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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帝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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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妃的小膳房,向來膳食作的比太後娘娘北宮裏的更地道。

而且,一心認定小壯壯在東內是受了委屈的,她自然是親自在膳房裏盯著,命人作的,也全是壯壯最愛吃的菜式。

有給羅九寧熬的冰糖燕窩羹,亦有給壯壯熬的紅稻米粥,牛乳菱粉蒸的香糕,聞著就是一股子的奶氣,正是壯壯最愛吃的味道,還有螃蟹釀的小餃兒,只有指肚大小,小壯壯一口一個,吃了個胃口大開。

還有一味雲片火腿,壯壯也頂喜歡,站在桌前,邊吃邊跳,小屁股肉嘟嘟的,惹得羅九寧總要伸手過去,摸上一把兒。

“賢王妃也真是愚鈍,老三天姿本就不行,她把這宮裏的孩子全殺完了,就能輪到她家那三個反骨了?”麗妃罵起人來,嘴可是一點兒也不消停。

說著,她擡頭去看坐在對面的兒子和大孫子。

兒子也不過二十六七的年齡,眉溫目潤,唇薄而膚白,仿似一塊美玉一般,孫兒就更得意了,肉嘟嘟的,相貌生的可愛不說,胃口好,還是個賊機靈的小鬼頭,才兩歲的年紀,就知道躲起來自救。

麗妃愈看愈歡喜,見壯壯愛吃那蟹黃餃子,填鴨子般一只只的給孩子餵著。

“母妃,今日下了好大一場冰雹,父皇又趕著風雨去了趟北宮,估計那腿疾又要犯了,難道你就不該去看看?”裴嘉憲屬龍,麗妃屬兔,龍兔相見淚交流,這倆人是天生見了對方,就看不順眼的屬性。

麗妃到底是這宮裏,比太後還要真心疼愛皇帝的人,一聽裴嘉憲這般說,便膳也不肯再陪著兒子用,招了阿福過來,又特地命宮人們裝了幾個食盒,一路趁著鳳輦,搖搖擺擺便往東內去了。

雖說如今在宮裏,皇帝特賜鳳輦,便西華宮的一應起居,就連月例,也是皇後的份例,但是,廢後雖去了份位,但依舊居於南宮之中,而燁王的生母德妃,雖說早已老去,也不再侍寢,而且自請入了相國寺在修行,但是皇帝真要再度封後,只憑麗妃的性子,和她在後宮中的為人,是無論如何也排不到她的。

不得不說,這大約能成麗妃此生的遺憾。

且說這廂,壯壯吃完之後,也是久不見娘親,纏著羅九寧要抱,要她陪著玩兒,一會兒又要她陪著講故事,一刻也不肯消停。

“壯壯,放開你娘,咱們該回出宮,回王府了。”大約是個男人,都會嫉妒兒子和娘親之間如此親密的關系。

壯壯歪著腦袋在羅九寧懷中,搖頭晃腦:“不要。”

“為何不要,你和琮兒兩個不是還在東內吵架,打架,回府去,爹爹教你打拳。”裴嘉憲說著,就比劃了兩手,這個,向來是壯壯最喜歡的。

但壯壯依舊堅定的搖頭:“不要,我要哥哥。”

這孩子,才不過兩天,他跟裴琮兩個打著打著,倒是打成知已了這是。

裴嘉憲頓時也就笑了:“可是你娘也想回去。”

“娘也不要。”壯壯道:“娘也要跟哥哥玩。”

羅九寧笑道:“莫說壯壯,在給太後娘娘的藥配好之前,我也不回去。”

她好歹也跟裴嘉憲作了兩年的夫妻,在揣摩他的性子上,大約比麗妃還能揣得透。在他眼中,一個女子不論再怎麽有野心,再怎麽長袖善舞,終不過是個女子,高墻圈禁起來也就完了。

而五皇子想要杜若寧,那麽,砍斷蕭蠻那條臂膀,把她放到五皇子身邊,便是個最好的結果。

總之,他與這世間的男人一般,對於女子,總有種過份的輕視。

可羅九寧從不曾輕視過杜若寧,而且,她覺得,五皇子天性單純,雖說傻了一點,但豈能因為他傻,就把個過分精明又有野心的杜若寧配給他?

