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便笑了笑。

枝繁葉茂的大家族，難免會有些蛀蟲，不過只要餘下的好枝葉勁兒往一處使，那這大家族就永遠不會衰落。

唐家自然也是這樣。

她沒有怎麽再把唐二爺的事兒給放在心上。

倒是唐二爺，得了個知縣的差事仿佛自己做了國公爺！

他天天在外奔走，又是請了幕僚，又是采買了許多的需要的東西，來來往往，意氣風發，一下子就仿佛抖起來了似的。

金姨娘的身體也用最快的速度好了。

不論她當初是不是有意禍害二夫人，可是小產了卻是不爭的事實，到底身體虧空，又急著跟唐二爺趕緊去上任，因此最後唐二爺離開京城的時候，金姨娘來給老太太磕頭，雲舒站在老太太的身後看她一張臉蒼白得不得了，人也仿佛消瘦了許多，就知道這怕是沒有來得及調養的緣故。然而看見唐二爺扶著金姨娘滿目憐惜，卻對一旁的二夫人視而不見，雲舒又覺得這場面十分膩歪。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金姨娘非要把二夫人給踩下去，叫人看了心裏也不痛快。

她只好去看唐二爺身後目光越發清正的唐三公子了。

不過老太太對唐二爺縱然有許多不滿，面上卻依舊是溫煦的，對唐二爺緊張金姨娘在自己面前裝模作樣同樣不置一眼，只是溫和地提醒唐二爺在山東要好好做事，不要叫家裏人擔心，聽了庶子的拍著胸脯兒的保證，她就露出安心的笑容，這才叫唐二爺跟著走了。等他們走了，國公府裏頓時清凈了許多，雲舒又找回了之前唐二爺沒有發瘋前的那點清凈的感覺，倒覺得唐二爺出了京城也不是不好的事。

只是二夫人明顯看起來萎靡了許多。

唐二爺這樣對待她，可是雲舒覺得二夫人似乎還很惦記唐二爺似的。

這大概就是夫妻之情，雖然雲舒覺得二夫人這樣怪沒意思的，不過也不會特別評價這種事。

她依舊在老太太的跟前忙碌，等過了半個月，唐四公子能下床了，來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摩挲著唐四公子俊俏的臉，喜歡得不得了，見二夫人欣慰地坐在一旁，便笑著說道，“孩子沒事兒就好。今日下了床是喜事，留在我這兒吃個飯。”二夫人如今只能指望老太太的庇護，自然希望兒子在老太太面前越得寵越好，聞言便急忙笑著說道，“那就偏了母親的好東西了。”

“哪裏有什麽好東西，不過是尋常吃食。”老太太頓了頓，看了雲舒一眼。

雲舒就知道老太太要“假公濟私”了。

因老太太十分喜歡烤鴨，然而烤鴨雖然好吃，卻油膩得很，吃多了也對老人家不大好，因此雲舒不是每天都叫小廚房給老太太做烤鴨的。

雖然說她管不著老太太的房裏的事兒，然而偏偏老太太只這吃食上是十分喜歡叫雲舒為她天天操心的，因此雲舒各個五六天才做一次烤鴨，老太太雖然喜歡，卻也聽了雲舒的安排，不敢多吃。這上一次吃烤鴨才兩天，本來雲舒沒叫小廚房給預備鴨子。然而此刻瞧著老太太摩挲唐四公子的歡喜模樣，雲舒不由抿嘴笑了一下，對老太太說道，“老太太，我去廚房瞧瞧去。”

“多烤幾只。”老太太笑著說道，“送去給你們國公爺屋兒裏與三爺屋兒裏。”

“是。”雲舒笑著答應了一聲，急忙出去了。

二夫人聽老太太笑瞇瞇地對雲舒說話，屋兒裏的其他丫鬟一副見慣了的模樣，微微詫異，又沒有多說什麽。

她覺得自己不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的這幾日，仿佛老太太對這個小雲又溫煦了幾分。

只是她是個兒媳婦兒，又是個庶出的兒媳婦兒，管不到老太太的屋子裏，雖然覺得老太太對雲舒一個小丫鬟這樣縱容有些不妥當，只是想到雲舒那一日機靈，直接叫人找了 太醫來府裏說話，不然唐四公子怕是身體受不住，就只有在心裏感激的份兒了。不過她到底存了一個心眼兒，知道如今自己一身性命都托付在老太太的身上，回去以後就鼓勵自己的兩個女兒唐三小姐與唐六小姐多在老太太跟前孝敬，這都是後話了。

雲舒一路出了上房往小廚房去了，才到了小廚房，就看見唐二公子正掐著一只好大的肥鴨走出來。

他面如冠玉，一身錦衣，手裏卻不合時宜地提著一只鴨子，雲舒看見頓時一楞。

“你怎麽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餵鴨子餵得時間久了，唐二公子如今很坦然地掐著正和鴨子的脖子，看見雲舒一副看見鬼了的樣子，哼笑了一聲說道，“看你那膽小的樣兒。”因府裏頭都喜歡吃烤鴨，因此雲舒索性就把烤鴨的方法告訴了府裏頭，直接在小廚房後頭養了不少的鴨子。反正唐國公府又不會學了她的烤鴨方子出去了跟自己開的那烤鴨鋪子搶生意，因此雲舒十分大方。

