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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帝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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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出一個狡猾而警惕的罪犯,非常難。

要找出一個罪行累累、潛逃數年,反偵察意識還特別強的罪犯,更是難上加難。

大約半小時後,楚銘擡起頭,銳利的目光掃視一圈,筆尖在紙張中心重重地一點。

“已經夠了,開始吧。”

夜深人靜,會議室裏卻肅靜異常,亮若白晝。

在省廳調配下,林州當地抽了不少精銳人手協助特案組,一時間會議室內人聲鼎沸。身為案件重要證人和參與者,寧微被安排坐在了會議室一個角落。

屏幕落下,投影亮起,就像拉開大幕的舞臺,精彩好戲即將登場。

眾人註目下的楚銘,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目光穿過茫茫樹叢,遠遠地註視自己的獵物。

面對眾多期待著的刑警,楚銘開口了:

“我們的嫌疑人,暫時稱為假李雅,林州市人,幼時被親生父親賣給一戶教育程度不高的家庭。這戶家庭甚至可能是當地涉/黑成員。

假李雅在這種環境中長大,很容易走上邪路。從其第一次犯罪的年齡就能看出來。”

會議室內一片落筆的沙沙聲。寧微靜靜註視著楚銘,不自覺地跟著他的話語,在腦中勾勒罪犯的形象。

“近些年,嫌犯大都出現在刑事案件中,並且行蹤詭異。現被押的學生李雅被其盜取身份,但這給案件提供了突破口。

李雅的成長環境非常普通,很難與犯罪行為產生交叉,在早年案件中,她也沒有作案條件。鑒別技術幫我們鎖定了方向,也確定了假李雅利用血緣關系,盜取身份的事實。她盜取身份,不會是為了掩護自己——除非這個人深居簡出,與世隔絕。那麽就剩下一種可能:私人恩怨。”

DNA技術鎖定了李雅,卻也是反向鎖定對方身份的雙刃劍。

一個開朗活潑,一個陰沈黯淡。兩張相同又不同的臉在眼前盤旋。

“對於正常成長,並順利進入大學的同胞姐妹,嫌犯很容易產生情緒。盜取身份並犯罪,可視為對姐妹的報覆。基於這種動機,我們可以在林州市進行布控,不出意外,嫌犯一周內必定在林州市出現。”

在座的一個年輕刑警當即開口:“為什麽是林州市?她的活動範圍應該在S市附近。”

這個問題很合理,屏幕上S市地圖亮著一圈紅點,在座不少刑警點頭附和。

楚銘註視著所有人:“報覆了被親生父母撫養長大的姐妹,要不要再報覆當年賣掉自己的父親呢?”

大多數案件起因都驚人地相似:情愛,錢財,仇恨。

對於這個普通家庭而言,二十年前消失的陰影又重新烏雲籠罩。

特案組本就是偵破案件的一柄利刃,加上臨時調派的各路精英,近乎完美的破案計劃很快出爐,偵破工作緊張有序,卻與寧微暫時沒了關系。

她人都來了林州,寧律知道了,也沒說什麽,只讓她註意安全。

陌生的環境,緊張的案情,寧微就算戴著耳塞眼罩,也很難入睡。

第二天上午,寧微撐著濃墨重彩的黑眼圈離開招待所時,正好看到了幾輛疾馳而入的警車。一行人魚貫而下,浩浩蕩蕩地進了警局大樓。

她走進警局時,一群人已經分散在各個角落各就各位了。

地上散落著泛出油光的撲克牌以及一些賭博道具,兼有不少紅鈔。

“抓賭去了?”

孟辰飛一笑,“算是吧。你看樣子沒休息好,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過來轉轉。你呢?”

“我是組裏的花瓶,哪兒需要就往哪兒搬。”孟辰飛攤手。

他雖然在特案組職位較高,但平常的偵破和審訊用不上他,一般都是最閑的人。

兩人坐著大眼瞪小眼一會兒,孟辰飛見寧微臉上覆雜的表情,戲謔:“是不是心情覆雜?”

寧微默然,接過他遞來的水杯不吭聲。

他以為寧微性格斯文,不習慣自己信馬由韁的聊天風格,就沒再多話,卻忽然聽她說:“這案子能破嗎?”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不知道。”

緊張的目光刷地掃向孟辰飛。他朝走廊望了一眼,人來人往,氣氛緊繃。

“真不是騙你。特案組沒事的時候很閑,有事的時候,遇上的都是各地疑難案子,甚至能接到封存十多年的懸案,誰也不敢保證能破案。”他話鋒一轉,“但如果楚銘說能破,案子就能破,至少到現在沒有例外。”

“那麽神?”

“三十歲不到,就做了特案組副組長,本來就不是牛逼能形容了。就比如你,不也是被他說服的麽?我很好奇,為什麽你哥哥說你不願意參與?”

身為特案組優秀的心理醫生,孟辰飛引導話題的本事可謂一流。

寧微遭遇這麽惡劣的態度,還能緊跟案件幫忙,他真的很好奇。

不過今天是個例外。

寧微涼涼地笑:“想知道原因?你去問他好了。”

孟辰飛一楞,寧微繼續以冷嘲的語氣說道:“如果不是為了那件事,我真不願意參與——說實話,對警方,我並不是很信任。”

雖然不是心理學專業出身,但楚銘對人心理的把握完全達到了專業水準。

一個家暴慣犯,不止有一個漏洞。

比如賭博,和酗酒。

警方順利地在李雅家附近的一個賭博點找到了李雅的父親,為免打草驚蛇,以抓賭的名義將所有參與人員帶回警局。其他人員都在做了記錄後陸續放走,只留下了李雅父親一個人。

家暴犯通常具有窩裏橫的特性,在表情森冷的審訊人員面前,李雅父親很快招架不住,交代出一個人販子,並承認當初將一個女嬰賣給了他。

“女嬰哪來的?”

