場，然後坐在馬背上對著其餘幾人吩咐道：“能打多少就打多少，孤不在乎輸贏。還有，盡量不殺生。”

幾人也知太子性情，均應了聲“是”。燕回想，這太子果然低調仁慈。

太子又道：“由謝將軍在孤身邊護著，你們幾個各領一隊人馬去吧。”眾人領命。

燕回一怔，她還想讓她哥幫她打幾只狐玩玩呢！如今這樣安排，這可怎麽是好！

燕回騎馬偷偷湊到謝燕歸身邊，輕聲道：“哥，你跟著太子可打不到什麽禽獸，我怎麽辦啊？要不，我不跟著你啦！我……”她左右看了看，指著裴子信道，“我就跟著他！”

謝燕歸也想到太子不打獵，燕回若再跟著自己難免氣悶，便點了頭，只囑咐道：“這裏禽獸厲害，你要多加小心。”

謝燕歸能答應，燕回開心笑道：“放心吧，哥，我會小心的。你也多加小心。”

***

燕回笑著騎馬到裴子信身邊，道：“裴公子，我和你一隊，咱們比試騎射去。嗯，我們比射狐！”

“狐？”裴子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笑非笑：“依在下看，姑娘是想讓在下幫忙為姑娘射得一狐吧？”

燕回羞惱：“知道還說出口！那你到底幫不幫忙？”

裴子信道：“幫，怎麽不幫！在對待女人方面，本公子怎麽也不能輸給明世子。”

燕回翻白眼。

裴子信道：“狐狡而敏，不易尋找，我們邊獵邊找吧。”

燕回嘻嘻應下。

既商量好，兩人便合帶一對人馬離去。

***

狐確實不易找尋，尤其是白天。狐這種動物，通常傍晚出外覓食，天亮回洞。而且，狐聽覺嗅覺極其敏銳，速度又極快，你還沒發現它，它便已逃了。

半個時辰過去，裴子信和燕回已經獵得不少飛禽走獸，但卻沒發現一只狐。

眾人下馬暫作歇息，裴子信喝了口馬背包袱備帶的水，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這狐最是難尋！”

燕回點頭道：“我也知道。哎，其實也沒想多要狐，就是覺得狐神秘可愛。嗯，罷了，就這樣，能找的最好，不能就算了！”

裴子信道：“你倒有些不同。我見過的一些世家小姐，多是蠻橫驕縱，喜歡的東西死纏爛打也要得到手。”

“啊，”燕回有些驚訝：“當真有這樣的世家小姐嗎？”燕回覺得長寧公主偶爾不講理，倒還沒見過他所說那樣的！

裴子信點頭道：“真的。所以才說，你與她們不同了。”

燕回站起身來舒展雙臂，道：“你這話錯了，我見過的阮小姐還有我嫂子，她們也是世家出身吧，就不是你說的那樣！”

裴子信正要說，他說的是“一些小姐”，而不是全部，卻忽然的，他的左耳微動，似聽到什麽，臉色大變，立馬站起身來，沈著聲音道：“不好！太子出事了！”

燕回一楞！

裴子信翻身上馬，冷聲下令：“大家聽令，太子被猛獸所圍，危在旦夕，大家快速速上馬隨我前去救援。趙永，你去把此事稟告皇上，讓皇上派人前來救人！”

一聽太子有難，那些侍衛動作都極為迅速上馬，裴子信竟忘了謝燕回，策馬領隊而去。

那些人從她身邊經過，燕回雖疑惑裴子信如何得知太子有難，但想到哥哥，驚了一身冷汗，也翻身上馬跟去。

***

此時，太子與謝燕歸等眾人正被一群猛虎團團圍住。

那群虎雄健而兇猛，睜大了眼睛瞪著他們，嗷吼一聲，震得眾人身子一顫！

謝燕歸護太子在身後，冷眸望著。

那群虎在逼近，慢慢行動，越是接近，眼神越是淩亂瘋狂，也越是兇殘惡狠！

謝燕歸大駭：這是群虎已瘋了！

瘋狂的老虎是可怕的，它們比平常更加不懼，更加兇猛殘暴！

他和太子本好好說這話，寧靜而祥和，卻是為何會忽然出現這群虎，它們為什麽又如此瘋狂！

藥！

莫非，有人早已在他們當中下了能夠引來猛虎又能使其瘋狂的藥！

謝燕歸驚駭不已：竟有人要借猛獸來謀害太子！

謝燕歸腦袋快速的轉動著，琢磨著如何脫身。

他身上沒帶任何傳訊物件，此刻也沒有一人沖出重圍。

死局！

哼！死局只有死拼了！拼死也要護著太子殺出重圍！

箭，早已在發現猛虎那一刻，就瘋狂射完。

現在，即便有箭，距離太近，箭已無用，只會更加激起猛虎的血性！

一兩只猛虎，謝燕歸倒有能力將其搏倒，然而，十幾只，並且呈陣型包圍，他還要護著太子，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包圍圈越來越小，眾人齊齊後退到中間。

太子臉色已經變白，但神色還算鎮定，雙眸緊緊盯著眾虎。

在猛虎發動的前一刻，謝燕歸聲音堅定道：“殿下莫怕，末將定保太子安全！”

