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成年人了，她總不至於為了一罐粥幾粒藥跟我，跟我~~哦天，她最好別跟我提這事兒，待諾臨門下，我才驚覺，我狠下心來做的一件件一樁樁，根本沒辦法當著她的面，給她解釋。

我這心事還沒個安排，那邊學生拿進來張介紹信，說有人找。我悶頭出去，拉開門，沒見著系主任的秘書，就兩位女士站門口不遠處，背對著我。雙臂舉過頂輕松愜意做拉伸動作的是許諾，大頭工裝鞋，淺色牛仔褲，松身黑色中長外套，袖子隨意挽起，露出裏面的大格子襯衫，長發依舊束根麻花辮。我還是喜歡她穿的不那麽正式時候的感覺，那一身的半新不舊，象已經被我註視過半生一般，溫潤如水。

我聽到許諾一邊自在拉伸，一邊跟身邊那位長卷發的女士聊，“來找他拿資料，已經跟我爸媽報備過了，再說不是還有你在身邊看著嗎？沒啥好擔心的吧？不過我也有話擱頭裏，我選擇聽他們的話做個乖女兒，拜托他們也少發點神經，別凈幹那往人傷口上撒鹽的事兒……”

聽那意思，他們家還是因為我鬧出過不愉快了？一時間，我進退不得，唉，貪舒服穿這種軟底全皮鞋，走路沒聲，還真討厭。我輕手輕腳退回，屋裏幾個學生不明所以，對我行註目禮，只好硬著頭皮當他們是空氣，盡量弄出點大動靜，再次拉開門出去，如願驚動那兩位女士轉身過來。許諾，還是清減了些，她始終沒恢覆我初見她時，不胖不瘦，粉嘟嘟的蘋果臉。

我站在門口，欠欠身，該說點什麽？就，“哦，來了？”感覺很不像話的樣子。我盯著許諾，指望她能來句像樣點的，這是她強項不是嗎？我手心全是汗，對，是怕見到她，可她真站在我面前，我感受到的，全是我想她。

偏今兒許諾並不比我更“像畫”，能往墻上掛，她對我略頷首，淡淡地，“嗯。”也盯著我，是我第六感出錯嗎？她似乎緊張且戒備。

虧著還有位女士，沖我伸出手，很禮貌的笑容，“方教授，久仰，這次來給您添麻煩了。”

“哪裏，很榮幸。”我也伸出手應付這種社交禮節，但我從實驗室出來忘記摘下橡膠手套，於是，“不好意思。”往下扒拉手套。

“沒關系。”那位女士道，放下她的胳膊。

很好，我其實不樂意跟人握手啥啥的。

再瞥眼許諾，她還沒吭聲，帶點研究意味的眼神對著我。怎麽了她？平時的嘰嘰喳喳啰唣磨叨呢？

“我姓楊，叫楊璐，法醫，”楊女士開場白，“常聽許諾提起您。”

我沒時間多扯，進正題，“系主任給我電話了，不知道能幫你們什麽？”話是對著許諾問的。

許諾指指我眼睛，提醒，“方教授，您的眼罩？”

好像有錘子在我胸口砸一記，她叫我方教授？上次，是老先生啊，她對我的專屬稱呼，聲音甜潤，“先生，元旦快樂。”我有楞幾秒，才順過口氣，摘透明眼罩，怎麽會戴著眼罩手套就出來了？啊，居然還有口罩？我手忙腳亂一通卸，這丫頭到底是怎麽了？滿腔說不清道不明的無措，掙紮，驚愕，不能置信，我自己都能感受到語氣中的莫可奈何，再次，“我能幫你什麽？”

“就在這裏聊？”許諾環顧走廊。

我為難，“實驗室不好待客。”

“找地方坐會兒？”許諾要求

其實我很想答應她，偏偏，“按理說應該請二位到我辦公室坐坐，可這會兒實驗室離不開人，我在等一個萃取結果，對不起。”

許諾驚訝，“快晌午了，方教授該不是連午飯都沒打算請我們吃吧？”

我看到楊璐不易覺察地動作，偷偷捅許諾一下，許諾回贈個‘你少管’的眼神。

我驀地安心許多，這是我熟悉的那個許諾，蹬鼻子上臉快人快語，但我只能拒絕，“很抱歉，確實走不開。”說著話，我的助教捧著空飯盒出來，很郁卒的臉色和語氣，問的卻是，“教授，還是大白菜和西紅柿炒蛋嗎？”

“嗯。”我鼻子裏哼一聲，問許諾，“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就在這裏講吧。”

許諾那兒還沒開口，助教眉眼腦袋甚至連頭發都瞬間耷拉下來，沖我鞠躬，“對不起，教授，洗滌的時候，塞子沖開了，沒放氣~~所以~~產品~~~”

