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寶：“小嬸嬸, 讀書真的有用嗎？我媽總說，讀書沒有用，只會浪費時間和錢。”

陳愛恩知道七十年代流行“讀書無用論”, 哪怕之前還開辦著的小學主要內容也不是為了學習。只要有附近的生產隊幹部去校長室坐一坐, 那麽第二天一定有勞動任何，什麽摘棉花、撿麥穗。基本上只要生產隊有活幹，學生就得跟著下地一起幹。

這叫什麽？

這叫學校教育與工農相結合。

學習成績好, 沒人在意, 更沒人重視。

但在學校教育與工農相結合的過程當中, 但凡表現得好的，作為勞動的好手，反倒是經常拿獎被表揚。

正因如此, 林建強年輕的時候也算是絕大部分人眼裏的好女婿了, 不少適齡姑娘都想嫁給林建強，最後讓趙美花給嫁著了。

趙美花欣賞的是林建強這一類的男人，她當然也是這麽要求自己的兩個兒子的。

外加被趙家的人洗腦, 哪怕國家已經恢覆高考了，趙美花腦袋裏的那根筋依舊沒有轉過來，想通過影響林大寶和林二寶, 使得兩個孩子自動放棄學習，重新輟學在家。

陳愛恩拍拍林大寶的腦袋：“還記得諸葛亮嗎？諸葛亮不但讀書識字, 還滿腹經綸, 天文地理, 樣樣皆精。讀書怎麽會沒有用呢？如果沒有用的話, 國家為什麽恢覆高考，為什麽我們生產隊裏的那些知青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高興的都哭了？如果真的沒有用，為什麽還有這麽多的人參加高考，小嬸嬸也是呢？”

“是啊，為什麽？”

林大寶就是因為想不明白，所以才問的陳愛恩。

他媽說讀書沒有用，但跟村裏人不一樣、很厲害的那些知青們卻個個都要參加高考，去念大學，這跟他媽說的好像不一樣啊。

“大寶，不要總是聽你媽說，你得自己觀察，去分析。你說，如果高考、上大學真的是一件壞事的話，會有這麽多人去幹嗎？”

確切一點地說法是，如果沒有好處的事情，還會不會有這麽多人去幹？

答應顯而易見，不可能。

林大寶擰著眉毛，皺著包子臉，沒回答。

陳愛恩繼續道：“大寶你知道嗎，你一旦考上大學，不但不用交學費，吃的住的，都不花錢，學校還反過來給你發生活費，就是給你錢的意思。”

“我上學，學校要給我錢？”林大寶這句話聽明白了，所以眼睛都跟著亮起來了。

他媽說了，讀書沒有用是因為要花錢，還賺不了錢。

可是小嬸嬸說，上了大學不花錢，學校還給發錢，這跟他媽說的又不一樣。

陳愛恩笑了，原來林大寶這單只是暴力崇拜者，還是一個小財迷啊。之前怎麽解釋，大寶都聽不明白，一扯到錢，腦子一下子靈光了。早知道這樣，她一早該把這個情況告訴大寶的。

“大寶啊，你知道你爸辛苦在田裏幹一年的活兒能賺多少錢嗎？”

不是她看不起農民，是這個時候地裏種出來的東西，真的是賣不上價，來錢太慢了。

林大寶四處瞄了瞄，看到林媽在忙自己的，林大寶對陳愛恩招招手，悄悄對陳愛恩說：“我知道，我們家有三百塊錢。”

“這三百塊錢，我爸攢了好多年。我爸說，家裏的錢全被我媽拿去外婆家給敗了。”

陳愛恩也學林大寶的樣子輕輕說道：“你爸攢了好多年才攢下三百，等你上了大學，兩年，你就可以攢三百多。”

“哇……”這麽多錢啊，可比他爸爸種田賺錢的速度，快太多了。“小嬸嬸，我也想上大學，我想早一點上大學，行不行？”

他要去賺錢，賺好多好多的錢。

“小嬸嬸，等我賺錢，我給你，給小花買漂亮的布拉吉穿。我媽說，她這輩子的夢想就是買一條布拉吉。”

“想要賺錢是嗎？那就好好念書，只有成績好的人才能上大學。大寶，你現在覺得，讀書是好事嗎？”還知道布拉吉，小滑頭一個。

林大寶特別用力地點頭：“讀書好，是一件特別好特別好的事，難怪那些知青全部都要參加高考。我、我也要參加，小嬸嬸，我什麽時候才能參加？”

陳愛恩深吸了一口氣：“考大學挺難的，知青都不一定考得上。等你認的字什麽時候比知青多，懂得比知青多，到時候，你就可以參加高考了。大寶，讀書這事急不來，得一步一個腳印。你現在乖乖地念書小學，五年之後念初中，三年初中，三年高中，接下來，你就可以高考了。”

