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屬於王的神明（十一）

無數的箭矢法杖對準了他們, 長發尖耳的精靈臉上皆是毫不掩飾的排斥、厭惡和驚怒之意。

菲西利斯抿了抿唇, 將周身冰寒的氣息掩去。安斯艾爾略略詫異地看了一眼努力釋放善意的菲西利斯，瞳孔中閃過思索。

近乎是順從的讓精靈們抓住自己，柔韌的藤蔓束縛住身軀，銀發男子側身避開尖銳的長劍, 沈默地向前走著。

和菲西利斯不同的是，安斯艾爾直接表明了身份，隨後被確認後戒備又不甘的精靈迎入了精靈國度內。

“這位是吾的同伴。”一手抓住了即將被帶走的男子, 金發的王者迎著所有精靈冷漠的目光, 說道。

菲西利斯用力抽手卻沒有抽出來，反而被更緊地握住。

被安斯艾爾強制禁錮著，體內翻騰的神力近乎狂躁地溢出，順著接觸的地方纏繞上手腕。

安斯艾爾步子不停，就好像是感覺不到毀滅性的神力在他的筋脈中肆意破壞，近乎是縱容著對方沿著手腕的血液一路蜿蜒爬上上半身。

兩個來意不明的人被精靈的護衛隊帶到精靈皇的面前，不等人開口, 一手被牽住的銀發男子猛地咳出一口鮮血，虛弱地半跪在地上。與此同時, 流進心脈的黑灰色神力被金光打散。

“菲西利斯！”將人攬進臂彎中, 甚至顧不上去管此時精靈皇會有的反應，安斯艾爾伸出手擦去銀發男子唇邊含著點點微光的猩紅之色，眼底閃過極深的壓抑驚慌之色。

“吾王……”精靈皇擡起手阻止了身旁人的開口，精靈的五感向來敏銳得很，他清晰地聽見了天族皇者呼喚銀發男子的名字。

——菲西利斯。

也許旁人不明白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 然而作為每一任的精靈皇，他們都會被告知，這個名字的存在。……現今唯一茍且存活著的神明啊。

“來人，去請祭司大人。”精靈皇說道。

“遵命，吾王。”

菲西利斯有那麽一瞬間的確是想要殺了安斯艾爾這個命運之子的，可是就好像是警告一樣，他的神力被安斯艾爾體內的氣運金光反噬，直接傷及本源，差點連身形都維持不住。

這種傷除了世界意識，連安斯艾爾都看不出是什麽原因，只隱約知道和自己有關。他是放縱著菲西利斯的神力的，那是因為他下意識清楚菲西利斯無法傷害到自己，但是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給菲西利斯帶來傷害。

看著菲西利斯越發抗拒冷凝的神色，安斯艾爾面色不變，瞳孔縮了縮，依舊摟緊懷中的人。就算是神，又如何呢？

既然招惹了他，就不可能跑掉！

用魔力探查菲西利斯情況的大祭司對著精靈皇搖了搖頭，意思是自己看不出這人為何會咳血。因為菲西利斯的拒絕和安斯艾爾明顯的不虞，精靈族的大祭司無法觸碰到菲西利斯的身體，只能隔著老遠的距離用魔力暗暗探尋，卻依舊一無所獲。

精靈皇倒是毫不意外，神的身體構造也許和其他種族不同，魔力運轉方式自然也不會一樣。

安撫了有些躁動的精靈們，精靈皇以座上賓的待遇接納了兩人，並且以菲西利斯身上有傷為由將兩人留了下來。

“吾王，確定了嗎？”精靈族的大祭司的外貌並不和天族的大祭司一樣俊美年輕，睿智深遠的目光穿透了蒼老的皮囊，平靜地看向精靈皇。

“是的。”□□謂，只能以神所用。

精靈皇看向安置銀發神明的住處，低聲嘆了口氣。

“還債的時候，到了……”

安斯艾爾的居所就在菲西利斯的隔壁，他就好似忘記了自己的房間，次次留宿在菲西利斯房內。菲西利斯拿他無法，想要反抗卻想起了自己次次反抗都不得好下場，只好無視這個死纏爛打一點也不像位皇者的人。

“安斯艾爾殿下！咳……”菲西利斯半靠在床墊上，還沒說完就是一聲咳嗽。

“我在。”安斯艾爾端著一杯水，一手輕輕拍撫菲西利斯的後背，語調溫和，全然沒有平日的冷肅，“別著急，喝點水慢慢說。”

菲西利斯沒有想過本源的傷害會反應在神魂上，就著男人的手喝了口水，眼底劃過一絲覆雜：“你，為什麽對我這麽，殷勤？”

“想知道？”平直的唇角勾了勾，安斯艾爾俯身靠近菲西利斯，看見那雙幹凈的血紅琉璃中清楚的映出自己金發的倒影，心情頓時上升了幾百點。越發靠近，越發愉悅，含在口中的溫熱氣息慢悠悠地吐出，“那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對精靈族……這麽包容？”說到這裏，安斯艾爾眼底飛速掠過一絲陰翳和微不可見的妒忌，沒讓青年看見。

為什麽對天族那麽排斥，對魔族也是一派冷然，可是對精靈，幾乎克制的容忍？

是因為天族太過傲慢嗎？不，不會，說起傲慢，精靈族的傲慢也是廣為人知。

所以，為什麽……為什麽？

菲西利斯沒想過安斯艾爾會問這個問題，楞了楞後也不覺得有什麽不能說出口的，看了看安斯艾爾眼中的偏執，想著盡快擺脫這種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的日子，便開口道：“大概是因為……迪諾。”

迪諾？

等等……迪諾迪斯！精靈之神？！

遙遠的過去似乎因為脫口而出的這個名字被翻起，沈浸於記憶的菲西利斯沒有發現安斯艾爾情緒的變化，仔細回想著存在於空虛漫長的時間之前的過去。

迪諾迪斯，恐怕是神明中少有的對菲西利斯釋放善意的神了。也是菲西利斯為數不多的，曾經的朋友。

是的，曾經的，在那天之前……

“菲西，”精靈之神捂著受傷的左肩，哀痛地看著銀發紅瞳身穿黑甲的神明，“真的要這樣嗎？”真的，要對我出手嗎……

銀發神明握緊手中的長劍，閉上蕩起一絲波瀾的紅瞳，再睜開時，裏面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情感，就和說出的話一樣冰冷無情：“這是吾神的命令。”

最後一絲希望被打破，精靈神絕望地合上雙目：“菲西，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銀發神明似乎不為所動，握著劍柄的手沒有一絲顫抖，帶著滔天的神力直直刺入精靈神的胸口。

精靈神沒有掙紮，因為他知道掙紮只是徒勞的，任何人乃至任何神明都逃不過菲西利斯的截殺。

精靈神沒有去管刺入胸口的劍，反而向前一步，讓它刺得更深，以至於他能抓住菲西利斯握緊劍柄的手。

他擡頭看著毫無動容的神明，笑了，卻滿是苦澀：“菲西，在我消散後，能不能……放過我的信徒，看在……”

“……我們曾經的感情份上……”

手無力地垂下，抽出長劍，銀發神明沈默地向前一步接住失去意識的精靈神。

“……好。”

——菲西，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不用以為，這一點，我從來沒有否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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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皇合上手中可以算是大逆不道的禁忌書籍，嘆了口氣。

吾神，您明明是那般看重毀滅之神，又是為了什麽……

欺騙他呢？

甚至於，這份欺騙，存留至今。

明明後悔了，明明愧疚到想要贖罪，那麽當初，又是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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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我不甘心，他的眼中，我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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