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在呼嘯的寒風中到了。一個天色昏沈，溫度很低的下午，我毫無興致地和艾達，卡爾，克裏斯一起去了霍格莫德村。到了鬧哄哄的三把掃帚，我脫下了厚厚的鬥篷，艾達和克裏斯去吧臺買了四杯黃油啤酒，艱難地穿過人群，擠到了一張角落裏的圓桌旁坐下。

艾達和我已經和好了。我都不記得我們是如何和好的，因為我們兩之間的這種小口角實在是多得不計其數，我也懶得把她鬧脾氣的次數記在心上。艾達的心思比較細膩，而我對很多事情都滿不在乎，所以很多時候會因為一點兒小事就起了沖突，不過我們總是過不了幾天就會恢覆正常的。

“你不覺得這有點兒奇怪嗎？”艾達啜飲著啤酒，若有所思地說。

“什麽很奇怪？”我問她。

她沖著酒吧的另一頭揚了揚下巴，我看到了湯姆·裏德爾和他的一小群跟班正圍坐在一起。

“裏德爾和瑪格麗特的事情，”她說，“看起來好像他並不是在和她談戀愛，而是在招兵買馬。”

克裏斯也伸長了脖子看過去，嘴裏發出了嘖嘖的聲音。

“看來裏德爾黨正在不停地壯大啊，”他說，伸出手指來盤點坐在湯姆·裏德爾身邊的那群人，用調侃的語氣說，“布萊克，羅齊爾，艾弗裏，萊斯特蘭奇，馬爾福，蘭道爾。這些姓氏加起來都足夠統治魔法界了！”

“如今斯萊特林學院也總算是太平了，那些囂張跋扈、曾經和裏德爾對著幹的人一個個全都轉移到了他的陣地裏，只有梅林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能耐，可以管得住這些人。”卡爾說。

“也不是所有人，”艾達說，“托尼·蘭道爾是絕對不會加入他的那個團夥的。”

艾達說話的時候，語氣裏帶著一絲淡淡的驕傲。

“這個傻姑娘。”我心想，看了她一眼。我心裏明白她對托尼的感情，從一年級開始她就開始迷戀托尼了。我知道托尼並沒有把艾達當做一回事。這倒不是因為他不喜歡艾達，而是因為他對任何女生都不太感興趣，他更喜歡的是收集飛天掃帚還有玩魁地奇。可是就算托尼想找女朋友了，艾達也沒有多大的勝算，她只是一個普通巫師家庭出身的孩子，而托尼是蘭道爾家族唯一的男性繼承人，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朱利安·蘭道爾才會同意他娶一個沒有門楣的女孩子。

當然了，我是肯定不會把這話說給艾達聽的。她和我不同，她在一個溫馨穩定的家庭長大，從小什麽風浪都沒有經歷過，她可經受不起這樣的打擊。

我們四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愉快的，克裏斯和卡爾說完“裏德爾黨”的事情之後，就開始聊起了鄧布利多教授的變形課論文，艾達原本興沖沖地跟我說著話，突然，她的眼神越過了我的肩膀，變得迷茫而空洞。

我轉過身，看到托尼和一個金色鬈發的姑娘在親吻。那個姑娘就是我們宿舍的奧利芙·洪貝。

“對不起。”艾達說，失控地站了起來，撞翻了一把椅子，“不要跟著我。”她警告我說，然後沖出了酒吧。

“艾達！”我沖著她的背影叫了一聲，本想毫不猶豫地追上去，可是卡爾拉住了我。

“嘿，”他說，“別去管她了，她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克裏斯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我知道他一直挺在意艾達的，他們倆從小就是一起長大的鄰居，只可惜艾達的眼裏一直就只有托尼。

不過，卡爾和克裏斯都知道，我的暴脾氣一旦湧上來，誰也擋不住。所以在我推開卡爾站了起來的時候，他們並沒有阻攔我。他們本來只是以為我會去追艾達，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我拔出魔杖，一下子炸飛了托尼和奧利芙面前的啤酒瓶。

