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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司馬昭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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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媛,回來,阿媛,快回來。”羅九寧懷裏還抱著一個,生怕阿媛要叫人碰了或者撞了吃虧,於是拼命的就追了上去。

轉過角門就是正院,羅九寧追出去的時候,便見暮色,燈火,闊朗的正院之中,一個男人從王府正殿的東側砰然一聲就沖了出來。

似乎也不對,他不是沖出來的,他當是叫人於腹部踩了一腳,以背朝著地的姿勢,砰的一聲就落到了地上。

且說早些時候。

裴嘉憲原本不欲接王世子杜虢的,但是今日清晨,他卻忽而改了主意,與賢王兩個親自策馬出長安城,三十裏外,就把杜虢給迎入了長安城。

不用說,杜宛寧一身艷紅色的麂皮小軟衣,紅馬烈烈,自然也是相陪著的。

“遼國國情目前如何?那蕭蠻如今是否已然逼到雁門關下了?”進門,落座,讓罷了酒,裴嘉憲開門見山,便問杜虢。

杜虢今年三十有七,因有著一半的契丹血統,一幅北地人的粗獷相貌。

他端起桌上酒樽來瞧了一眼,旋即哐啷一聲,直接將酒盞就給砸到了地上:“小娘養的,你們漢人總喜歡這等小家子氣的東西。拿大碗來,老子要拿大碗吃酒才過癮。”

賢王是個有名的好性子,連忙換了只大碗來,笑瞇瞇道:“來來,快上兩只大碗來,給杜將軍斟酒。”

宮人們立刻便捧了大碗上來,斟上美酒,捧了過去。

趁著這個空檔,裴嘉憲再問了一句:“杜將軍,雁門關的兵情,如今可還好,蕭蠻那裏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杜虢因見盛酒的女子相貌還算美,忽而一眼瞄向不遠處的杜宛寧,卻是側眸一笑:“阿寧,你暫且出去片刻,為父這裏有些私話要與倆位王爺講。”

杜宛寧在父親面前倒是聽話,還遠遠兒給裴嘉憲扮個鬼臉兒,轉身就出去了。

只待她一出去,杜虢一把將那正在斟酒的宮人扯了過來,一只祿山之爪,當著倆位皇子並一幫侍衛們的面,竟就向著那位宮人玉白的胸膛之上探了過去。

宮人雖婢,也還是人,又豈能容他這般侮辱?

“賢王殿下,賢王殿下!”那宮人小聲的叫著,又格外艱難的掙紮著,兩只眼睛緊緊盯著不遠處的賢王,都快要哭了。

賢王向來不敢得罪自己這又粗又野,還手握重兵,又掐著大康咽喉的小舅子,清了清嗓音,假作個看不見,就別過了腦袋。

雖說杜宛寧和杜若寧倆姐妹生的堪稱國色天香,但這杜虢卻是生的著實粗野,偏他又一臉亂糟糟的胡茬子,側著耳朵,像只噴火的龍一般就含上了那宮人的耳朵。

宮人死咬著牙齒,緊緊捂著自己的胸口,還在不停的喚著:“賢王殿下,賢王殿下您救救奴婢吧。”

就在這時,裴嘉憲一把將那宮人扯了過來,側首道:“所有人都下去。”

杜虢倒也不說什麽,端了酒碗過來,往席間掃了一眼,指著中間一只烤的油亮金黃的烤乳羊道:“姐夫,撕兩條羊肋骨來我嘗嘗,看你們長安的羊肉,是個什麽味道。”

賢王手中一把匕首,連忙站了起來,自羊腹部最肥美的地方劃開那層給烤的金燦燦的羊皮,一刀劃下去,肥瘦夾花的肉跟著肉汁一起流了下來。

這烤乳羊,竟是給烤成了入口即化的。

杜虢接了過來,一大口吞上去,旋即就是呸的一聲:“也不知是你們長安的草不夠肥美,還是水太臭,這羊肉非但不鮮,反而一股子的臊膻,這肉,如何能吃得?”

說著,他一把就推了盤盞,直接拎起酒壇子來,哐當哐當灌氣酒來。

驢飲了一通,才大嘆道:“還是咱們北地人豪爽,爽快。我與蕭蠻在一處,吃著最好的羊肉,雖著最烈的酒,豈不痛快哉。”

蕭蠻乃是遼國的惕癮,杜虢卻是大康的異姓王世子。

杜虢當著倆個皇子的面,如此炫耀自己和敵國惕隱的關系,其欲反之心,算得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賢王見裴嘉憲臉上神色很不好,連忙就和起了稀泥來:“老四,杜將軍向來就是這個性子,你莫怪他,你莫要怪他,哈。”

杜虢另拎了一壇酒砸到了裴嘉憲面前,這才說起正事兒來:“蕭蠻如今倒是沒有戰意,但是契丹四京,如今西京的兵備正足,你在瓜州衛把他們打出去,他們調轉馬頭就到雁門關了,盧紀國那點子兵力,雁門關的部署,我皆瞧在眼裏。

蕭蠻如今倒是按兵不動,但若突然發起進攻來,雁門關潰題,當只在朝夕之間。”

裴嘉憲接過酒壇來,挑眉冷冷望著杜虢:“陰山就在雁門關,而代州恰是最重要的關卡,難道杜將軍要坐視不理?”

