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 少女還在埋怨許淵說漏了嘴，不小心漏了馬腳。

“你呀，剛才說錯話啦, 不是晚上見。”少女道：“言澈又不知道你是許淵，晚上見什麽呀。他晚上要見的是許淵！”

許淵嘴角憋笑, 看了一眼少女, 惡作劇道：“哎, 我忘記了。”

少女哼哼道：“你看吧，你沒有我在身邊看著啊，就是不行。要是沒有我的提醒, 說不定哪天就被言澈看出身份了。”

許淵此刻心情很好, 戲謔地配合著點了點頭，道：“是, 你說的沒錯。”

其實言澈早就看出他是許淵了, 只是因為當初在星戰網上的約定，怕許淵和少女引起警惕感到不安，所以一直忍著沒說而已。

真是委屈他了，許淵感嘆。

明明這些年來為他付出了那麽多，可他卻什麽事都沒能為言澈做。反倒要讓言澈處處讓著他, 想著他，默默為他打理好一切。

讓他親自處理程諾的身後事, 安排他親自處理洗脫自己身上汙名的任務……現在仔細回想起來, 應該都是言澈的良苦用心。

動作飛快的洗完澡, 帶著一種迫不及待的心情, 許淵鉆進了營養艙。

言澈已經在裏面等著了。

見到言澈的瞬間，在身旁二人詫異的目光下，許淵走上前，一把抱住了言澈。

深深地，用力地，抱著他。感受著言澈的體溫和動作，發現他似乎在微微顫抖，對他道：“這樣可以接受嗎？”

“……”

從未想過能有這種回報，言澈聲音顫抖，隱隱帶著一絲哭泣，用力點了點頭，回應道：“嗯！”

少女不識風趣地參和進來，對眼前一切不知所以，好奇道：“咦，許淵你今天是怎麽了，難道因為昨天晚上看了——”

許淵：“對不起，那麽晚才來回覆你。”

言澈雙手緊緊擁抱著許淵的身體不願松開，腦袋貼在許淵的胸前，用全部的感官的感受對方的存在，緩緩擡起頭：“……回覆？”

“你的告白，我還沒回覆你呢。”許淵認真道：“我也喜歡你，非常喜歡的那種。”

“……”

言澈眨了眨眼，過了好一會兒，忽然無措地低下了頭。

因為沒有回答，許淵不解道：“怎麽了？”

此時的言澈理應又驚又喜，卻略顯惶惶不安地對許淵道：“我，我也不知道，我這時候是不是應該高興？怎麽辦，我感覺不到身體的反應，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麽辦……為什麽沒辦法笑出來，我應該對你笑的。”

許淵：“沒——”

大概是怕自己這樣的回答會讓許淵不滿意，言澈連忙動了動表情，像在模仿電視劇裏的情節一樣，露出一個百分百完美的驚喜笑容。見許淵挑了挑眉，有了反應，便又再接再厲，對許淵道：“我，我終於等到今天了，我一直在期待有一天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不求你能夠偏向我，可至少希望你不會把我推開，但現在看來你的心還是願意接受我的感情的……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想你想的快瘋掉了。做任何事情的時候我都會想到你，想要見你，想要和你說說話，想和你在一起。這種感覺很奇怪。理智告訴我我應該停下來，不要再去想你，因為它在一步步的把我推向深淵，可還是無論如何都停止不了，甚至渴望能夠更快一點的墜落下去……這應該是我的靈魂在作祟，是他讓我魂不守舍，讓我失去理智。但就算是這樣也好，就算只是靈魂也好，我也想去愛你，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許淵，我——”

眼中含笑，許淵伸出食指輕輕按住了言澈的嘴唇，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不用逼自己說出這些話。”許淵道：“我知道，你愛我。”

話說出口，許淵自己都被自己給微微震到了。

愛這個字的分量，沒有實際念出來一遍，真的感受不出他有多重。

言澈失落道：“對不起……我以為你會喜歡……”

許淵：“你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不用勉強。”

少女在一旁吃了一嘴的狗糧，一邊吃得起勁，一邊傻乎乎的自言自語：“剛才言澈的話聽著好像有點耳熟……在哪兒聽過來著？”

許淵對言澈道：“對不起，一直瞞著你。”

言澈看了少女一眼，搖了搖頭：“沒事。”

他知道許淵和少女會有顧忌，畢竟許淵死前發生了那種事，至親的人說背叛就背叛，他這個曾經話都沒說過幾句的“熟悉的陌生人”，怎麽可能一下子就讓許淵放下心防。

而且距離他知曉許淵還活著一直到現在，二人在星戰網正式見面總共也才過了半個多月的時間。許淵願意那麽快接受他，言澈根本就沒想到過。

還以為又得花上好幾年的時間去慢慢接近，現在看來……

真是天降驚喜。

保持著擁抱的姿勢說話總覺得那裏不對，許淵松開了手，往後退了半步，結果被言澈一把拉住了胳膊。

言澈用一種懇求的姿態對他搖了搖頭，許淵笑了笑，伸出一只胳膊，給言澈抱著。

保持著互相依偎的姿勢，許淵道：“我不知道你以前就喜歡我。”

