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回到寢室的時候, 房間裏並沒有看見許淵的身影。

正想順著網絡迫不及待地去尋找許淵位置，忽然看見房間一角的營養倉緊緊關閉, 白白的繭型外殼上，象征著運行中的亮藍色熒光一閃一閃。

“……”探頭湊到營養倉內, 少女看見許淵正閉著眼睛躺在裏面, 意識潛入網絡，沒有發現少女的存在。

少女沒有喚醒他, 白皙瑩潤的指尖輕輕按在營養倉上，下一秒，輕盈的身姿出現在了許淵面前。

許淵剛登陸完賬號, 正打算走進象征星戰網的傳送門, 腳步邁出去的瞬間，看到少女出現, 便又慢慢收回的腳，看向少女：“忙好了？”

這速度似乎有點快啊。

少女點了點頭, 激動難以抑制：“言澈真的好聰明, 我什麽話都沒說，他一看到我, 就全都都明白了。”

許淵笑道：“是嗎, 那他答應了嗎。”

看少女這樣子, 肯定是一拍即合，談得很順利吧。

“答應了答應了。”少女又是滿意, 又是得意, 最後還和許淵炫耀起來：“其實根本就不用我多說什麽, 言澈自己就挺在意靈魂研究的，被我輕輕一誘導，立馬就上鉤說答應幫忙了——而且你知道嗎？言澈竟然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三年前來找我詢問如何覆活死者靈魂的神秘人！你說湊巧不湊巧？太巧了！”

許淵一聽，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微微皺眉，向少女確認道：“你說言澈就是那個找到你，向你詢問如何覆活死者，結果實驗失敗的那位？”

少女連連點頭：“是呀是呀，他自己和我說的。”

許淵疑惑：“他想覆活誰？莫非……”

死後重生這種事情，總不可能滿大街的誰都去研究。怎麽恰好言澈那頭正在進行相關的實驗，結果不久前實驗失敗無奈放棄，然後許淵就這邊奇跡發生，幸運覆活了呢？

時間正好能對應的上啊？

莫非言澈想要覆活的人是他？

莫非他看似偶然的死而覆生，背後的主導者其實是言澈？

許淵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天選之子”。能夠成為萬眾矚目的聚光燈下，光環加身、萬裏挑一的存在，也是因為他長年累月的不懈努力才做到的，其中沒有半點的僥幸和捷徑。除了比別人更加努力以外，毫無特殊之處的他，憑什麽能夠借屍還魂，用蘇柩的身體繼續生活？

自覆活以來，許淵就一直不相信自己的運氣能如此之好，能夠被上天額外眷顧，無理由的死而覆生。因為想不明白原因，所以也懷疑過這一切是否只是他死亡瞬間產生的幻境，都是虛假不存在的，他說不定只是少年蘇柩的一個分裂人格，又或者只是這具身體的暫住者，時間到了他可能就會脫離這具身體重歸一名死者的身份。

此時聽到少女的話，許淵之前一直放在心裏沒說出口的疑惑，此時終於有了一點線索。

雖然這麽想會有點厚臉皮，許淵也不明白言澈憑什麽要覆活自己，說不定這一切只是個湊巧的巧合。但萬一，萬一言澈真的救了他一命，那向來重視情義，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忘恩負義的許淵，實在是沒辦法忍住好奇不去詢問，如果真的找到了救命恩人，他必須做點什麽才行：“他有說，他要覆活的人是誰嗎？”

“嗯……”少女仔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他沒說。不過，應該是他自己吧。”

許淵頓了頓：“你確定？”

是言澈自己？

……倒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是人都會怕死，言澈想掌握死後重生的方法，的確是人之常情，沒什麽好奇怪的。

“是啊，剛才我不是說‘稍稍誘導他一下，他就上鉤，答應跟我合作’了嗎？他親口和我說的，‘不喜歡現在的身體，要換一個’。所以立馬就答應與我合作啦~”

許淵納悶不解：“……換？”

難道言澈嫌棄現在的身體不夠好看，不夠健康，所以打算像換衣服一樣的，換個更滿意的身體嗎？可他現在樣子明明挺不錯的呀……

只能說不愧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奇跡制造者”言澈，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他總能輕輕松松找到方法並且付出實踐，然後看見成功的希望。

太厲害了。

少女道：“是啊。哦，對了！”

雙手合十拍了拍掌，少女臉上笑容燦爛，一幅“你可立了大功”的表情，對許淵道：“多虧了你，言澈說，因為想讓你看到他微笑的樣子，所以才決定換身體的呢。”

許淵卻越聽越迷糊，甚至覺得有些滑稽：“你在說什麽啊？”

這是什麽鬼理由。

“嗯？”少女疑惑。

許淵解釋道：“言澈從來不做無用的事情，怎麽可能會為了這種理由去花費時間研究那麽困難的事情，肯定是有其他什麽目的。而且想笑就笑，何必還要換個身體。”

“因為他笑不出來呀。”

“這就更不可能了。”許淵道：“我以前見過他笑。”

少女詫異：“你見他笑過？”

“見過一次，在我們以前剛認識的時候。”許淵回想了一下，道：“不過之後的十幾年，我就再也沒見到過了——他個性比較嚴肅刻板——可是那笑容真的很好看，我見過那麽多長得好看的明星，可沒有一個人笑起來有他的一半美。”