“你當真不回?”裴嘉憲挑眉,瞧著頗有幾分氣惱。

羅九寧摟著兒子,道:“只要皇祖母不發話,我就不回。”

裴嘉憲於是伸手將兒子撈了過來,哄道:“壯壯,跟爹出去一回,爹陪你找你琮哥哥去,可好?”

有了哥哥忘了娘,壯壯立刻樂的大叫:“好,好。”

羅九寧眼睜睜看著兒子走了,轉身進了裏間,坐在麗妃每日總愛蕩一蕩的,那藤質秋千上,晃了兩晃,見旁邊的幾子上擺滿了桑椹與櫻桃,這些五月才有的鮮果,遂抓了枚櫻桃過來,一口咬破,紫紅色的汁液,甜的直咂舌頭。

歪在秋千架上,閉上了眼睛,羅九寧心裏其實也在揣度。

按理來說,太後要試她和燁王妃的人品,燁王妃也非是心胸狹窄的小人,就是偏心眼一點兒,肚量小些,她在這方面,比燁王妃更過分,所以這個分不出伯仲來的。

這時候,皇帝必定要搞出一件事情來,度二人的賢德,以及胸懷,和臨遇危難時的處理能力。帝王心難測,就不知道他到時候準備要怎麽試了。

忽而腳踝一癢,羅九寧驀然睜開眼睛,便見裴嘉憲屈著一膝,就在秋千前面跪著。

“要死,你跪在這兒,叫那個婢子進來瞧見了,傳出去,豈不是要叫這宮裏的人笑我是只河東獅?快起來。”羅九寧悄聲叫道。

裴嘉憲兩瓣薄唇微勾了勾,道:“你要知道宮人進來要笑話,那就不要叫,叫了不是更要惹得她們進來。倒是阿寧,你躺在這兒,就不知道這秋千是用來作什麽的?”

羅九寧也覺得這秋千造的它有點兒別致。

就比如說,秋千這東西,向來都是置在外頭的,誰往寢室裏置個它。再說了,尋常的秋千也只有兩藤而已,這秋千卻有四只,而且是專門從梁上吊下來的,每一條藤上都纏了細布,秋千下面也非是她小時候常蕩的油木板,反而是一塊上好的紫檀春凳,上面又鋪著油席,軟褥,說它是秋千,倒不如說是條會晃的春凳。

而且,相比於別的秋千,這秋千也太高了點兒,她是躍著,才能坐上去的。

才吃了枚櫻桃的功夫,裴嘉憲忽而抄手一撈,羅九寧呀的一聲尖叫,兩條玉綿綿的腿兒就全坦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現在你可明白了,這東西是用來作甚的?”才把兒子哄出去,也不知他多久要鬧,要追進來。

裴嘉憲此時當然心急……

“松開。”裴嘉憲啞聲道:“再不快些個兒,你兒子就該鬧了。”

羅九寧叫裴嘉憲逗了個死去活來,又生怕婢子們經過窗外要瞧見,哀求道:“求求你,快些兒行不行?”

“癢了,想我肏你呢?”

“你,你可不能再說這種葷話兒……”

直到最後完了事兒,倆人皆是一抹黑,裴嘉憲摸黑點了燈進來,羅九寧才知自己又叫他給騙了。他整整兒弄了一個時辰,從太陽落山到明月高起,就沒個完的時候,偏還說自己不過是淺嘗輒止,速戰速絕。

西華宮所有的婢子,全給他差到了外頭,而壯壯兒呢,早叫他送到北宮,送到裴琮的身邊,叫跟裴琮兩個一起頑兒去了。

裴嘉憲特地吩咐過的,膳房裏熬了玫瑰花粥來,倆人起來之後正對坐著吃呢,本是伺候著麗妃的阿福進來了。

王爺王妃對會著吃粥,王妃是一碗裏面加著南珠、玫瑰、牡蠣等物的花粥,而王爺的碗裏,則只是一碗金黃而糜的糜子粥而已。

阿福慣會伺候人的,一看王妃蜷坐在胡床上,兩腿顫顫,面似芙蓉,再一嗅那味道,便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

王爺亦是盤膝坐在胡床上,兩道玉眉冷冷,只問了阿福一句:“如何,你盯的人可曾出去亂走動過?是去過何處?”