而且還在視頻裏，說了那麽多許淵自己都不記得的細節。

有很多話，許淵自己聽著都覺得戳心，可言澈卻好像沒有一點感覺、反而還誤以為這是什麽值得紀念的好事，翻來覆去的一遍又一遍的與人訴說。

因為他和許淵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實在是太少了。

“只追求結果的人，往往不會有好結果。”許淵道：“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真想打自己一個耳光。”

“你是指七年前，我在淮海指揮部中心指揮，然後你對鳳綺說的那句話嗎？”言澈記憶力很好，一下子就想起許淵在說的什麽：“為什麽？——還有，‘聽到’是什麽意思？”

少女立馬在一旁心虛地咳了兩聲，吹著口哨望著天，裝作自己什麽事情都不知道。

許淵也沒好意思跟言澈說，自己未經允許，偷偷看了他的幾個診療時候的視頻，就說：“我回想起來的——當時我到底是有多瘋，才會當著你的面，指桑罵槐地說你壞話。”

“沒關系的，沒辦法的。”言澈道：“本來趕走那麽多地區的人，強制性讓他們遠離家鄉，制造帶有汙染性的武器就是我的不好。”

“但你也是為了保護大家。”許淵慚愧道：“我有什麽資格指責你。本身這件事做成後對你也沒什麽利益，存粹是為了更多的大眾著想所以才那麽勞心勞力。反倒是我站在一旁什麽事也沒做，卻反過來指責做了巨大貢獻的你。”

甚至還諷刺言澈做事只考慮結果，不顧及人情，將來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簡直不是人能說出口的話。

言澈卻說：“你沒有說錯什麽，我本來就該是這樣。”

許淵心臟頓時一緊，回想起言澈曾翻來覆去訴說的那不祥的兩個字，死死握著言澈的手，深怕他做什麽傻事，就這樣離開了。

“你別——”

言澈道：“只有心善的人才會因為心疼別人而氣憤地說出那種話，也只有心善的人才會因為自己幾年前說錯了一句話而誠懇的道歉。你一直都沒有變，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

這樣真心實意、發自內心的簡單一句話，比方才的長篇大論告白更戳許淵的心臟。幸好這裏是虛擬的網絡，不然許淵此時肯定得紅了臉。他結結巴巴羞窘道：“我，我也是。”

“哈哈，許淵，你這是什麽啦，害羞的小學生嗎？太嫩了吧！”少女在一旁指著許淵捧腹大笑。

許淵惱惱地看了她一眼，心說這有什麽辦法，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的。

“以前的我確實是做錯了很多事。”言澈道：“並不是結果正確，就真的正確。要是沒有你在一旁看著我，指不定什麽時候，我就因為所謂的理智判斷，而做出什麽追悔莫及的事情來。”

因為沒有感情、沒有同理心，所以做出的決定超出了人類能承受控制範圍，說不定哪天就會發生。

到時候，還是需要像許淵這樣善於用感性角度去看待問題的人，來影響他，約束他的行為和決定，提前制止他。

否則越是像言澈這樣不管什麽事都能輕易做到，不管什麽決定能夠輕易被人認可並實行的存在，一旦出錯，結果越會嚴重，甚至是不堪設想。

但許淵卻十分肯定的說了句：“不會的。”

言澈：“……為什麽？”

“你不會做那種事的。”許淵笑道：“因為，你才沒有那麽脆弱，會因為別人的一個兩個小手術，就真的一點反抗都做不了。雖然我不是醫生，不了解什麽醫學常識，可是，你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冷血。”

言澈不解的看著他。

許淵道：“因為，你不是哭了嗎？”

言澈詫異：“哭？”

許淵提醒道：“你父親說，要把你的記憶做更改，讓你忘記我的時候。你哭了。”

言澈不明白：“你是怎麽知道……”

許淵支支吾吾：“就，湊巧知道的。”

言澈回憶了一下當時感覺，說：“我也不清楚那時候到底怎麽回事，忽然感覺臉上有水落下來，然後眼淚怎麽都停不下來。”

許淵道：“你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發生變化。雖然不明顯，但確實是有變化，我能感受的到。”

就像剛才，許淵親眼看見言澈露出不好意思害羞的神情，那模樣他一輩子都忘不掉，因為實在是太震撼了。

沒有感情的人，會不好意思，會感覺到害羞嗎？不會的。

所以，言澈他並沒有什麽“問題”，就算有，那也只是暫時的。

許淵有自信，自己能夠帶著言澈，讓他一點點理解人類應該有的感情，讓他體驗喜怒哀樂，明白人間的種種美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開心快樂的活著。

就像當初他剛剛認識言澈的時候，心裏曾經做出過、但可惜沒能完成的決定一樣。

“我會帶你去吃好吃的食物，去聽有趣的故事，去看美麗的風景。”許淵說：“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永遠陪著你的。”

言澈目光怔怔看著許淵的臉，過了好久，才說了一句。

“你說的太美好了，我簡直懷疑這是一場夢。”他道：“我不敢相信自己怎麽會這麽幸運，要是老天忽然把一切都收回去了該怎麽辦……”

“傻瓜。”

許淵輕輕勾了勾他的鼻子，眉歡眼笑：“沒有人會把這些約定收回去的，我不會讓他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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