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單位就像是一架負重過大的機器, 不死不活地喘著粗氣，想要往前挪一步，一堆人就死勁拽著停在原地。

集體制不是說不好, 而沒有很好的監督機制、發展方案，這就滋生了各種弊端, 員工往家裏拿東西、公器私用之類的都是小的了。

最後的結果, 就是好好的一個廠子，有人才有機器也有原料，更有政策支持, 楞生生的只能拖到垮。

雖說不可能每一個廠子都是這樣的原因, 但林源清去的這一個廠子就是這樣。

偌大的一個廠子, 產品質量也不算差, 但就楞生生把自己折騰得快倒閉了。

在林源清之前, 也不是沒有調人過來，但都沒想過要怎麽把工廠盤活起來，反而想辦法給調走了。

最後, 林源清就來補這一個缺，簽字調動的人其實並未把希望放在林源清身上, 只不過派系不同，林源清不站隊, 那就到邊角待著吧。

林源清和古如月聊著，“這半年多過去了，我可是好不容易說服了一個部門動手改革，結果碰上機器的時期，氣死我了。”

“我幫你問問，看有沒有人認識機械廠的人，又願意幫人改造機器的。”古如月想了想說。

“如月, 麻煩你了，我們也在找原來學校的同學幫忙聯系。”林源清鬥志昂揚，她是不會半途而廢的人，如果把這一個廠子盤活了，她以後的履歷肯定不差。

半年多都熬過去了，還差這一陣子嗎？

“這有什麽麻煩的。”古如月笑了笑，看著爐子上的包子好了，林源清順手做了個紫菜蛋花湯。

兩人就這熱乎乎的湯吃著熱包子，天南地北地聊，不知道怎麽就說到了上林大隊。

“大隊換隊長和支書了，在想怎麽擴大養雞場和蘑菇棚，掙些錢把進村的路給修了。”

古如月聽林源清說起，她不由一楞：“你怎麽知道大隊換隊長和支書了？”

“我和大隊的人有聯系，偶爾幫忙買點東西寄回去。”林源清雖然離開了大隊，但她並沒有徹底跟那裏斷了聯系。

她說這看了古如月一眼，小心地問：“如月，你和…怎樣了？”小瘋子三個字在她嘴裏轉了一圈，到底沒說出來。寫信給她的人說了羅盛延和羅爺爺回村子的事情，表達了對小瘋子轉變如此大的感嘆。

古如月看了林源清有些擔憂的眼神，她和羅盛延的事情，也沒怎麽對外公開，知道的人並不算多，林源清是其中一個。

“還好吧，他進的單位很忙，偶爾打電話聯系。”

“其實你們會在一起，我挺意外的。”林源清說，她以前一直以為古如月會和王洛何走在一起，可誰知道，讓小瘋子近水樓臺搶先了。

古如月笑了笑：“可能是緣分？”

林源清側頭看著古如月：“可是你看起來不像是處於熱戀期的姑娘。你們鬧矛盾了？”

“也沒有，”古如月搖頭，“我們之間的情況比較覆雜，缺少點什麽吧。”

她也承認，她和羅盛延之間是存在問題的，但怎麽解決，她也不知道。

“那你們是不是該找個機會談談？”林源清希望古如月能夠幸福。

“嗯。”古如月點頭，她和羅盛延之間現在也陷入了一個看似平靜實際上有點怪異的局面，需要一點什麽去打破它。

林源清眨了下眼，把桌上的碗盤收了下，拿出一袋瓜子，打算換個話題。

她和古如月還沒到無話不談的地步，感情這種事還是太隱私了些。

所以，現在她們來吐槽一下那些普遍實際上有些病態的現象吧。

“如月，說真的，我沒進入工廠前，我都不知道工廠可以那麽糟糕。”

古如月想起自己在小說裏看到的，她挑挑眉：“比如？”

“拿公家的東西，幹活磨蹭摸魚就不說了，你是不知道，為了頂替工作、或是一個進廠名額，那些人可以做出什麽事情來。”

林源清舉了例子，什麽私底下跟領導抹黑舉報的，在廠裏散發有損名聲的流言的等等，樣樣都讓人大開眼界。

古如月聽著聽著，突然開口問：“那你呢？他們也傳你的流言了？”

林源清怔了下，笑了起來：“對啊，不過那些對我來說不痛不癢。我現在就是要趁著年底把產品生產出來，過年前賺一波。”

“你一定能夠成功的。”古如月笑著說，林源清可是女主，她想做的事情怎麽會失敗呢？

“那就借你吉言了。”林源清笑瞇瞇的，正想繼續聊，就聽到外頭有人說話，看情況應該是在吵架。

她步驟皺了下眉頭，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聲了。

古如月轉頭往門口看了一眼，聽到了其他屋子開門的聲音，所以這是打算去勸架？

這時，林源清家的房門也被敲了響了。

林源清拉著古如月，沒有去開門。

她壓低了聲音說：“還是回城知青的工作問題。”

