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問題，他有一天會想起這些事情嗎？”太宰治的聲音艱澀。

壹原侑子輕輕搖了搖頭，“已經付出的代價不可能歸還，而歸還的前提是得到的也不覆存在。得與失只能共存。”

太宰治垂著頭，緩緩笑了起來，“並不是每一個來到這裏的人都會與你做交易，我能夠來到這裏只能說明我有想要實現的願望，是這樣吧！”

“是的，太宰先生的願望也只能靠你自己去實現。”壹原侑子看向了窗外，“現在，在這個時間點上，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與那位女士的交易也即將開始。”她重新就視線轉回來，“書在我這裏，作為代價。而那位女士得到的，是一次重啟的機會。”

“......她在這裏——？”

壹原侑子神秘地笑了起來，她並不說話，只是將食指比在唇間。太宰治眼前一黑，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重新出現在荒地中，芥川銀臉上猶然帶著些許茫然之色出現在荒地的另一端，而之前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那棟精致小巧的建築已經不存在了，就像是這裏原本就空無一物一般。

太宰治環視四周，他明白這大概是自己和壹原侑子的最後一次見面了。很久之前，他並不相信命運這東西。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勉強也算是個無神論者——即便這世上已經有了諸多不能用科學去解釋的東西。命運太過虛無縹緲，而且從命運那裏得到的所有東西，都早已經標好了價碼，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他並不怎麽喜歡這種明明冷冰冰卻非要給自己裹上一層甜蜜外表的交易。

後來他遇見了森鷗外，進入了港黑，然後在那一天拿到了書。另外一個自己的故事在書上悄然書寫，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他突然對命運有了新的感知。他開始了漫長的布局，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看著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跑過來的殘影，他突然想，對於這些局中人來說，那些潛移默化的引導，那些悄無聲息的改變，或許就是他們心中的命運。突然的，他覺得自己應該更有耐心一些。

遇到奚安白是個意外，他發現自己的布局或許能有一個更好的結局，而奚安白也同樣將他放進了自己的局中。然後就一直走到了今天，在終於想清楚時政布下的這個局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發現，原來自己和奚安白最初也是這個局中的棋子——他們與其他棋子不同的是，他們想明白後從這個局中跳了出來。

“銀醬，你覺得我們今天來見侑子小姐，是個意外嗎？”

芥川銀搖了搖頭，“或許不是。”

太宰治了然地笑起來，他上了車，閉上眼睛，“回去吧，這一局也該結束了。我們的那位好朋友可是給我們留下了一個最好的後手，如果這樣也會輸的話，那我們也實在是太無能了。”

——

奚安白再一次踏上了萬屋的地盤，她做了一些偽裝，也將身上的氣息很好地收斂起來。萬屋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好像暴露在世人眼前並不是什麽大事一樣，雖然也有一些審神者愁眉不展的樣子，但是總體氣氛還是活躍且正面的。

她慢悠悠地走到萬屋的中央地段，那裏的氣氛要比其他地方更熱烈一些，原本是個中央公園的地方現在已經被填平重新整修成了露天會場，此時正有人站在會場中央演講，她找了個人不算多的位置坐下，看了看周圍人的表情，也在自己的臉上表現出不深不淺的狂熱來。

“...我們現在就是要背水一戰，讓世人都知道我們的功績！”演講者奚安白並不認識，但是看年紀應該是新入職的審神者，他臉上還帶著稚氣，眼中卻是對時政的狂熱崇拜，“我們今天和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沒能被那些人所知曉。我們加入時政，是為了什麽？不是為了那些榮譽，也不是為了金錢和利益，更不是為了什麽前途。我們是為了保護人民和世界而加入時政的，這許多年來，審神者們前赴後繼，用自己的身軀在溯行軍前拉起了一道防線，我們受傷，我們不被人理解，我們在親人眼中就是個會突然失去蹤跡的不懂事的孩子！”

“雖然我們的本意也並非是讓那些外人理解我們的一切，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任憑自己受到汙蔑，受到傷害。今天，這樣一個機會就擺在我們面前，我們終於可以走到世人面前，告訴他們，在你們吃喝玩樂的時候，我們在為了你們拼命，你們能過上那些太平日子都是因為我們在前面替他們承擔了傷害。而你們卻只會指責我們是擾亂你們平靜生活的罪魁禍首。”

