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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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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非常慈悲,不吝讚美我西裝革履加身,當得起風度翩翩這個詞匯,還鼓勵我站直溜點什麽的,可我直想打瞌睡。而造型師,我猜對他們來說,幫客人配衣飾大概就像我們做試驗,只要衣架子不喊累,他們可以一直動手動腳的“玩”下去。終於,造型師和李純恩一致認可的,竟還是~~一套中山裝,黑色,純毛質地。既然還是中山裝,我衣櫃裏有好幾套,幹嗎非要我試半個多鐘頭?完全理解不能。最末了,李純恩留下相搭配的鞋襪,襯衫,甚至手帕,一打,訂制,上面繡著我英文名字的縮寫~~我好想給他個白眼。

初八,兒子媳婦兒的結婚慶典。李完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在教堂行禮。我尋思參加完早上的觀禮,就可以回試驗室,沒人答應,要我必須留到出席晚上的晚宴,還問我發表祝辭的底稿打好沒?李完直接,“爸今天穿這麽帥,必須出來說兩句。”嗯,穿著考究,就得拉出去遛遛?女人的邏輯是不能深究的。

太多人的場合總是令我不適,鼻塞胃痛。尤其,我看到許諾。她來晚了,從大廳正門進來,長發盤成很漂亮很漂亮的發髻,扣著別致通透的翡翠發飾,披了件黑羊絨長大衣,正紅色大圍巾隨意繞在肩頭。謝天謝地她嘴角的大皰已痊愈,氣色不錯,因消瘦而略凹的雙頰總算豐潤回來一些,我安下心,繼而,胸口發緊,我,又見到她了。好像每次能見到她,都象是我的節日,而我,對過節這種事,不是不喜歡,就~~就這樣,兒子的婚禮致辭,我跑神,略垂首,不能再看門口處晚來的客人,莫名沈默。公開場合,我或者會因為過於專註而出糗,卻很少這樣失態,忘詞了,接下去是什麽來著?我腦子裏有陣空白。

但賓客們鼓掌,大概是不明白我為何卡殼,給個鼓勵的意思吧,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我有時會反思歷史,古往今來,人類的歷史,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不是用進步來詮釋,而是重覆。朝代更疊,所有的爭執與沖突,究其根底,都那麽的相似,雷同,就像我們的生活,不過是一日一日的重覆。想要獲得幸福平安的可能,無非我們如何過好今天,但也很艱難,總會有事情發生,讓我們覺得,我們無論如何,也過不去這個今天。所以我祝福我們今天的主角,我的兩個孩子,能在後來的日子裏,慢慢練習,學會怎樣處理好每一個今天,這樣,你才會收獲每一個快樂的昨天,和相信充滿希望的明天。讓我這個不怎麽合格的父親,最為欣慰的,在於你們是因為愛情而結合的。但相比較生活而言,愛情只是讓你們得到幾捧土,而你們之後需要做的,卻是要蓋一間可遮風避雨的房子,那是你們要用每個今天鑄就的磚瓦,去一層層夯實添加……”

很少在公眾場合掏心掏肺,因此而掏空自己般疲累,在賓客的掌聲中欠欠身,我退去休息室。李純恩和孩子們答應我,我無須參與賓客應酬,在休息室呆著就行。

李純恩陪我,“講的很好。”

我彎彎嘴角,不願接茬。我承認,我是想說給許諾聽,只有愛情,是不夠的。她冰雪聰明,一定會懂。

“我猜你因為抵抗力比較差的關系,所以腸胃感冒才會反反覆覆。”李純恩關心我,提議,“知道感冒茶嗎?廣東人常喝的東西,中草藥,對付感冒有奇效。”

我撫著頗為不適的胃部,“那個只是比較適合閩南的氣候吧?”

“試試無妨,有效你繼續用,無效再吞你那一把把的藥片吧。”

我從善如流,“好,試試。”

“等我會兒,我找人給你煮茶。”

“現在酒店的服務已經到這個程度?可以代煎感冒茶?”

李純恩擠擠眼睛,“有錢能使鬼推磨,老弟我別的也不趁,就還有倆糟錢和家人。”

他把我算家人裏面,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我的感受。靠沙發裏閉眼歇著,我盡量讓自己別想在不遠處大廳裏的許諾。片刻,李純恩帶著感冒茶回來,殷勤,“來,老方,趁熱。”

“好,謝謝。”我拿起那只精致的手繪梅花骨瓷杯,休息室門嘭地開了,許諾?!和楊璐。她今天還真是鮮亮到極致,大紅色滾墨綠邊繡花的旗袍,稍有點松身,倒愈加襯的她曲線婉約,腰如約素,那樣濃墨重彩,卻又眉目清透,仕女圖中走出來的一般,好看到不行。見著我,她也不顯得驚訝,食指豎紅唇前,做個噤聲的手勢,和楊璐一起關好門,躲在門後。