李雅父親不說話,整個人在座位上蜷著。

楚銘盯了他一會兒,問他:“錢都賭完了?”

李父依然不吭聲。

“你丈母娘家給的錢都扔在賭桌上——要是把這個告訴別人,你想想後果。”

李父猛地擡頭,眼珠子打著轉,整張臉擠成一團,不停地將頭撇向一邊,哼哼著:“沒、沒輸……”

楚銘笑了笑:“那行,我們就不浪費時間了。今天就到這兒,你簽個字,回頭我通知你丈人那邊……”

電光石火間,李父整個人騰空,瘋狗一樣撲了過來,楚銘往旁一閃,讓他與審訊桌摔成一堆。還沒等他爬起來,警衛已經摁住了他。

寧微隔著單向玻璃看著裏面,表情從驚訝到憤怒再到茫然。

審訊室內,李父是這麽說的。

他說:“是我的,雙胞胎,想賣了換點錢,反正有兩個……”

“幫我轉手的是我們這老五,他有路子,可以多賣點錢。不過女孩賣不高,他就給我賣到隔壁縣裏去了,那家人不能生,想要小孩,男孩又買不起……”

回想起李雅的遭遇,寧微只覺得心一陣陣地抽痛。

跟孟辰飛一同回到給楚銘設的臨時辦公室時,寧微仍然有些精神不佳。孟辰飛看在眼裏,讓她到沙發上去休息。

已經深夜,針對李父進行的審訊足足進行了一整天,所有人都很疲憊,幸好想知道的都到手了。

按照楚銘的要求,除了特案組,其餘所有本地人員都回家休息,準備次日的行動。

臨時借用的小辦公室裏,桌面上白光刺目,楚銘面對筆記本電腦,依然坐得筆挺。

孟辰飛端著咖啡進來,正要問他進展,瞥見他鏡片上映出的畫面,立刻湊過去:“你打算用這個?”

“嗯。”

“老大不是說這東西還在實驗期,只對內部高級人員開放,沒有向外開放授權麽?”

這是對楚銘的疑問。因為這個案件結束後,楚銘將暫離特案組,交接工作正在進行,他以為楚銘的權限已經被收走了。

楚銘擡著左手行雲流水地敲著鍵盤,“他親口說的,我的授權在這個案件終結前仍然有效——更何況,我要是想用,也用不上授權。”

囂張如楚銘。孟辰飛默默為老大哀悼。

“你們在看什麽?”

孟辰飛悚然,見寧微已經稍稍恢覆,站在門口,連忙堆起笑:“沒什麽沒什麽,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好。”

雖然剛才聽見了很多奇怪的話,她非常好奇,但既然對方沒有邀請,還是不要多問比較好。

孟辰飛松了一口氣,卻忽然聽楚銘淡淡道:“你過來看看。”

孟辰飛猛地扭頭:“楚銘!”又對寧微說:“沒事,你先回去吧。”

目送寧微出門,孟辰飛轉身,緊擰眉頭:“你這是幹什麽?‘天鏡’也是能隨便告訴別人的?!”

筆記本屏幕上鋪滿了黑底白框的界面,看起來很覆雜,可仔細一看又很有條理。

各式信息分門別類鋪陳開來,隨著楚銘的操作,界面從文字切換到檔案圖片,再切換到監控畫面。楚銘調出一個界面,畫面飛速變化,顯然在進行人臉識別。

“她目前屬於案件相關人員,透露給她,並沒有什麽問題。”

合理合法地鉆空子,楚銘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孟辰飛搖頭,“你肯定還有什麽沒告訴我。還有,她說你知道她為什麽不願參與案件,到底是怎麽回事?”

楚銘敲了幾個鍵,將筆記本轉向他。屏幕上,寧微檔案封面的“無授權”三個紅色大字分外醒目。

“寧微的事情我並不知道,目前只是猜想。她和她哥哥對警方的抵觸情緒,她被封鎖和偽造的檔案,很容易讓人想到一些可能。”

孟辰飛一怔,壓低了聲音:“你是說,汙點證人?”

“證人可能不是他們,但一定是跟他們非常親密的人。之前我試探她時,她非常想知道一些事情的內/幕。”

“所以你想讓她知道‘天鏡’,讓她全力支持我們破案?臥槽,你太黑了吧?”

語氣非常肯定,楚銘默然,算是肯定。

如果是引導寧微全心幫助破案,這個想法算是兵行險著。

孟辰飛問:“幫一次忙就暴露‘天鏡’系統,代價是不是太大了?難道還能把人帶進組裏?”

“這不光是我的意思,老大說,聽力這麽好,賽過破電腦,為什麽不拉到組裏用?”

孟辰飛:“……”

特案組長是之前寧微見過的中年男人,年輕時也是破案好手,後來因公負傷,退居二線,就接了特案組的指揮權,組內習慣稱其“老大”。

老大養老心態,坐鎮後方,常年把一線指揮權丟給楚銘,不過在重要問題上,他還是有最終話語權。

孟醫生表示無語,幹脆睡覺去。

楚銘坐在電腦前,手邊咖啡從熱氣騰騰到冰涼,楞是沒動過一下。

他註視著寧微的檔案,調出界面輸了一段指令,手指在回車鍵停留良久,最終還是直接退出了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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