阿福看了一眼王妃,不好說。裴嘉憲道:“直言便是。”

阿福這才道:“那杜姑娘一直呆在北宮之中,除了跟著燁王妃和賢王妃去過一回太極殿,就再不曾出去過。奴才隱隱聽來的消息,北宮中的人傳言,說賢王妃出了事兒,她險些兒就割腕自殺,還是王姑姑發現的早,給攔住了。”

裴嘉憲推了粥碗兒,拿帕子揩了唇,道:“罷了,你們繼續盯著她便是。”

阿福領命退了出去,他甫一出門,羅九寧便是噗嗤一聲笑。

“如何,你覺得孤抓不到蕭蠻?”裴嘉憲掀了掀眉頭。

但確實,為著個蕭蠻,他如今已經火燒眉毛了。蕭蠻不止在宮中有眼線,能夠神出鬼沒在太極殿劫人,更叫裴嘉憲氣惱的是,他迄今為止,都逮不到他。

這證明,宮中肯定有蕭蠻的內鬼,但是那個內鬼並非是杜若寧,因為杜若寧入宮也不過一日的時間。

要找到那個內鬼,反而是比處理杜若寧更著急的事兒。至於杜若寧,裴嘉憲確實,從來不曾將她真正當成個敵人,或者說對等的人來看過。

他非得把蕭蠻和他的眼線,全從這皇宮裏揪出來不可。

羅九寧還要往太後宮中去,這廂與裴嘉憲別過,帶了幾個小宮人,一路兩腿發軟,虛虛浮浮,進了北宮,便聽說太後娘娘早已經歇下了,至於壯壯,則是跑到燁王妃那兒,和裴琮兩個睡去了。

北宮之中,兩個孫媳,兩個重孫,太後這正殿之中,夜來弦歌淺淺,孩子們的笑嚷之聲入耳,分外一種兒孫滿堂的和樂。

“太後娘娘,皇上叫奴才來問一句,早上才有賢王妃伸手,意欲害兩個孩子的事兒,怎麽到了夜裏,您反而把禹殿下送到燁王妃跟前,就叫他與琮殿下一起歇息去了呢?”就在羅九寧進來的時候,其實太後還未歇下,正在跟皇帝派來的大太監柳航兩個言談了。

太後躺在床上,因為褥瘡而煩悶,倒是今兒杜若寧奉了她一個好法子,就是把大/麻的枝葉端兒上,欲結籽兒,又不成籽兒的,那叫麻賁的東西用煙點了,放在屋子裏熏著。

這東西熏起來,便能叫人昏昏欲睡,而人既昏昏沈沈欲睡了,自然也就不痛了。

太後欲睡未睡,卻也嘆道:“他們是嫡親的血緣,亦是骨肉之親,裴琮和裴禹,如今瞧著只是兩個孩子,長大了卻是好兄弟。天下的事情不是一個人辦成的,皇帝也不是一個人當的,沒有兄弟,不信一姓的兄弟,難道說異姓的朝臣就可信了嗎?

你告訴皇上,賢王妃那樣的畢竟少數,燁王妃要是不懂得謙讓,或者說那怕給裴禹一丁點兒的氣受,她便連為普通婦人的資格都沒有,更甭提為皇後了。”

所以說,處處皆是試探。

為了試探燁王妃的胸懷,太後特地把壯壯給送去跟裴琮一起歇宿。

壯壯難得又跟哥哥宿在一處,而哥哥還不捉自己的牛牛,格外的歡喜。而裴琮呢,經過前兩日的磨擦,如今漸漸也喜歡上了這個大大咧咧,傻乎乎的,但又果斷幹脆的弟弟,倆人躺在一處,你說的我聽不懂,我說的你聽不懂,竟是玩兒的極好似的。

唯獨就是苦了燁王妃,對著壯壯這尊活祖宗,生怕他要出了什麽意外,太後要牽怒到自己,守在倆孩子的榻前,竟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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