年輕的男子越說越激動，臉漲得通紅，他大力揮舞著自己的手臂，“我親愛和值得尊敬的同僚們，這是何等的令我們寒心。我們付出鮮血和生命，怎能讓這些不懂感恩的人隨口輕蔑。所以我們更要站出來，站出來告訴全世界，我們是英雄！”

奚安白看著周邊的審神者們似乎都被這樣的演講煽動起來，她身邊有人坐下，壓低了聲音說道：“如果不是我清楚地了解時政本來的打算，說不定也會讚同這孩子的話。”

“...這稿子是有人執筆的。”奚安白看著同樣做了偽裝的娜塔莎，笑著搖了搖頭，“並不是每一個審神者都會被煽動，這會場裏布置了不止一個陣法，陣法和演講用的話筒是聯通的，效用嘛，大概就是挑動人的心緒。這些審神者原本的三分讚同現在也被放大到了八分，而且只要這樣的演講一直下去，他們受到的幹擾會越來越大，直至徹底被這樣的思想洗腦。”

她說著，站起身來，拉著娜塔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會場，“現在的情況倒是要比我好上不少，這些演講純憑自願來聽，有些審神者還是不願意參與到這些事情中的。他們原本就是現世人，一旦時政開戰，他們的生活也會被徹底打亂。而且，你覺得就憑現在的時政，會確保這些審神者的家人都安然無恙嗎？”她看了看許多並沒有去會場卻一直註意著這邊的審神者們，意有所指地說，“畢竟，這裏很多審神者的家人可是和時政站在對立面上呢！”

娜塔莎從她的言語中聽出了不一樣的東西，神情不由得覆雜起來，“不會吧，難道時政從招收審神者的第一天開始就已經預料到這樣的事情了？”她看著奚安白臉上確切的神色，嘆了口氣，“也是，時政原本就是政府出身，有這樣的手段很正常。這些與時政站在對立面上的人群掌握著許多資料和武力，於是時政招收了他們的親人，一來是為了從立場已經挪到時政這邊的人口中得知對立者的信息，二來也是為了有朝一日雙方真的訴諸武力時，時政有足夠的籌碼和人質。”

“果然，每一個領導者都不是個簡單的人啊！”

奚安白聽著娜塔莎的感慨，與娜塔莎來到了一處偏僻的本丸中，托尼和史蒂夫現在就在這裏。

“情況如何？”史蒂夫拿著斧子劈開面前的圓木，托尼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將劈開的圓木扔到一邊，再把完整的圓木放在史蒂夫面前。

娜塔莎點了點頭，“還在可控範圍內，雖然時政已經開始試圖把所有人都和自己拉到同一戰線裏面，但是還有許多的審神者不想摻和進來，還在旁觀。只是我不覺得這些人是我們可以拉攏的力量，因為他們現在的旁觀並不代表他們就與時政徹底的割裂了，我認為他們更大程度上是在等，等著時政那邊拿出一個具體的章程來，如果能夠保證他們和親人都能無恙，他們自然還是會選擇站在時政那邊。”

“所以我說了，現在這種情況，還不如直接投放武器。”托尼對著屋裏喊了一聲，“艾瑞克，你怎麽看？”

艾瑞克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的臉色並不是很好，不過在場的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臉色——因為自從來到時政的地盤，看到了那些未來的資料後，除了奚安白之外的所有人都是這樣的臉色。艾瑞克是前一天才過來的，他會作為強有力的戰鬥力參與這場對時政的打擊。

“我覺得時政可以消失了。”艾瑞克看著奚安白並沒有什麽波動的表情，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組織存在。我能夠理解一些人為了某個原因而必須回到過去改變一些事情，就好像為了扭轉變種人被滅絕這一點而有的逆轉。但是像是時政一樣將穿越過去的技術普及，導致只要有一點能力就能夠隨意穿梭時空，導致混亂的事情，我不能夠接受。”

他的臉色冷冽到了極點，“這是完全不可控的，是絕對不應該存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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