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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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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亮賊亮。”她心無城府,天真爛漫,我只得隨她,試咬口品嘗,倒真很是脆甜,聽許諾又個問題拋過來,“老先生,為什麽你要攔著你的同事,介紹女孩子給你兒子認識呢?”

我有稍微遲疑,停頓住,我不喜歡把自家的私事說給任何人聽。任,何,人!但許諾,人孩子赤子之心,家裏大大小小雞零狗碎給我倒個底兒掉,我若藏著掖著,是不是顯得特小器特不敞亮?於是我也就很坦誠地告訴她,那年我的前前兒媳婦小玉意外身亡,方剛是存著放逐自己的心意,走到大西南研究所來找我,依靠親情暫且療傷,在當時的情況下,介紹對象給我的剛兒,不是安慰,而是打擾。就我個人經驗來說,感情的事情不是科學研究,是沒辦法分析和解釋的,更不能勉強硬來。

“幹的漂亮!”許諾情緒飽滿沖我豎大拇指,連帶著我的情緒也隨之飽滿起來,大有知遇之感。她接下來問,“老先生,那你當年結婚,是人家介紹的?還是自個兒遇到的?”

啊,真是很多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和餘素,還真是人家介紹的。可如果沒人介紹,象我這樣木訥無趣之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組織家庭,享受天倫吧。

那是餘素,我的妻子,不,前妻,離開我二十多年後,我頭回用順暢,平靜,和緩的情緒講起她,在此之前,即使與剛兒之間,都未曾有過的流暢。

我告訴許諾,我是一個如何乏善可陳的工作狂,餘素的出現,象神跡降臨,她熱情,美好,善良,溫暖著我的人生。她超過我預想太多,深深地撼動著我,讓我的心再也不能象從前般平靜,無論幹什麽,都沒辦法全情投入,我的靈魂,有一部分,被餘素狠狠占據,不能不惦記她。很可笑,我為我的妻子患上相思病,被胸口那陌生的,湍急的熱度,驚得再也沒辦法直視妻子的眼睛,甚至我會在暗夜中坐起,趁著月色迷蒙,欣賞她的面目,感恩老天讓我與她相守。而這一切,餘素並不知曉。

餘素是記者,生下方剛那年,她被委派去采訪印尼華僑,來新中國援建的造橋專家李純恩,之後是一系列追蹤采訪,我的妻子逐漸愛上李純恩。長達六年時間,他們不間斷書信往來。雖然那只是精神上的出軌,他們之間連手都沒牽過,但我還是無法忍受這件事。我不太會處理感情問題,不知道該怎麽辦,只是笨拙地要求他們之間停止通信,也努力告訴妻子,我很愛她,不想失去她,後來更為此和她吵鬧過,都沒辦法再挽回妻子的心,我們還是離婚收場。

再後來,遇到那場政治風暴,李純恩未能幸免遭遇屈辱,餘素懷著他的孩子,跳樓自盡。接到她的死訊,我曾兩日躺在床上,水米未進,恨不能隨她而去,虧著方剛救了我。那年,我的剛兒不過六七歲,我這個魯鈍愚蠢的父親,未能照顧到他,卻要他來照顧我。

不過,自那後,我知道,我已經熬過我人生中最痛苦的部分,再沒什麽能打倒我。我沒再婚的打算,一切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做回最初那個和這個世界有點格格不入的工作狂,但我認為,那是最純粹的自己。

只是,命運很懂得如何暗算人,剛兒再婚,與他妻子並不快樂,他走了他母親那條路,遇到的對象,竟是李純恩的妹妹李完。我曾經沒辦法接受,可最終,也想通了,哪有放不下的愛恨?有什麽是值得一輩子不能原諒的?李完和剛兒真心相愛,小宋,就是我的兒媳婦,都能給剛兒和她自己一條生路,我更不能再固執,我希望剛兒能獲得幸福……

我的敘述,不比許諾曲折動人,但許諾卻聽的倍兒認真,她眸子晶亮,面色凝重,等我講完,她忽地湊到我跟前,鼻尖都快挨上我的,我盡力往後躲,她還盡力往前蹭,語氣頗為兇狠,“你說,你是不是有你的計劃?”

我錯愕,扶扶眼鏡,“計劃?”

許諾一字一頓,“覆,仇,計,劃。”

“覆仇?向,向,向誰?”

