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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言出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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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的,那天夜裏,他覺對見過這位清歌姑娘。但是,春夢之中的那個女子是誰?

分明,有個軟軟的,纏著他,仿如藤蔓纏著松柏,一雙紅唇碾著他,將他碾到欲/火焚身的女子,那個女子是誰?

難道真是那麽個五十歲的老宮婢?

裴嘉憲不信,但他覺得,自己可以在清哥這兒找到答案。

清歌停止了尖叫,仰頭望著這滄桑難掩俊面,仿似修羅般的男人。

他手中繼續玩著那柄馬掌刀,忽而彎了腰,冷冷望著清歌:“你那些離間人的小伎倆在孤這兒,全無用處。孤從來不曾恨過太孫,也不曾恨過太子,孤一直以來恨的,另有其人。但是,既為敵我,就總要分個伯仲,野獸如此,人亦然。孤現在要的,是真相。”

馬掌刀上未凝固的血,往清歌的臉上滴著,一滴又一滴,糊住了她的眼睛。

“您若不信,殺了奴婢就得,便此刻千刀萬刮了奴婢,奴婢也是這句話,那孩子……”

清歌一席話還未說完,就叫裴嘉憲給沈聲打斷:“小丫頭,孤不會千刀萬刮,也不會殺你,死亡不是威懾,而是解脫,這個孤早就知道。”頓了頓,他忽而調轉刀頭,輕輕兒拍了拍清歌的臉:“但孤會削掉你的鼻子,將你的臉劃的亂七八糟,仿如羅剎,而後,將你送到太孫的床上去。太孫或者會很喜歡清歌姑娘如今這幅樣子。”

言罷,唇抿成一條薄縫,他冷冷望著清歌:“孤向來,說到做到。”

這才是最可怕的折磨與恐嚇,清歌頓時再一聲尖叫,來此一個月,頭一回垮下了身子:“說,我說,我只救一個速死,我說便是了。”

“王爺會給奴婢一個速死嗎?”

“那得看,你說出來的,是不是孤想聽的。”

……

“是王爺您,就在南宮後面那片桃林之中,您先是強了她,而後,又掐死了她。奴婢是試過鼻息,以為她真的死了,才會將她挪走的。”清歌上牙磕著下牙,抖抖索索的說道。

那柄彎彎的馬啼刀,抵在她給削露出骨的鼻尖上,裴嘉憲的手一直在顫,不停的顫。

他確實記得自己掐過一個女子,但那分明是個老宮婢啊,怎麽會是羅九寧?

怎麽會是她?

這麽說,那天夜裏,他強的人是她,還差點掐死了她?

那壯壯那孩子,也是他的?

在清歌看來,這雙眸幽深的男人面如最精致的精工巧匠雕出來的玉石雕塑,面上毫無波動。所以,她更怕了,她以為說出來,自己至少能討個速死的。

成了這個樣子,她可以為了皇太孫而死,但絕對絕對,不想叫皇太孫看見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那個老宮婢,又是怎麽回事?”過了良久,裴嘉憲再問了一句。

他依舊是想,追問出那天夜裏,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完整脈絡。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清歌聲音仿如蚊蠅一般:“您,您會殺了我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裴嘉憲已經走到門口了,他背影看起來格外的落魄,頓了半晌,道:“會,當然會,但殺你的人非是孤,而在東宮。陳千裏會將你送回東宮,並且安置到太孫的床上,再將你今兒說的,所有的話,書成一封信,貼在你的胸前,也叫太孫看清楚,你是個什麽樣的,賣主求榮的東西。”

“不!”清歌忽而揚起脖子來一聲尖叫,眼睜睜的,就看著裴嘉憲轉身離去。

當然,裴嘉憲言出必行。

三天之後,被剝幹凈,削掉了鼻子,胸口還貼著封信的清歌姑娘,就原封不動的,回到了東宮。

而從洛陽逃回長安的裴靖,甫一進門,見到的就是給綁成個八字狀的,他一直以來最信賴的掌寢,大宮女,以及,裴嘉憲書給他的那封信。

雖說明兒就是除夕,滿城上下一片熱鬧,處處張燈結彩,時不時的便有炮火沖天的辟哩啪啦之聲。

肅王府的內院之中,卻是一片古寂。

自打王妃離開之後,正院的門就未再開啟過,便蘇嬤嬤與蘇秀,杏雨幾個,等閑也不出來,只能在內院呆著。

雖說廚房送來的飯食挺好,赤棗烏雞湯,宮爆野兔,叉燒鹿肺腑,另外,還有一桶白米飯。但蘇嬤嬤卻是一口也吃不下去:“遙想去年這時候,娘娘還在西偏殿裏住著。那會子,她大概有五月胎身吧,我總記著大年三十的夜,我給她端了盤子玫瑰蓮蓉糕進來,她就躺在床上,燈影兒照著,她的手一下下的,就在自己身上捶著。”

