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楓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 面不改色地說道：“你為什麽這麽說？我為什麽要舍棄我的魂魄？這對我有什麽好處？正常人怎麽會幹這種自殺的事嗎？”

“正常人不會，但是你會。”九嬰冷笑道，“阿夏, 你做的這一切可並不隱秘。”

“在你的第一枚魄晶出世的時候, 我就發現你對你的魂魄並不敏感, 只要我稍加掩飾, 你就感受不到它們的存在。這之後, 也就漸漸證實了我的猜想，但是我一直不敢確定，但是直到昨天我才終於確認，你的確是舍棄了，而且舍棄的很徹底, 魄晶的破碎對你沒有絲毫的影響。”說道這裏，九嬰的身體開始不住地顫抖。

“你的命魂重新凝聚了，也有了新的魂魄、新的身體，前世你的魂魄之晶之所以還會進入你的身體裏面, 只不過是它們和你的命魂還有一絲同宗同源的氣息而已，但是它們進入你的體內之後, 你也沒有任何變化。

你就像是翻新了一遍的特修斯之船一樣。雖然你還是那個姜夏, 卻不再是我的阿夏。你把我們之間的關系斷得一幹二凈！”

“凈”字出口的瞬間，伴隨的是酒杯重重摔碎的聲音。九嬰的神色猙獰到了極致，他狠狠地瞪著沈楓，似乎下一秒就要撲過去似的。

“阿夏, 我就這麽另你厭惡？厭惡到即便灰飛煙滅都願意和我有任何牽扯？”

聽著耳邊的暴怒聲, 沈楓不由地閉了閉眼睛，但是臉色依然平靜，似乎九嬰的話對他沒有一絲的影響。

沈楓平靜地說道：“如果可以, 我也不想舍棄自己的魂魄，但三千年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但是它們和你勾連的太深了，我如果不舍棄，重聚新的魂魄的話，我生生世世都只能和你綁在一起。”

他看向九嬰的眼神，不由地流露出一絲感激、也有一絲痛恨。

“我很感謝當年你在我被幽冥鬼王襲殺瀕臨死亡的時候和我簽訂了同生的靈魂契約，把我從瀕死的境地拯救回來。但也正是這個契約，讓我和望月兩人不能真正在一起，成了他至今無法釋懷的心結。”

“所以你為了和那個天狼在一起，就冒著灰飛煙滅的危險，重塑你的靈魂？阿夏啊阿夏，你還真是一個癡情種啊！”九嬰鼓掌大笑，臉上全是瘋狂之色，但是下一秒，他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陰冷。

“或許當年，我就不應該把你送去太一宗而是一直留在大驪山，那是我一輩子做的最錯的一次決定！”

“也許吧！”想起在大驪山的時光，沈楓露出一絲懷念之色，“如果當年我一直留在你身邊、留在大驪山，我也許就會和外面的那只小火鳳一樣，一輩子只看著你、敬著你、愛著你，你就是我的意志、我的天神。

但是事實上就是，你把我送出去了，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有了師傅、朋友、兄弟，以及……愛人和孩子。”想到家裏的那兩人，沈楓的眼角不由地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卻看得九嬰越發的刺眼。

“你來這裏，就是為了炫耀你如今的幸福生活的，還是說，你是來送死的！”殺意在九嬰的心中湧動，他看向沈楓的眼神異常不善。

“我當然不是送死來的。”沈楓站了起來，伸出右手，平靜道，“我是來拿回我的天沖魄晶的，你在你那裏吧，我感受的到。”

“……哈哈哈哈。”在沈默了片刻了，九嬰突然大笑起來，而且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笑話，笑得都快直不起身體來了。

“阿夏啊阿夏，如果是之前我不知道你已經完全舍棄了你的魂魄，我還可能把它給你。可是現在，我既然已經知道，你憑什麽認為我還會給你？給你讓你吸收裏面的魂力來增加實力來對付我嗎？阿夏，我既然已經毀了你的靈慧魄，那麽天沖魄，我為什麽還要留下？”

說著九嬰的手裏出現了一塊鉆石一樣的晶體，正是沈楓的天沖魄晶，但此時卻在忽明忽暗起來，顯然正在受到強烈的壓迫。

沈楓看了那魄晶一眼，似乎一點也不著急，淡淡地說道：“你就不想拿回你的主元神嗎？”

“你說什麽？”九嬰臉上的笑容一滯。

沈楓看著他道：“我想，你到現在，應該一次都沒有感應到自己主元神吧！”

“是你！”九嬰咬牙切齒道。

“是我。”沈楓神色依然平靜，“當年我舍棄了魂魄我就知道，轉世後的我能力大減，是無論無何都無法和你抗衡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要掌控你的主元神即可，只有這樣，我才能不被壓制地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

一時間，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一陣陣無比濃烈的煞氣從九嬰的身上彌散開來。此刻的九嬰看起來無比恐怖，神色猙獰、雙眼呈豎曈且全是血色，長長的尖牙從嘴巴兩側齜出，宛如地獄爬出來的惡修羅，讓人不寒而栗。

