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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重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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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這樣的解釋在他看了就是欲蓋彌彰,回到雁門關之後,修竹除了在第二天來探望我了一回之後我就好久沒有再見他。但他也沒把我拋在腦後,他本人雖然再沒來看過我,但飛飛卻是一天三次地跑來我這裏。說實話,她就是說不是修竹吩咐的我也不信,畢竟我同早已不記得我的飛飛並沒有什麽交情,而這會兒,上好的傷藥,各種補藥,還有吃的飯,都是她一趟一趟地送來。說起飯來,我還真是深有感觸,這回劫道劫得很順利,修竹的信號給得及時,我們不僅全身而退,還拉回來好幾輛糧車,裏頭有各種腌肉幹肉甚至蔬菜,大大提高了我養傷這段時間的夥食標準。

在醫者眼裏,骨裂這種傷根本不是什麽大毛病,只要好生養著就行。而我這傷卻越養越愁。他不來看我而是派飛飛來,到底是因為什麽?他是看出我的心思決定疏遠我了嗎?是討厭我了嗎?只因為負疚所以派飛飛來照顧我,連見我都不願意了嗎?越這麽想我就越惶恐,我覺得就算沒病我也會愁出病來。

那天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來:“飛飛,你師兄還好嗎?”

不像小時候那樣活潑,平日裏幾乎沈默的飛飛眨眨眼:“很好。”

“哦。”我扒了兩口飯,又問道,“我這些日子都沒怎麽看到他,他忙嗎?”

“不是很忙吧,近來連連大雪,幾乎不怎麽出任務了。”

“哦。”我又扒了兩口飯,“那我怎麽幾乎都看不到他?”

“啊,這個啊,我跟師兄不在一處,我也不知道。”她很誠實地回答我。

“你呢?忙嗎?要是忙的話就不必天天過來了。”

“可師兄說你因為他受傷了,要我照顧你。”

終於說到點子上了!我有點兒激動,又格外忐忑,但還是盡量讓語氣平靜:“這太麻煩你了,我傷得不是腳,也不重,送飯送藥都沒必要了,明天你就別來了,好好休息吧。”

飛飛果然搖頭,一臉誠懇:“不行,師兄說了,他不好過來,要我照顧你到你痊愈。而且我也覺得白大夫你傷得不輕。我跟師兄相依為命,他的事便是我的事,算不得麻煩。”

我看起來的確傷得不輕,臉上是修竹的手甲不小心刮出來的小口子,脖子上是幾條指印,我不得不用繃帶包好,可是這也就是看起來而已啊!“……不過,為什麽你師兄不好過來啊?”

飛飛一臉驚訝:“白大夫你不是害怕師兄嗎?”

“……”

“其實師兄人很好的,就是平日裏沒表情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可怕,真的很好,白大夫沒必要怕他。何況……就沖你是全軍最好的大夫,師兄就絕對不會做讓你為難和害怕的事。”

啊啊,原來修竹真的當真了啊……我真有些哭笑不得,我哪裏會怕他啊,我喜歡他都來不及,怎麽會怕。我唯一怕的,只是他疏遠我,討厭我而已。“這樣嗎……”

“就是這樣。”飛飛一臉面癱但眼含希冀。

“我並不怕你師兄的。”

她松了口氣的樣子:“太好了,我就知道嘛,是他想太多了。”我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松口氣,不過下一秒她就給了我答案,“要是他真的把白大夫你也給得罪了,全軍就只有林姨會給他療傷了。”

“……”所以修竹在醫營眾人的眼裏究竟是個什麽形象?我記得幾個月前他養傷時不是跟醫官們處得挺好的麽?

“你那時候怎麽會覺得我是怕你呢?”我把藥碗遞還給他,還是沒忍住又咳嗽了兩下,於是修竹起身又幫我掖了掖被子。

“冷嗎?”

我吸吸鼻子,雙腳在被底下搓了搓:“不冷。”

修竹眼睛一掃,坐到床上,一只手伸進去握住了我的腳:“這還不冷?腳都涼了。”

“哦,其實還好。”

他撇撇嘴:“我去給你弄個湯婆子。”

我勾勾他:“別,麻煩得很。”我抱著被子坐起來,把腳往他懷裏塞。

修竹很無奈地把我的腳抱進懷裏:“這個更折騰!”

“你的錯,你得負責。好了,快回答我的問題!”

他索性脫了鞋子坐到被子裏,仔仔細細地掖好了被子的邊邊角角確認密不透風了,這才回答:“你難道不怕?”

“怕什麽?”我奇怪地反問,然而卻在修竹溫和的目光下想通了,我的確怕啊,萬一他根本對男人沒有一點興趣,萬一他對此排斥,萬一他看出我喜歡他便從此以後再也不跟我有交集了,我怎麽能不怕。“……那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搖搖頭:“要是我知道,我怎麽會怕呢。”

??我的眼睛裏大概寫了兩個問號,這個顧修竹,什麽時候都會打啞謎了,真是的,跟我說話都這麽多彎彎繞繞!啊不,等會兒,他說他怕……我瞪大了眼睛:“你……!”