林大寶：“我能不能直接念書高中，不念書小學和初中啊？”

陳愛恩捏了一下林大寶的鼻子：“大寶，你一頓要吃三個大包子才能飽，對不對？”

“對。”

“那你能不能不吃第一個和第二個包子，直接吃第三個讓你飽的包子？”

林大寶激動地搖頭：“不行的，必須吃三個包子，吃一個，不飽。”

“對啊，讀書也要這麽來。小學五年，是你吃的第一個包子，初中三年，是你吃的第二個包子。等你吃第三個包子，也就是上了三年的高中，那麽你就可以去考大學了。”

不要以為二寶和小花是小吃貨，大寶就不是了。

對於三個孩子來說，吃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少吃一點點都不行。

用別的比喻來跟林大寶解釋讀書的每一個階段和過程，林大寶一準聽不懂。

但用這三個包子來做比方，林大寶一聽就聽明白了：“小嬸嬸，所以我現在念的書，等於是吃的第一個包子。我必須還要吃第二個包子、第三個包子，這樣我才能飽了，然後去高考，上大學，學校給我發錢對吧？”

“對的。”

“我懂了。”林大寶站起來，拍拍自己的屁股，“小嬸嬸謝謝你，我現在跟我爸去說，我以後也要參加高考，上大學，讓學校給我發工資。”

“為什麽一定要跟你爸說？”

林大寶嫩生老腔地說道：“我媽覺得讀書沒有錢，一直這麽跟我和二寶說，跟我爸這麽說。我爸耳根子軟，太容易被我媽給騙了。要是告訴我爸，我上大學，學校會給我發工資，我爸就不會再被媽騙，媽也不會說，讀書沒有用了。”

陳愛恩“哇”了一下，突然感覺到了林大寶的厲害：“你這麽……聰明啊。”

一個“錢”字，的確是可以讓林建強和趙美花老老實實聽話，不再折騰。

想到自己反而沒有考慮到這一點讓林建強和趙美花堅持讓三個孩子上學，陳愛恩表示，她的智商是被一個八歲的孩子給比下去的節奏？

林大寶可不曉得，他最喜歡的小嬸嬸被他搶眼的表現給打擊到了。

果然，林大寶一擺出學校給錢的事實後，包括趙美花在內，夫妻倆全部閉嘴，特別是趙美花不再繼續念叨讀書沒有用。

“大寶啊，你上學，學校不收你錢，還給你發錢？”“對啊，小嬸嬸告訴我的。”

“陳愛恩會不會是在騙你，騙我們家的人？”

林大寶怒：“小嬸嬸才不會騙我，不會說謊的。媽，你要不信的話，你去問那些參加高考的知青唄。我們生產隊那麽多的知青，你不是老跟我說，他們當中沒幾個條件好的嗎？上大學真的要花那麽多的錢的話，那些知青為什麽要參加高考，考上大學了，交得起錢嗎？”

趙美花被林大寶懟得說不出話來，倒是讓一邊聽著的林建強笑了：“對，讀書好，有用的。大寶，你帶著二寶好好念，給爸爭一口氣。”

他看讀書是挺好的，現在美花都說不過大寶了，大寶才念書了幾天的書啊，嘴皮子厲害成這個樣子。

要是讓大寶再多讀幾年書，大寶一準比現在更厲害。

“二寶，以後你要聽你哥的話，在學校好好學習，不能惹老師生氣。考試考不好，回來我揍你。”

陳愛恩說得對啊，上大學要不是一件好事的話，那群知青用得著跟瘋一樣，寧可工分都不賺了，也要好好看書，參加高考。所以上大學，怎麽可能像趙家說的那樣，沒有用還只花錢和浪費時間呢？

趙家又想騙他們！

林二寶先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連忙保證：“爸爸，我會的。小嬸嬸說了，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老師也是這麽教的。我可乖了，我特別聽話，別打我。”

爸爸打得可重了，屁股疼。

“你好好學習，爸爸不打你。”不聽話，必須打，棍棒底下出孝子，老一輩子的教子法，不會錯的。

這件事情很快被陳愛恩寫成信寄到部隊裏去，告訴林建國。

對親大哥一家發生的事，林建國哭笑不得，為了錢，不讓上學，為了錢，必須上大學。他沒想到，他大哥還能“實在”成這個樣子。只要一個“錢”字，就可以把所有的問題都給解決了。

要是他哥以後找到一份工資比他當兵高多了的工作，以後他哥是不是就不再因為當兵的事，耿耿於懷，對他和媽都再心存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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