我和李純恩面面相覷,不解其意,我們家辦個喜事,也能惹得警察來玩潛伏嗎?想起許諾每次行事都出人意表,情理之外,不由得都有幾分緊張,那杯感冒茶我端在手中,也忘記喝。

隨即門又被推開,法國客人,方剛之前在巴黎進修時候認識的朋友,這次於香港碰到,邀請來參加他的婚禮。幾位高級廚師興頭頭,站門口處,操著不是太標準的英文,為他們沒敲門向我致歉,並向我和李純恩打聽,見沒見過一個著紅,一個穿白,中國瓷娃娃般的姑娘。

狂蜂浪蝶!我心裏狠狠浮起這幾個字,指望李純恩趕緊把他們打發走。誰知李純恩面色迷惘,不知在想什麽,完全指望不上。我只好冷淡,用英文告訴他們,這裏沒有姑娘,就我們兩位男士,請到別處看看。於是,他們替我拉好門,趕緊出去。

許諾和楊璐竊笑,從門後出來。楊璐還好,跟我道謝,我才發現,她穿著件雪紡的白色裙子,胸口裙裾繡著藍色花朵,行動間層層紗翼搖擺,長卷發也盤起來在腦後。她盤發的樣子,倒更像餘素。我不由得瞄眼李純恩,確定,他的迷惘多半因楊璐而起,有點嚇傻了。

許諾跟我沒招呼,她對我手裏的杯子更感興趣,“咖啡?”向來手快,都不給我時間解釋,杯子已被她抓到手裏,對著喉嚨就倒下去。

我記起在哈爾濱時候,她說起過她最痛恨中藥,每喝每吐,忙搶上前,“感冒茶……”

來不及了,我們許隊長的出息有限,半杯倒進嘴的茶從嘴裏和鼻孔裏一起嗆出來。我忙扶住她,掏手絹。她拿手帕捂住口鼻,咳,一塌糊塗。我只好攬住她肩,將她送去沙發上坐,拍她後背,希望能安撫住她。就沒見過這麽不讓人省心的主兒,感冒也才好,胸腔裏咳出來的聲音還是轟轟隆隆的,倒是警惕著點兒啊,生病的時候不吃飯光喝山楂果茶,病好了見著咖啡比見著我親,唉喲……

楊璐多半也是受不了死黨的莽撞,無奈扶額,“許,諾!”根本沒註意到已為她呆成只木雞的李純恩,把老大一只董事長當侍應生練,指使,“看什麽?還不去倒杯水來?”她坐許諾邊上,抽紙巾替許諾擦衣袖胸襟前的藥水漬,豆腐心刀子嘴,飛快一串,“看啊,討厭,這麽漂亮的旗袍都弄臟了!諾諾你是退化了怎麽著?照這樣,你下次進我工作間不得把尿液當橙汁,把腎臟拿去炒腰花兒,抽出來的血夠你燴鍋毛血旺嗎?”

從貌似餘素的女人嘴裏吐出這麽惡心的比喻,還真是~~夠了,李純恩聽得眉眼糾結,水杯都快握不穩。

許諾可能想回敬楊璐幾句,奈何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面孔通紅,顫指點楊璐。

我拍著她後背一路哄,“好了,好了……”無效,跟人家幾十年交情的死黨比,我顯得不夠看。

楊璐拍掉許諾點著她的指尖,還不解恨,“笨死你算了。”她一巴掌就要抽許諾胳膊上。

我不是有意的,更不是想挑釁楊璐的權威性,我就是覺著諾諾已經很可憐,因咳嗽渾身打顫,眼角處淚光閃閃,要鬧也別這會兒。象是種本能,我忍不住雙手護住許諾,人往我懷裏帶,許諾順勢把頭靠我肩窩裏。

楊璐瞪大眼睛,對住我的目光裏有告誡,好像我犯了她的領地造了她的反。

我只能避過楊璐的逼視,再說實在也管不了她,我很怕許諾咳的厲害,氣管痙攣,關切,“行不行?要不去醫院?”

楊璐嘀咕,“我就是醫生,去什麽醫院?”

李純恩伺候女王般,“水來了。”

楊璐看都不看他,接過水杯,囑咐許諾,“忍住,喝兩口,把藥味兒漱下去就好了。”

我相信以楊璐對許諾的了解,她的方法是對的。我質疑的是許諾咳成這樣,她怎麽忍得住?處理不當再把喝下去的水給嗆出來,楊璐也太簡單粗暴。懷著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態,那杯水接我手上,挑釁就挑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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