“說你呆你還不信。”他壞心眼地撓了撓我的腳心,“我怕你害怕我,怕你厭惡喜歡你的我,所以我怎麽敢去見你。”

我幾乎目瞪口呆:“可,可我喜歡你啊。”

“是啊,可我不知道你喜歡我啊,我以為你怕我,你見到我說話就結巴,不敢看我的眼睛,在我面前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還總是跟我鬥氣、走神。”

“我沒有!”我大聲道,一不小心吸入冷空氣,猛地咳嗽起來。

“你激動什麽。”他趕緊拍我的背,去取了水給我喝。

我灌下一杯熱水,渾身上下都暖了,修竹重新把我包起來。我縮在被子裏瞪他:“你亂說!”

“好吧,我亂說。”他很淡定地承認道。

“我怎麽會怕你呢……我喜歡你,想見你,可是見到你就緊張,不見又想得慌。”而事實其實是我總是幾個月幾個月地見不到他。一說起那段日子我就覺得難以想象,畢竟我現在跟修竹形影不離,那會兒,是怎麽忍得住那麽長的一個人的日子呢?

修竹這時笑了一下,側躺下來抱住我的腰:“我也是,好喜歡你,很想見你,見到你又不知道說什麽,不知道擺什麽表情,不知道怎麽去討好你。”

我的腳在他身上蹭得暖暖的,在這樣的溫暖中我小聲地說:“其實你站在那裏就夠啦。”有什麽比見到他,看到他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更重要呢?沒有。

“乖,好好休息吧,你這些傷啊病啊本來就不容易好。”

“嗯。”其實現在比以前好多了,我遇到磕磕碰碰的結果就是看起來格外駭人,一個青紫好幾天都不見消,我記得就被修竹在脖子上掐出指印的這次我纏了足足半個月的繃帶。飛飛見我一次就埋怨一次,說他下手太重了。我每每解釋是我自己的緣故,她就板著臉道:“你是大夫,怎麽會有醫不好自己的大夫,是師兄的錯,我叫他明日就來給你賠禮道歉。我會同他一處來,你別怕。”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我都是哭笑不得。飛飛大約是沒聽過這話,叫做醫者不自醫,然而我卻不想同她再說,因為我滿腦子都是她的那句——我叫他明日就來給你賠禮道歉。修竹他……真的會來嗎?我怎麽、怎麽現在就緊張起來了呢……

在這種無傷大雅的事情上,修竹對飛飛一向是格外言聽計從的,第二天他真的來了。我前一天晚上在腦子裏腦補了很多對話的場景和後續發展,一宿沒睡好,然而實際上我想的全部都沒有發生,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寒暄和平平常常的對話,不知道在期盼些什麽的我內心失望,也對一面對修竹就磕磕巴巴的自己嫌棄不已。大概是我臉上露出了疲憊和難耐,修竹沒坐一會兒就說:“看白大夫精神不好,在下就不再叨擾了,告辭。”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嗯,慢走。”

等他和飛飛真的離開帳篷之後,我欲哭無淚地把自己拋進被子裏,我怎麽就……至少最後不該說慢走啊,說一句有空再來坐坐也成啊!我怎麽就那麽傻呢!而且,他又叫我白大夫了!幾乎是悲痛欲絕的我假哭著摟著被子在榻上打滾兒,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突然想起:“清晏,你在做什麽?”

我的動作戛然而止。我幾乎是機械地回過頭,看到修竹一臉驚訝又帶著難忍的笑意站在門口望著衣衫不整一頭亂發的我。

他他他他怎麽回來了?!

像是聽到了我內心的話,他抓抓腦袋:“我的腰墜掉了,我回來拿……”

我的內心跟我的造型一模一樣淩亂,我強撐著坐起來,還理了理一頭亂毛:“哦。”

他走到桌子旁邊時幾乎是躡手躡腳,我攏著被子毫無形象和禮貌可言地呆望著他,覺得冷風一股一股地往屋裏灌,奇了怪了,帳篷的簾子也沒有被掀起來啊……輕松地就找到了不小心落下的墜子,修竹沖我點了點頭,在門口忽然回頭看我:“你可以繼續了。”

……

我實在沒有忍住把枕頭丟到了他的臉上。我不活了!被子一蒙,我也不管他還在帳子裏了,裹成一團嗚嗚地咬著袖子,明明一直想要在他面前表現得優秀一點,可是為什麽回回都出醜啊嗚嗚!

羞憤之下,我第二天抄起背簍鋤頭就打算上山去,結果被簾外的暴風雪硬生生地堵了回來,還有白花花的修竹一頭一臉的雪站在門口:“今天不宜出行呢,清晏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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