好幾個人同時尖叫起來。

“莉齊？你有什麽毛病？”奧利芙看著我生氣地說道。她精心做過的金色發卷上全是碎玻璃，白皙的面容上也被劃出了好幾道紅色的傷口。

“我可沒什麽毛病，有病的是你。”我譏諷地說。

“你這是在幹什麽？！”奧利芙幾乎咆哮起來了。

整個酒吧都安靜下來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還有的臉上帶著頗有興致的樣子在看好戲。

“我在炸你的啤酒瓶啊，這你都看不出來？”我說。

好多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奧利芙大概這輩子都沒見識過我這人無賴起來的樣子，她被我氣得渾身發抖，面色發白。她求助似的看向托尼，托尼看起來非常尷尬。

“托尼！”她對他說，“你說些什麽啊！”

“莉齊，”他幹咳了一聲，對我說，“你跟我出去談談。”

外面的風很大，但是還沒有開始下雨，托尼一直拉著我走到了村莊外面沒有人的小徑旁邊才停下了腳步。天色灰暗一片，厚厚的雲層在半空中堆積著，不遠處，霍格沃茨的天文塔尖都埋沒在了暗灰色的雲層中。

“你怎麽了？”他問我。

“我討厭奧利芙·洪貝。”我說。

托尼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頭，看他的表情，他好像有點兒跟不上我的思路。

“奧利芙·洪貝是誰？”他終於開口問道。

我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他，告訴他：“就是剛剛那個跟你接吻的女生。”

“哦，”他說，“我不認識她。”

我無語地看著他，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裏擠出這麽幾個字來：“你贏了。”

“你剛剛怎麽了？”托尼又回到了剛剛的那個話題，“心情不好？”

“沒有。”我簡單地說，“我要回城堡去了。”

“等一下。”托尼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他的身邊，一雙深邃的藍眼睛定定地看著我。就在這時，一片柔軟的雪花從天而降，落在了他漂亮的深金色睫毛上。

“我今天心情也不好。”他說。

“因為瑪格麗特的事情？”我問。

他點了點頭。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問，“你是不是知道了裏德爾的一些陰謀？你為什麽不肯告訴我？”

雪花越來越密，漸漸模糊了我的視線。托尼沈默地看了我很久，最後只是拍拍我的肩，沈聲說：“雪大了，回去吧。”

我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一字一頓地說：“好，你等著瞧。總有一天我會自己找出來的。”

“莉齊……”托尼說，聲音裏帶著一絲奇怪的傷感和無奈，“看來你是真的沒法放手，是嗎？”

我正在氣頭上，沒有深究他的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回到學校後，我在公共休息室和宿舍都沒有找到艾達，於是我就一個人帶著一堆課本去圖書館寫作業了。我一頭紮進了論文裏，強迫自己忘掉這些煩人的事情，等我寫完7英寸長的繳械咒論文時，天色已經漆黑一片。我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八點半。

“該死的，”我咒罵道，我竟然錯過了吃晚飯的時間！

我感覺糟透了，於是我打算找一個人出氣。我捧著幾本書假裝去還書，走到了隱形書架區，悄悄地用魔杖瞄準了圖書管理員安格斯先生，耳語道：“除你武器。”

嗖的一聲，他的魔杖離他而去，打在了天花板上。他跳了起來，沖著一旁圍著一架天體運行模型畫圖紙的格蘭芬多學生咆哮起來。

我正在偷笑的時候，一只手從身後按住了我的肩。我驚恐地轉過身，看到了湯姆·裏德爾胸口隨意敞開的黑袍子和幹凈的白襯衫。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他會這樣突然地出現在我面前，這樣真實，這樣觸手可及。

我張大了嘴巴看著他，驚訝地連話都忘記了該怎麽說。

“你好，伊麗莎白。”他平靜地看著我，一縷烏黑的頭發垂落在他俊美的額頭上，嘴角微微往上揚起，帶著一絲看不透的微笑。

我的理智漸漸地回來了。

“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好像有誰說過他沒有興趣和我做朋友吧。”我冷嘲熱諷地說。