“嗷！”

一只猛虎發出虎嘯聲，群虎集體而躍，在空中滑過一個弧度，兇猛進攻！

“啊！”

血濺四染，那些侍衛一個接一個被猛虎撕咬碎裂，命喪當場！

謝燕歸長劍一掃，劍刺向那只猛虎喉間，又用了十足的內力，一掌拍飛。那虎撞在大樹上，嗷嗷兩聲，閉目死去。

“太子，子信來也！”

見到裴子信飛馬狂奔而來，太子眸中閃過狂喜！

裴子信帶領一隊，加入戰團。

“哥！”

燕回亦是隨後而來，唰唰唰射出數十箭，那箭均是對準老虎的眼睛。眾虎閃躲，卻也有幾只未曾躲過，傷了眼，嗷嗷大叫，模樣更加兇惡瘋狂起來，燕回驚駭！

這虎有點不對勁兒啊！

燕回棄馬飛身，似是要向太子謝燕歸而去。謝燕歸大驚，大聲喊道：“阿回！莫要過來！”

然而，話音剛落，燕回已經落到他的身邊。

謝燕歸怒道：“阿回，你為何總是如此不聽話！”

燕回大聲道：“哥，我不添麻煩，我施展輕功救太子出去，你自己小心，快點脫困！”

只要救出太子，哥哥自己就能很容易脫困。而救出太子，此次哥哥也就能將功補過，皇帝不會嚴懲！畢竟，此次圍獵是哥哥負責任！

太子在旁聽得驚異，看向燕回。

燕回說完，不等謝燕歸說話，袖中頃刻間彈出一條鋼絲，那鋼絲纏在遠處的一棵樹上，燕回對著太子說了聲“得罪了”便把太子用白綾捆綁起來，抓起打結處，竟把太子提了起來，她的身體被不斷縮小的鋼絲拉高飛滑過去！

雖有猛虎跳躍，想要傷了燕回二人。但都被謝燕歸擋了回去！

燕回落到地面，為太子松綁！

太子從未受過如此羞辱，但也知這是權宜之計，倒也沒計較，只是臉色難看了點。

燕回不看太子，只對著謝燕歸大喊：“哥，你快出來！”

謝燕歸邊戰邊道：“阿回，你快帶太子離開這裏！”

“可是哥……”

“快！快帶太子離開這裏！我不會有事！”

燕回還要說什麽，裴子信在一旁抽出空，道：“謝小姐，我來護謝將軍，你快帶太子離開！”

燕回望著，一咬牙，拉著太子上馬，回頭道：“你們多加小心！”飛奔而去！

本以為就此脫困，然而，那群猛虎卻都撤了圍攻，狂追馬上二人！

謝燕歸大驚：難道那些迷惑虎狼之藥在太子身上？

謝燕歸與裴子信對視一眼，翻身上馬，狂追而去。

後面群虎猛追，馬害怕極了，完全迷了方向狂奔。

燕回吃驚道：“怎麽會這樣！”

有猛虎追，馬的速度極快，像飛一樣，刷的一閃而過！

“嗷！”

後面虎嘯聲起，燕回在這瞬間感到馬身顫抖了下！

狂奔的馬忽然疾步停下，仰天嘶鳴！

前面是萬丈懸崖！

南山圍場也只有這一處懸崖！

***

馬擅抖著身子，在原地踏足嘀嗒！

燕回與太子下馬。

幾只追來的猛虎亦是停了下來，虎視眈眈！

燕回拍了拍馬身，安撫著，卻凝眉問太子：“這些老虎為何有跟著我們來？莫非我們身上有什麽氣味？”

太子也想到了此處，臉色蒼白：“你身上不會有，也許就是孤身上有氣味！”說到此，太子臉色一變，“恐怕有人收買了孤身邊的人，要借猛虎致孤於死地！”

燕回道：“太子，為今之計，只請你脫下衣服！我有用！”

此情此景，太子腦海瞬間閃過一幕：那蒙面少女與他同躲在凹地，低聲說道，公子，你脫下外衣，我穿上好扮作你的模樣，引開敵人！

那個人，是他的妃子阿蓉！可是為何的，他感覺眼前的身影與那人重合了！

太子不作遲疑，脫下外衣，遞了過去。

燕回接過，鼻尖隱約嗅到一絲絲似有若無的暗香。

沒錯了！

燕回拿著太子外衣，一笑，隨手一揚，把衣裳仍落懸崖！

一虎見那衣衫被扔，竟是怒了，向燕回撲去！

完全不曾預料會如此，燕回大驚，忙把身旁太子推到，躲閃。

然而，那只虎紅著眼睛，就追著燕回不放，追的燕回躲無可躲！

那虎又是一躍撲向燕回，燕回不想成為虎口被撕咬亡魂，一咬牙，閉眼跳了下去！

墮崖，即便粉身碎骨，也總比進入虎肚被消化的好！

***

“阿回！”

崖上響起謝燕歸淒慘的哭喊！一時響徹群山，回音不絕！

崖上，墜落中，兄妹兩人，眼睛裏，同時的，滾出淚珠！

（上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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