杜虢挑起眉頭來,雖說酒氣沖天,但難得卻是斂了個正形出來:“阿寧一直以來都想嫁予你作妻子,為此,甚至不顧人倫,也不顧嫁給你之後,得喚她姑母作嫂嫂。我原來一直是不同意的,但今天看你敢為一個宮婢而伸手,倒是真正佩服你裴嘉憲,不似我姐夫是個軟鼻涕蟲,倒還有點血性。所以,你答應娶阿寧為正妻,我豈止讓出代州,就是發動所有兵力替你掃平西京,活捉蕭蠻亦不在話下?”

賢王不停的給杜虢使著眼色,低聲道:“杜將軍,老四早有妻室,你說這話,未免強人所難。”

“除了我這個軟鼻涕蟲的姐夫,你,太子,燁王,誰沒有問鼎九五的決心。肅王殿下,只要你肯娶阿寧為妻,我杜虢是你的岳仗,也將永遠是你座下最忠實的走狗。”

“他早已有了王妃。”

“那就休了她,不過一個貧家女子而已,難道說,我們陰山幾十萬的兵力,一座雁門關,一個蕭蠻,還抵不過一個貧家女子?”

裴嘉憲兩道略清秀的眸子微微的垂著,微黑有肌膚叫燭火照耀著,泛著一股迷人的古銅色。忽而勾唇一笑,他道:“杜將軍還未吃酒,竟已醉的這樣厲害了?”

便叫男子們看來,他那張臉也是極動人的。而這天下間大多數的女子,為了這麽一張清儔俊朗的俊面,那膝蓋就軟了,小心肝兒就仿佛像小鹿在撞一般的就亂了。

但比這更重要的是,杜虢是押準了他要作皇帝,才要在他登基為帝之前,先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因為,他登基之後據說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娘的削藩。

待他成了老仗人,裴嘉憲總不好削他的藩了吧。

所以,不趁著如今陰山兵強將廣能於氣勢上壓得住的時候,把裴嘉憲這廝給徹底的壓住了,杜虢只怕待到裴嘉憲真正作了皇帝,自己就只能作他的魚肉。

就在杜虢的冷目註視之中,裴嘉憲繪緩拎了只酒壇子起來。杜虢見之,頓時也拎了一只酒壇子:“這就對了,咱們皆是北地人,直來直去的爽朗,敞開了天窗說亮話,幹了這壇子酒,我就靜待你的好消息……”

一語未畢,只聽刷上的聲,自打上了馬鞍就未吃過敗仗的常勝將軍杜虢只覺得耳中忽而一聲嗡鳴,旋即,撲天蓋地的酒液撲向他的臉,竄入他正在猛吸氣的鼻腔,又從鼻腔嗆入肺中,辣的他頓時兩眼冒起金星來。

就在他一拳出去,準備要搗向裴嘉憲的時候。

裴嘉憲腳踢凳子往後退了一步,緊接著輕輕擡拳,滿桌酒肉,和著那只金黃油膩的烤乳羊,就全朝著杜虢撲了過去。

杜虢鐵拳掃開桌子,呀的一聲怒喝,下盤緊紮著蓄滿全身的力量,一拳就搗了出去。

裴嘉憲吃了他一記拳,但於同時,也是蓄積著自己的全身力量,一腳就把杜虢從正殿之中踹了出去。

淩空騰起追到外頭,趁著那杜虢還未從地上爬起來,裴嘉憲單膝跪在他胸膛上,搗拳便是一陣亂搗。

……

“老四,你莫不是瘋了,陰山就在雁門關,杜猛徜若就在此刻放開關卡,投誠於契丹人,蕭蠻明日便可取道入長安,你怎麽能打王世子?”

“老四你也真是的,有什麽話不能好好兒的說,好不好兒的怎麽就能動起手來?”

就在方才,裴嘉憲把前來覲見的陰山王世子杜虢給打成了重傷。

倆人在賢王府正殿之外拼拳腳,裴嘉憲一只眼睛是青的,而杜虢就更慘了,據太醫診斷,生生叫他打斷了兩根肋骨,如今太醫正在為其診治。

皇帝聽聞之後自然是勃然大怒,但他本身腿腳不便,不能出宮,遂命燁王和太子一並前往,前去寬慰王世子,並責斥裴嘉憲。

太子和燁王一到,自然先就責備起裴嘉憲來。

就連久未露面的,據說一直在養天花的裴靖也來了,站在大殿的最角落裏,冷冷的盯著裴嘉憲。

“若是王世子要反,其罪全在老四,本宮要即刻入宮,請皇上虢去他的爵位。”太子高聲說道。

燁王亦道:“恰是如此。老四,我看你不如先帶著家小回洛陽躲避一番去,待你走了,咱們兄弟幾個再好好兒招待王世子一番,看能不能了了此事,你看如何?”

裴嘉憲半晌不語,卻是轉而問賢王:“那個畜牲欺辱你的宮人,你分明看在眼裏,為何不阻不攔?”

賢王無奈道:“老四,那宮人也不過個婢子,便王世子要,只要能保得住雁門關,不叫契丹人南下,孤王送他十個都可,一個婢子而已,她的命,難道能比咱們大康的國門更重要?”

“三哥。”裴嘉憲頓了良久,忽而啟唇,冷冷掃過自己幾位兄弟,道:“那個宮人就是咱們的國門,你守不住她,就守不住國門,你若不懂得這個道理,雁門關早晚要丟。”

他扔下這麽一番話,也不管杜虢還在昏迷之中,竟是轉身就揚長而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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