又要重做？真的少盯著一會兒都不行啊，我皺眉。

許諾那兒倒雀躍，“產品就是您要的結果吧？現在還要等嗎？”

我搖頭，表示不用了，許諾，她展眉而笑的時候是真好看。

“那可以一起吃中飯了？”

“呃，嗯，可以。”

許諾對助教，“一起吧？”

助教剛耷拉下去的眉眼包括頭發重又抖擻，他日本人，又沖許諾一個九十度鞠躬，哈伊完了才想起來瞅瞅我，等我示下。嘖，什麽孩子啊。

一行四人，我提議，“就食堂吧。”數糧票飯票，看夠不夠還要不要再換點。

許諾抗議，“你這兒明明有餐廳。”

抗議無效，“要等上菜，很慢，我趕時間。”

“你每餐都吃大白菜和西紅柿炒蛋嗎？”

“大部分都是。”我應，她就走在我身邊，害我有點恍神，一時間算不清楚飯票到底是多少。

“這麽省一定能攢很多錢吧？”許諾問。

“不知道，”我老實回答，“工資不是都轉到銀行戶頭上的嗎？”

“這麽說你需要花錢的時候，只要拍拍存折，銀行就能用瞬移的方式把現金取給你啰？”

瞬移取現金？我腳底下放慢，沒辦法再研究我的飯票和糧票，這麽刁鉆的問題我怎麽回答？忍不住看身邊人兒，她一臉不滿加挑釁。我哪兒得罪她了？她迎著我的目光，毫不客氣給我一大白眼兒。我鏡片底下的眼珠趕緊轉回來，決定不惹她，繼續沈迷於飯票，萬一真因為粥和藥跟我鬧脾氣，我招架不住。

還好因為許隊長急於吃中飯，我們到食堂時間比較早，學生還不是太多，在窗口排隊，許諾和楊璐站在我和助教前面，卻對著人流最多那一隊的煎餅窗口表示出熱情，我聽她和楊璐小聲嘀嘀咕咕，表示出想來套煎餅果子的強烈意願。

楊璐告誡，“有點出息行不行？一破煎餅果子你沒吃過怎麽著？”

“有段時間沒享受過了，”許諾小小委屈，“你知道我媽嚴格控制我們家人的飲食，最愛弄什麽健康早餐，再說這段時間你瞧她看我看的多緊，哪有空出來買煎餅果子？”

楊璐挺有意思的，“你媽不讓你吃炸薯條，你少吃了？不沒事兒開車偷偷溜出去整大中小三包回來，閑的你每包挨個數，看到底買哪種規格的比較劃算。就你那黑歷史，我都懶得說你。今兒哪條神經線出錯，倒瞅著煎餅果子順眼了？”

許諾，“聞著香不行……”

助教這會兒已經完全忘記他剛弄砸的產品，也忘記博導的存在，突然插話，“中薯，中薯比較劃算，我也數過。”

這死小子成功吸引兩位女士的註意力，許諾式的瀟灑，她對助教，“你懂我，來個五？”

我別過臉，看不下去，跟誰都這樣隨隨便便來個五啊？因為一破薯條，兩位女士跟助教交流甚歡，話題也轉的飛快，就從煎餅果子到教授們的風流韻事。

許諾很很很湊近助教，“關谷，你們化學系教授有緋聞的多嗎？”

助教推推大眼鏡，“沒聽說啊。”

許諾，“真沒有呀？”

我的助教竟然~~他竟然偏頭來看我？而許諾和楊璐的目光，也跟著一起，追到我這兒來。可別人的緋聞關我屁事兒呢？我冷著臉，示意許諾趕緊往前走走，“該你了。”

我買的還是大白菜和西紅柿炒蛋，找地兒坐下吃飯。明明許諾坐在我對面，都已經坐下了，她要求跟楊璐換，她坐助教對面去。我不悅，真的很不喜歡跟不熟悉的人面對面或者挨著坐，從口袋掏出書，隨便他們三個聊什麽吧。

沒半分鐘，我發現許諾在低著腦袋各種角度研究我的書，把眼睛從書裏j□j瞪她。

許諾坐坐好，“方教授。”

還方教授？我面色陰沈，等她說話。楊璐和助教噤聲扒飯。

我根本嚇不著許諾，她照例嬉皮無賴，“方教授，您的書簽呢？”

書簽？我忘了這茬，調動全身細胞進入警戒狀態，“在辦公室抽屜裏。”我以為她說的是相片

“方剛和李完沒帶回書簽給你呀？”

哦，原來不是相片，我放松點兒，“還沒。”

“楊璐帶來一套綠檀材質的送你。”許諾看楊璐

楊璐忙從挎包裏取出一套十二張書簽，畢恭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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