“我現在依舊沒有興趣和你做朋友啊。”他愉快地說。

我惱羞成怒地罵出了一串臟話：“你給我滾開！你這個狗娘養的——”

“噓——”他微笑著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然我就要大叫了，伊麗莎白·布拉德利擊飛了安格斯先生的魔杖——”

他微微提高了嗓門，我嚇得立刻踮起腳，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閉嘴！”我一字一頓地對他說，然後一把推開了他，轉身就走。

“等一等，我有話對你說。”他說，往前走了兩步。

我轉過身來看著他，冷淡地問：“什麽事？”

“我今天下午在三把掃帚看到你了，”他低頭看著我，語氣很平淡地說，“你和托尼·蘭道爾之間是怎麽回事？”

“關你屁事。”我用最簡潔有力的語言表達出了我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的後背抵在書架上，冷笑了一聲說：“你離他遠一點。”

我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的表情看起來更加慍怒了。“你笑什麽？”他不耐煩地問道。

“托尼讓我離你遠一點，你要我離托尼遠一點，可是你們倆誰都不肯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一口氣說道，“你們兩個還真是自以為是啊，都以為自己比對方好得多，其實呢，我告訴你，你們都是一模一樣的混賬。”

“你何必這樣侮辱我呢，伊麗莎白？你明明知道論混賬的程度，托尼·蘭道爾怎能可以和我比，他可是一個光明正大的人。”

“你這人簡直就是不要臉！”

他低頭看著我，烏黑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以為意的笑意。一開始我以為他生氣了，可是他只是輕輕地說道：“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他的氣息離我近極了，我的心跳慢慢變快了。他慢慢向我彎下了腰，我看到他的瞳孔裏映出了我的褐色眼睛和一根根的睫毛。

我偏過臉，看到了那扇結滿冰花的窗戶。晚風吹過玻璃的縫隙，發出嗚嗚的哀鳴。他離我越來越近，用低沈悅耳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地說：“伊麗莎白，你知不知道你長得非常漂亮？”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掠過我耳際的頭發，然後從我身後取出了一本黑色封面的書。

他站直了身子，對我晃了晃手裏的書，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笑了笑：“你擋住了我要拿的書。”

他一手插在口袋裏，轉身走開了。我還楞在原地，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我們兩的交談完全沒有取得任何進展，反倒讓我原本就混亂不堪的思緒更加沒有頭緒了。

******

我因為攻擊奧利芙被艾略特教授罰了一個星期的禁閉。

那年的聖誕節是在一座座家庭作業山中度過的。我自然不會回到萊斯特街去過節，艾達，克裏斯還有卡爾都回家了，宿舍裏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梅特爾在離開之前給我留下了滿滿一大包各種口味的水果軟糖。事實上，自從我炸了奧利芙的啤酒瓶以後，梅特爾對我就友好了很多。

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在沒有人的時候是一個非常舒適愉快的地方，因此我基本上都是成天成天地窩在這裏穿著睡衣寫作業，吃著各種各樣的零食，一步也不想出門。

其實我不出門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我不想在圖書館或者大禮堂裏碰到湯姆·裏德爾。留在學校的人不多，平時很少碰到的人總是一擡頭就看到，實在是無法忍受。

在那個時候，我已經隱約猜到了湯姆·裏德爾在斯萊特林組織了一群對他死心塌地的追隨者，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群追隨者並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學生組織，他們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紀律，任何人都不能那這件事鬧著玩。我更加沒有想到的是，托尼讓我不要接近裏德爾，裏德爾讓我不要接近托尼的原因其實是一樣的：他們不想讓我看到事情的真相。

只是那時候的我太年輕，我不懂得有些事情要適可而止。如果凡事都非要追查到底的話，最後不僅會傷害自己，還會傷害了別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按照自己的計劃來的，當殘酷的事實給我當頭一棒的時候，我才懂得了一個道理：世界上所有的沖動和愚蠢都是要付出殘酷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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