大概是因為從未見過，所以格外驚艷的原因吧。不知怎麽，當初那個短暫的笑容，許淵至今仍舊記憶深刻，絲毫未忘。

“不會吧？你看錯了吧？”少女和許淵爭辯起來：“他自己說他笑不出來，所以要換個身體的！”

“你肯定聽錯了。”

“沒有啊！”少女委屈道：“明明他就是這麽說的嘛。他說他現在的身體沒辦法產生感情，所以為了完成你當年‘想要看見言澈笑’的願望，就打算換個身體。這樣他就能感受到喜悅，然後發自內心的露出微笑了。他絕對是這麽說的，我一個字都沒聽錯。”

許淵越聽越聽不進去，不認可道：“你一定聽錯了。”

“身體沒辦法產生感情”是什麽意思，言澈雖然性格冰冷，但也不至於冷血到那種地步啊。

少女生起氣來，聲音都變尖了一些：“許淵你個討厭鬼，我根本就沒聽錯嘛！都說了這麽多次了，為什麽不相信我？壞蛋，豬頭，禿毛怪！！！”

許淵：“……”

雖然不能理解少女為什麽要反過來沖他生氣，許淵還是耐著性子小心討饒：“是是是，對不起，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哼！”少女雙手環胸，悶悶不樂，對許淵道：“言澈他等下就過來了，你自己問他，問清楚，看看是不是！”

許淵：“他要過來？”

剛知道他活著的消息，就立馬開口說要見他。研究靈魂這件事，真的那麽著急？言澈現在應該要處理軍中事物，忙得不可開交才對啊。

“說是要見你。”少女腦袋一撇，不樂意看許淵，道：“你去星戰網大廳等著，我帶他來找你。”

話音剛落，人已不見。

“……”許淵一邊納悶少女為什麽會這樣，一邊琢磨著等下見到言澈之後，要和他說些什麽，然後擡步走進了星戰網。

星戰網大廳處，人來人往。許淵找了個比較顯眼的位置，一邊處理著堆積如山的郵件、挑戰，一邊安靜等待言澈的出現。

本以為起碼會花費個三五分鐘的時間。許淵擡起頭，看著面前忽然嘈雜起來，宛如沸騰了的熱油一般喧鬧躁動的人群。大家紛紛往同一個方向擁擠而去，疑惑的目光便仔細看了過去。

看見那熟悉身影的瞬間，許淵：“……”來的真快。

只見下方的人們熱議紛紛：“是元帥？”

“元帥本人？”

“元帥？！！！”

“星網上能使用元帥形象的人，只有元帥自己啊！”

“天哪，我做夢都沒想過我能距離元帥這麽近！！”

“元帥！言元帥！求求您看看我吧！！！就看我一眼好不好！！”

許淵無奈掩面，差不多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餵，那邊有好幾個人忽然下線了，怎麽回事？？”

“肯定是激動過度被系統的保護設置強制登出了。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被強制登出，估計現實世界的那幾個人已經快暈過去了吧。”

“廢話！你也不想想那是誰？元帥啊！！！”

人群中央，言澈被擠在中間，無數手掌試圖要往他的身上抓去。偏偏本人還沒有一點自覺，似乎是覺得虛擬世界的觸碰完全不關痛癢，平靜著一張臉，目光往四周不斷註視，好像在尋找著什麽。

“啊啊啊啊啊元帥看我了！！！”

“嗚嗚嗚，我覺得我現在就算死也沒有一點遺憾了。”

許淵：“……”

這個家夥，真是不管以前還是現在，都那麽沒常識。就不知道換個模樣嗎？

“去開個私人房間！”許淵站在遠處沖他喊道：“言澈，開個私人房間！”

四周很吵，許淵的話並沒有多少人聽到，更傳達不到人群中央的言澈那裏。但聽到的人紛紛都對許淵報以憤怒的目光，罵罵咧咧：“你傻逼嗎！”

許淵沒理會那些人，看言澈沒聽見，只能放棄呼喊，認命似地一頭紮進人海之中，扒開人群使勁往裏走。

萬幸他體力還算不錯，軍隊裏也學到了不少身法技巧，不然還真沒法在這個熱情瘋狂人群中，一點一點接近言澈。

花了吃奶的勁兒，把許淵累得夠嗆。穿過萬千人海的阻攔，終於擠到了言澈的面前。對著那雙忽然亮起來的眼眸，許淵道：“是我。”

說完，一把拉住言澈的手掌，一如當年二人初見時候的那個動作，牽著手，對他道：“跟我來。”

言澈嘴唇輕啟，唇瓣不住顫抖。在周圍所有人的註目下，忽然露出一抹悲傷又感激的神情。擡起握著自己的溫暖掌心，雙手捧著手掌，用力抱在胸前，對他道：“你回來了。”

因為言澈的神情和動作，四周漸漸安靜下來。

許淵聽清楚了言澈的話，看著言澈緊緊註視著自己的眼神，不知怎麽，忽然有些感動。一如當年二人關系還好的時候一樣，許淵看著言澈，溫柔的笑了。

“嗯，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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