沈楓的表情倒是沒有絲毫變化，只不過溫度的驟降讓他不由地打了個冷戰，他不由地搓了搓胳膊，甚至還有心思開小差想道“現在這個實力真垃圾，一點都不抗凍。”

氣氛異常凝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濃烈的煞氣陡然一收，整個屋子又變得溫暖起來。

冷靜下來的九嬰重新優雅地坐在沙發上，臉上滿是譏諷的表情：“不愧是曾經人族的第一人夏神大人，就算是轉世了，這算無遺策的本事非常人所能及。既然你想要回你的天沖魄晶，那我就給你。”手一揮，手中的晶體被他擲了出去，被沈楓接到了手裏。

看到手裏的天沖魄晶，沈楓舒了一口氣，然後就聽到九嬰陰冷的聲音。

“我的主元神呢？”

“我現在還不知道。”沈楓自然地回道。

“……”九嬰瞪著他不說話。

“我真的還不知道。”沈楓看著瞪著他的九嬰，神情有些無辜。

“雖然我現在的記憶回來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記憶不是正常回歸的緣故，我真的想不起來你的主元神被我藏在哪裏了。我只是隱隱有一種感覺，你的主元神被我的天魂鎮壓在一個隱秘的地方。我想估計只有找到我的地魂之後，我才能想起我的天魂和你的主元神在那裏。”

看著一臉“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的沈楓，九嬰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九嬰沈聲道：“你這招空手套白狼還真是玩的好，你當真任我我不會殺你？”

“我知道你的規矩，如果我不給你個交代的話，想必我是出不了這個門了。”

沈楓向空中比劃了一個玄而又玄的手勢，天地威壓憑空而降，沈楓五指向天，神情異常莊重而嚴肅。

“我，沈楓，向天道起誓，我獲得姜夏的天魂之時，就是我把九嬰的主元神完整交給他之日，有違此誓，神形俱滅、萬劫不覆。”

話音剛落，九嬰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束縛的落在了對面人之人。

誓言已成。

九嬰抿了一下嘴唇，眼神有些覆雜：“其實你只要簽訂契約即刻，沒必要發天道誓言。”

“有什麽區別呢？”沈楓聳了聳肩，“今天我見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我也該走了。”

說著搖了搖手，轉身就離開，動作幹脆利落。

九嬰：“……”

“當年你殺我的時候，沒有一絲難過嗎？”就在沈楓即將跨出大門的時候，沈楓就聽到了這樣的問話，讓他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

“……”沈楓慢慢地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影響了他半輩子的人的，臉上漸漸地浮現出了傷感之色。

“痛徹心扉。”

那是他的父親、他的哥哥、他的老師、他最重要的人，殺了他，他怎麽可能不難過？

“痛徹心扉？”九嬰的眼神劇烈波動了一下，但又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為了殺我，你不惜燃燒了自己命魂。甚至在我的元神逃離後，你自散了魂魄來鎮壓我，這就是你的痛徹心扉？三千年啊，阿夏，你鎮壓了我整整三千年！”想到這三千年暗無天日的時光，九嬰心中的恨簡直無以覆加。

“姜夏，我真的不明白，我視你如珍寶，你為什麽要那樣待我，就是因為我殺了那些廢物，你就要殺我？我在你心中的分量難道還比不上那些低賤的廢物？”

這些疑問一直深埋在九嬰的心中，他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問出來，但是聽到那“痛徹心扉”的四個字之後，他突然很想知道阿夏他當時究竟是怎麽想的、他們兄弟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境地。

“你怎麽還不明白？”沈楓的臉上有些一絲無法言喻的傷痛，“九嬰，當年你殺了多少無辜的生靈你有數過嗎？你為了突破天階的極限、破碎虛空，已經走火入魔了，無數個城市、部落、乃至國家，因為你而變成了死地。我不能讓你，把這個藍星變成人間煉獄。

九嬰，你怎麽就不明白，連接上界的天地之橋，在神魔遠離藍星的時候就已經毀了，你就算再……”

沈楓的話還沒有說完，對面就響起了“啪啪啪”鼓掌聲，九嬰笑得一臉的諷刺，“太一宗真是吧你教得好啊，還真成了除魔衛道的標桿了，說的真是大義凜然，難怪大義滅親起來一點都不手軟，真是好的很啊！”

看到這樣的九嬰，本來還想再勸兩句的沈楓頓時心冷了下來，心裏不禁自嘲起來。

這樣的話，他當年也曾勸過無數遍了，他如果真的肯聽的話，他們也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局面。

看來，他的計劃還是要照常推進了。

想到這裏，沈楓的表情也變得冷硬起來，他看著九嬰冷冷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沒什麽好說的。時間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

只是走出別墅的大門之後，沈楓卻對別墅的方向跪下下來。

“哥哥，感謝你在我國破家亡的時候救了我的性命，對我百般呵護。”

“哥哥，感謝你為了我更好的成長，把我送進太一宗。”

“哥哥，感謝你暗中對我的保護，讓我沒有在長成之前隕落。”

“哥哥……”

沈楓每感謝一次，就朝別墅的方向磕一次頭，神情極為虔誠而感激。

“哥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哥哥了，從今往後，我們，再無瓜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