“那家後娶的媳婦，把前頭生的兒子弄去下鄉，百般卡著不讓回城。現在人家憑自己本事回城，弄到了一個進廠名額，結果那女的運作了下，轉手把這個名額給了自己娘家侄子。”

“你怎麽那麽清楚？”古如月疑惑地問。

“那個名額正好是我待的那個廠裏的。”

“……”古如月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那來敲門的人是什麽意思？”

林源清臉上的笑淡了許多，“給我找事唄。”

古如月意識到，林源清在廠裏的現狀可能並不那麽樂觀，她即使有女主的光環，卻不代表她深埋在不用做。

“那就不用理這一些人，到時候掙錢了，那一些人就該求著你了。”

古如月想到這一些單位，許多再過幾年就支撐不下去，引發了下崗潮，那時候對社會也是有一些動蕩的。

並不是是這一些單位不好，而是制度需要改革，但能夠在初期就下狠手的，那可真不少。

“對了，源清，你待的這一家單位叫什麽？”

“京市同安日化廠。”林源清說道，“廠區大，生產的產品類型不少，我這一次改的是肥皂配方。”

“你做化妝品那麽厲害，你改良過的肥皂肯定也好用。”古如月是知道現在的肥皂，一大塊跟轉頭似的，顏色難看不說，去汙能力也不好。

“我打算好了，等機器改造好，正式投入生產，我就帶著樣品到京市的各大百貨采購部去，只要能夠進入到百貨商場裏去，就不愁東西賣不出去。”

古如月不由楞了下，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現在應該有產品開始做廣告了啊！

她記得以前看過的帖子，裏頭有不少八十年代廣告的匯總，看著挺有意思的。

“源清，為什麽你要自己去找百貨商場，而不是讓商場來找你呢？你可以打廣告啊！”

林源清先是有些疑惑，“你說在報紙上打廣告？”

“除了報紙，還有電視、廣播電臺都行。”古如月給林源清出主意，“特別是電視和報紙，全國人民都看得到的。”

林源清煥然大悟：“我怎麽沒想到，明明日國那邊就有這樣的模式了。”

古如月一臉問號，日國？難道林源清知道日國的電視劇播的什麽？還是說國內的電視臺播放了日國的電視劇？

她這大半年都在沙漠裏，電視的影子都沒見著，更不知道流行什麽東西了。

林源清給古如月解釋了一下，原來她跟一位去日國留學的同學有聯系，對方說了日國的不少事情，但是她並沒怎麽細想。

畢竟對於日國這個國家，包括林源清在內的不少人，內心都是覆雜甚至有一點排斥的。

古如月恍然大悟，在電視廣告方面，那日國肯定是走在前列的。

她就給林源清出主意，比如找人拍一個廣告短片投放到電視上，報紙和雜志就用鮮艷、醒目的版畫。

說起來，古如月前世對於電視上給媽媽洗腳的廣告可是印象深刻，即使後來廣告大爆炸的時期，也無法掩蓋過它留下的印記。

林源清拿出筆記本，跟古如月探討起來，兩人聊得都忘記了外頭的事情。

等一看時間，喲，都過了午飯飯點了，不過倒是不擔心，去國營飯店還有吃的，兩人就一起出去吃面。

兩人沿著街道走，拐過一個彎的時候，看到邊上墻角一塊凸起的石頭上，一個穿著寒磣的男青年坐在上頭，一臉的麻木。

林源清的腳步慢了一下，不過視線在觸及巷子裏走出來的一群男青年，她不由拉著古如月的手，快步離開了。

古如月聽到後面的喧嘩聲，往後面看了一眼，見一群人圍著剛才的男青年，不知道在說什麽。

她不由皺起了眉，這半年多來，古如月沒怎接觸到外界，倒是差點把即將發生的大事兒給忘記了。

如今的大環境確實不好，人多工作少，回城知青的安置加上某些歷史遺留問題，催生出了覆雜的社會現狀。

一直到進了國營飯店，兩人各買了一碗面，坐下時，也不由針對此事低聲聊了幾句。

“其實只要能夠發展起來，完全可以提供更多的工作崗位，解決這一些問題的。源清，加油擴大規模，招更多人吧。”

“那就借你吉言了。”林源清笑了起來，今天她可是從古如月這學到不少的詞語，什麽預售、饑餓營銷啥的，就不信還掰不活這個工廠了。

之前她還有點喪氣，現在只覺得幹勁滿滿，恨不得挽起袖子大幹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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