“當然李純恩。”許諾眉飛色舞,“李純恩現在不是不造橋,改蓋房子了嗎?跨國集團的商業巨子,生意遍布全世界。你是不是想讓方剛潛入他的集團,搗亂他的生意,從而毀掉李純恩的事業,讓他債務壓頂,再無翻身之日,從此流落街頭,窮困潦倒,貧病交加……”許諾四個字一串的詞流水價往外冒,鬧得我哭笑不得,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把她推回她那張床上坐,我告饒,“你這滿腦子都琢磨些什麽?凈沒影兒的事兒。”

許諾特失望,“啊?你沒想報仇哇?一點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

許諾的沮喪幾近肝腦塗地,整張臉垮下來,“老先生,不帶這樣的,你這也太聖父了,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怎麽都得讓那姓李的活不痛快一回吧。再者說,你不報仇就算了,還把一活蹦亂跳大兒子送給人當妹夫,虧不虧?”特別掙紮地,她再問我,“一點兒都不恨了?”表情裏唯恐天下不亂的意圖堂而皇之,‘老先生,想報仇的話,咱鼎力相助。’

我沖口而出,“不恨了。”隨即,片刻怔忪,因為,在這之前,英國時候,捧著研究成果獲得的獎杯,想起餘素,我仍有百感交集,愛恨相疊,可在我面對較為陌生的許諾,將往事前塵一股腦兒兜出之後,確確實實,胸中平和,再無怨念,我確定,“真的不恨了,更不會想覆仇。其實仔細想想,我很感激餘素,如果她不曾來過,陪伴過我,可能我這一生,都沒機會體會那麽強烈的感情。”

“哦靠,就算都放下了,也別這麽無怨無悔還帶感激的呀。氣死我了……”許諾雙手蒙住臉,維持住坐姿,緩緩朝側面倒下,她用這個搞怪的動作表示她的情緒,加重語氣,“要是有人敢這樣對我,我非用手術刀把他剁成餡兒不可,老先生,這他媽真是讓人活不下去啊啊啊啊啊啊……”

我被許諾逗笑,笑著笑著,心裏又泛起絲酸楚。許多年過去,我這也是第一次深深切切,感受到外人,對我的感情際遇表示出十足十的不平。雖然我不是很在意狷介,但我知道,對於餘素拋夫棄子地離開,很多人都還是客觀理智地,認為問題倒不全在餘素那裏。當然,理性上,我也是這麽認為。可是,許諾那種近乎偏執沖動的感性態度,卻讓我有種找到歸屬感的暖與慰,這年來年去,堆積在我身上的孤苦塵埃,竟在許諾這裏找到了出口。她慷慨無私,對我放開她的仗義與友誼,令我體內深藏的熱情,象遭遇到閃著火星的信撚,被輕易點燃。而像我這樣的人,拘謹矜持慣了,一旦奔放起來,就很容易顯得象失態,我輕聲念,“應該喝一杯。”

許諾拳頭重重捶床,“好主意!”

我靜默,未提醒她,我是病人,她是看護,我仍有低熱且有心臟病,不適合這樣的徹夜長談再加酒精刺激,嘖,小丫頭確實不適合當醫生啊。可不管了,我貪圖這能燃亮我熱度的分分秒秒,很快樂。

眼見著許諾,轉瞬間不知從哪兒弄到大瓶香檳,我未問來處,決定做個不煞風景的忘年交,純欣賞許諾的道行即可。沒有酒杯,香檳倒在搪瓷缸子裏,不緊不慢小酌,我和許諾應該又聊了很多,我甚至跟她提起我的幾件醜事。比如有一次,忙著趕開會,腦子裏光惦著會議內容,如廁之後忘記系皮帶,發言時站起來,褲子掉下去,惹同事們發噱,又因我兩腿精瘦蒼白,得以眾同仁贈一綽號,筆桿先生。

筆桿先生!許諾笑得倒在床上揉肚子,連叫哎喲。

我與她共開懷,感慨,“這些以前我沒跟人提起過。”

許諾自得之色,“我是誰啊?我們局,要論問口供,本隊認第二,誰敢認第一?”

啊?把我當犯罪分子般問口供?哎喲,這個也好笑,但我裝出很不樂意的嘴臉。

許諾立馬安慰我,滿嘴的火車都快跑西伯利亞,說,“本能,習慣,非針對,別介意,咱哥倆走一個。”悶掉大半杯香檳,“我這人吧,話癆,有什麽就說出來,不往心裏悶,是直接了點,可痛快,是不?呵呵,我話密的時候,我媽說,就象整只艦隊火力全開,吵到死。”念及許諾口若懸河之功力,那種好似一整只艦隊沖到腦子裏亂掃的崩潰感,我不由得為自己和前溫院長有如此相似的聯想而再度大笑。

我笑的很厲害,以至略有嗆咳。些許酒意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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