見唐二公子這樣子，雲舒呆滯了一會兒笑著問道，“二公子想吃烤鴨啊？”

“還行吧。父親想吃，叫我挑一只鴨子出來。”唐二公子面色如常地問道，“你來幹什麽來了？”

雲舒把唐四公子病好了的事兒跟唐二公子說了。

“我與大哥前些時候去看望四弟了。”唐二公子把手裏的鴨子丟給廚娘，靠在了廚房的一個小窗子旁悠然地對雲舒說道，“他之前已聽說三弟要去山東，就知道三弟的心事，覺得自己對不住三弟。”說起讀書來，唐四公子是比不上庶出的兄長的，因此覺得唐三公子都是為了他才蹉跎著不肯科舉，哪怕唐三公子十分坦然，他卻覺得有些受不住，因此郁郁寡歡，唐二公子就哼笑了一聲說道，“還是我大哥勸他說，既然知道三弟的心意，那就該珍惜，而不是自怨自艾。”

雲舒當初就覺得唐國公世子是個十分溫柔的人，聽見唐二公子這樣說，不由點頭說道，“世子說的對。”

“我大哥什麽時候說錯過。大哥還叫四弟好好兒讀書。既然知道自己耽誤了三弟，那還不趕緊笨鳥先飛，頭懸梁錐刺股，迎頭趕上，叫三弟也能放心地跟他一同科舉？”見雲舒噗嗤一聲笑了，唐二公子本就因陳平把雲舒當親妹子因此對她高看一眼，也嘿笑了一聲說道，“四弟就跟打了雞血似地，這幾天就能下地了。不過大哥又說，他現在身體還虛弱，得好好兒調養，讀書的事兒慢慢兒來，別壞了身子骨得不償失，也叫老三在山東跟著擔心。”

“世子說得對。”雲舒又點了點頭。

“你除了這句話，難道不能換個花樣兒誇誇我大哥？”

“我，我又不會誇人。”

“少來了，你不會誇人，老太太怎麽把你喜歡成那樣兒？處處護著看著，處處縱容。還說什麽你不會誇人？你這太謙虛了吧？”因雲舒在自己的面前也不臉紅心跳，也不暗送秋波，也不扭扭捏捏，更不藏著什麽丫鬟上位的雄圖大志，因此唐二公子在雲舒的面前就自在了幾分，也樂意跟她磨牙說話，見雲舒不吭聲了，一副老實木訥的樣子，不知道的還得以為這是一個老實頭兒，唐二公子不免嗤笑了一聲。

“對了，你的烤鴨鋪子最近賓客盈門啊，你知道嗎？”

“不知道啊。我忙著服侍老太太，外頭的生意我都不管的。”

“我聽說你全都托給了陳叔。你還真是放心啊。”雲舒到底不是陳家的親閨女，卻敢把身家都托付給陳白，唐二公子也是對她刮目相看了。

“這有什麽不放心的。陳叔對我視若親生，對我慈愛維護，難道我就為了什麽生意與銀子就不信他了不成？”雲舒見唐二公子看著自己笑了，知道他這是逗自己，急忙笑著問道，“生意真的很好嗎？”這生意可是她與翠柳的私房，她自然也高興生意興隆，此刻眼睛明亮瀲灩，唐二公子看了頓時眼角一抽，小聲兒說道，“還是個財迷。”他唯恐雲舒又跟自己分辨，哼著說道，“都跟你說生意興隆了，自然是極好的。如今京城裏愛吃這一口的多了，你家的烤鴨都不夠賣的。”

雲舒松了一口氣。

她抿嘴笑了起來。

“不過因看見烤鴨鋪子興隆，也有幾家烤鴨鋪子做起來了，雖然滋味兒跟你鋪子裏的差上一些，不過那些不講究有買不著的人家也樂意去買。”

“那也挺好的。生意不能做絕了，我吃了肉，總得叫別人喝口湯吧。”雲舒對於別人家仿冒自家的烤鴨沒什麽好憤怒的。

她覺得人家既然有本事能做出烤鴨來，那就一塊兒賺錢好了。

“你倒是個心寬的。”唐二公子沒想到雲舒竟然說出這樣心胸開闊的話，不由微微一楞，直起身來說道，“倒是我說的話有些小瞧了你。”

這就隱隱有些給她賠罪的意思了。

雲舒哪裏敢叫他給自己賠罪，笑著說道，“這有什麽。難道二公子與我開個玩笑，我還小心眼兒地當真了不成？”

“倒也不是……”唐二公子眉目舒展了幾分，正想和雲舒分辨，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女孩兒的笑聲問道，“喲，怎麽躲起來說話？這是唱著哪出兒將相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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