咬著牙生捶,都沒能把那孩子捶下來。蘇嬤嬤和蘇秀,杏雨幾個是貼身的人,什麽都看在眼裏,從那時候起,雖明知王妃有錯,卻也憐她了。

“娘娘也真是,要走的時候也不帶我。”杏雨悶悶不樂的扒著米飯:“好歹,我也是陪嫁來的呢,跟你們不一樣。”

“要帶也是帶我,帶你作甚?憨貨一個。”蘇秀白了杏雨一眼,手支著肘子,望著墨黑色的月空:“也不知道娘娘如今在何處,還活著不曾,要還活著,如今她必定高興了吧,總算離開王爺那個……”

蘇嬤嬤搗了她一肘子:“莫說閑話,吃你的飯。”

吃罷了飯,蘇嬤嬤轉身進了西偏殿,打算去拾掇一下屋子,進門才引了盞燭,回頭便見肅王兩手搭在膝上,在床沿上端端正正的坐著。

“王爺!”

“出去!”裴嘉憲啞聲說道。

蘇嬤嬤也是嚇了一跳,甫一回頭的剎那,她仿佛看見王爺的眼睛仿佛是濕潤的。

他這人天生的冷漠脾氣,便偶爾有情緒波動的時候,也不喜歡叫人看到。原來有幾個多嘴多舌的奴才,最後都叫他給杖死了。

這樣想著,蘇嬤嬤轉身就準備要往外退。

“嬤嬤!”就在這時,裴嘉憲卻是喚住了她:“你說,若你是王妃,會去何處?”

蘇嬤嬤怎好說這個,硬著頭皮想了想,她道:“或者去了陳刺史府上呢,陳家與陶家,似乎是世代的交情。”

裴嘉憲輕輕搖頭。刺史陳仝的府宅,他早派人明搜過三回,暗找過不下五回,連陶八娘的藏處都清清楚楚,但沒有羅九寧就是沒有,一個婦人帶著個孩子,再怎麽藏,都會露形跡的。那府中,沒有任何形跡。

“或者,回羅家了呢?”蘇嬤嬤於是又道。

這不廢話嘛。就隔著兩條街,羅九寧在不在羅家,那不是明眼就能瞧得出來?

“出去。”裴嘉憲本是準備吼的,轉念一想,或者真是他的惡聲惡氣嚇跑了羅九寧,頓時聲音柔了許多,揮著手說道。

“王爺,奴婢就鬥膽說一句,您待王妃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裏。但是,奴婢總覺得,那份好裏頭,少了些真情實意,您覺得呢?”

成親一年半,孩子都生了一個,裴嘉憲起初一直在怪怨,覺得自己容忍頗多,而羅九寧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未免太狠心了些。

及至到方才,從清歌嘴裏聽說壯壯那孩子是自己的,心緒便又轉為了沮喪,遙想羅九寧要走的那一夜,叫他蹂/躪過一回,哭成一團的求著,他卻只是惡身惡氣的唬了她一回。

他以為自己算無遺漏,只要擒住了裴靖,就可以報去年中秋之夜,太子給他作局的仇。

但始終沒有在意過她,沒有在意過,那個女人與這一切都是無幹涉的。她給太子妃利用,給佟家利用,到頭來落到肅王府,仍叫他給利用。

他那般相待,她又豈能不逃?

他是認了壯壯作自己的兒子,但捫心自問,真的是打心眼兒裏認過嗎。沒有,裴嘉憲自認沒有,他的目光止在那座皇位上,止在登上皇位之後,把小時候兩個哥哥給自己的侮辱原封不動的還回去。

他對於內院,從來本著的,都是能關就關,能禁就禁的態度。

所以,對於小壯壯那個孩子,幾乎沒有多想過。便將他的生辰八字報到宗正寺,也不過為了能哄得羅九寧片刻的歡顏而已。

再遙想起那夜他發脾氣,把小家夥趕到外頭,寒風,雪沫子,小家夥在繈褓裏咧開嘴笑的樣子,裴嘉憲仿如當頭著了一悶棒。

歷史仿佛在重演一般,麗妃當年是怎樣待他的,他就是怎樣待自己的親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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