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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以命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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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胭脂的右手還緊緊地攥在皇帝的左手指中,依舊泛著寒光沾染著皇帝鮮血的短劍在地上橫亙著是那樣的突兀。而此刻的江胭脂已經是雙目通紅,一邊控訴,淚水一邊從眼角噴薄而出。

皇帝冷下臉來,顏色更難看了:“看來朕當初把你留在朕的身邊,讓你成為貴人,成為朕的良娣,是朕做錯了。朕本想著芊兒的遺願好好安頓你,可是你似乎是太不知足了。活著不好麽?一條命有那麽輕賤麽?就可以任你這樣去傷害或者揮霍?”

江胭脂聲音輕顫:“陛下,其實臣妾每次在您面前自稱‘臣妾’的時候,心裏都十分的難過,請您看在臣妾將死的份兒上,允許臣妾把稱呼改回‘奴婢’吧。奴婢的父母是在大旱的時候,從蜀地逃難逃到了京城,如果不是小姐收留我們全家,讓奴婢的父母、叔父嬸娘和奴婢做了家生的奴才,那麽可能奴婢一家早就死了,也不可能有奴婢的今天。如果僅僅是因為小姐命薄,世上繁華、夫君寵眷無福消受,那奴婢除了惋惜別的什麽也不會說。可是小姐不是,小姐是被人害死的,那奴婢就一定要為小姐報仇,才能報答小姐的恩情。姜汁粥裏的薏根粉,奴婢不知道誰是凝紫的幕後主使,可是奴婢知道如果不是晴貴嬪娘娘奪走了陛下您的心,那小姐就不會因為對您日思夜想而神情恍惚,奴婢就不會因為救小姐受傷而不能在小姐身邊伺候,那凝紫,就不會有可乘之機。所以說奴婢查不出幕後主使,卻能讓這個‘子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子而死’的晴貴嬪娘娘不得好死!陛下怎麽能說是奴婢傷害別人的性命?奴婢只是在替小姐討回公道。”

曲錦衣聽得驀然心驚,總覺得這個世道就是有它的緣法。江胭脂是因著近乎於荒謬的邏輯想要加害於自己和女兒,但事實上,害死了儷憶夫人方芷芊的,又何嘗不是自己?她只盼著上蒼若是有眼都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那麽只懲罰自己就好了,一切懲罰她都心甘情願的承擔,只盼著這些罪責不要歸咎在她唯一的血親--女兒鈞澹菊的身上。

皇帝松開了捏著江胭脂的手,手握成全輕輕地砸在了桌案上:“好,朕姑且認為你是在討回公道,可是現在你沒有討回你的公道,你想讓朕怎麽做?讓朕為了你家小姐,手刃晴貴嬪和朕的親生女兒?”

“奴婢不會這麽請求陛下的,因為陛下也不會這麽做。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奴婢都不用陛下發落了,奴婢今天敢來,就沒有做活著回去的準備。”

所有的人這才註意到,原本因為有荔色面紗投射出來的光掩映著,並沒有覺得江胭脂哪裏不對勁兒,如今卻發現那張面龐早已經是慘白如紙,唇色烏黑。

“陛下,奴婢自己來的時候就已經吃下了毒藥,如今奴婢肯定是活不成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奴婢懇請陛下三件事……一是……不要忘了小姐……二是善待……善待小姐的孩子……三是……遠離……晴……貴嬪。”

語畢,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能站起來。

皇帝沒有說話,他似乎還能記起當初對他說“陛下能記得奴婢,奴婢替小主謝過陛下。”的小宮婢的樣子,也似乎還能記起在方芷芊死的時候悲愴無神的說著“陛下,娘娘一生愛美,奴婢要為娘娘更衣了。”的小宮婢的樣子。

是什麽把它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是方芷芊的死,還是自己讓她稱為宮嬪的決定。

“陛下,臣妾有事情想請求陛下。”

打斷皇帝漫長的沈思的,是曲錦衣抱著鈞澹菊跪地的請求。

“啊,你說吧。不過不要抱著澹菊跪在地上了,一是你剛出月子,二是澹菊剛剛也受了驚嚇。”

曲錦衣搖了搖頭:“臣妾這次不會起來,如果陛下不答應臣妾所求之事。臣妾之所以抱著澹菊來提出這個請求,是因為臣妾求的是……是懇請陛下不要剝奪江良娣的位分,並且……厚葬江良娣。”

所有的人聽到這樣的請求都是震驚的,可只有曲錦衣自己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那樣做。

“臣妾知道江良娣曾經企圖害過臣妾,也確確實實的傷到了陛下,可是如今她人已經死了,臣妾想給澹菊積一點福。所以臣妾抱著澹菊跪在這裏,懇請陛下恩準。”

“晴貴嬪快起來吧,你的請求哀家準了。說到底,儷憶夫人和江良娣都是可憐人,哀家也想為帝姬積一點福德。皇帝,至於你準不準,自己定奪吧。”

太後有琴墨安最後一眼的目光,射向了還跪在地上的曲錦衣,曲錦衣微微蹙眉,她知道,就算別人不明白,曾經參與過的太後,也是明白的,而她的的目光,也是在提醒她,自己不過是可憐兩位妃嬪,至於薏根粉和儷憶夫人的死,她全不知情。

“朕……準了……誠如母後所說,她們也是可憐人。傳朕的旨意,江良娣因病暴斃,生前行為多有不恭,念起意思不予計較,日後凡加封,不得予以追封。以從五品良娣喪儀治喪,梓宮葬入皇家陵園,另辟妃園。”

“是,奴才這就去辦。”

後來的雲裳曾經聽宮裏面呆的久了的人說過,江良娣一生有過的風光,都是表面的風光。儷憶夫人得寵,她作為貼身宮婢面上有光,卻要對別人千防萬防,生怕別人暗算了自家小姐。儷憶夫人死之後,她又處心積慮的覆仇,只為了了卻那一點對於自家小姐的執念。被陛下封為貴人,眾人眼中也算得上頗得恩寵的女子,知道死後凈身的時候,依然是完璧。

又如何不可憐呢?

宴會散罷,晴貴嬪搭著荷露的手,走在回麗景宮的宮路上。身後跟著的,是抱著小帝姬的奶娘,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幕,一直是心有餘悸,抱著小帝姬的手也是顫抖著不停。

錦衣不放心女兒,走了幾步便回頭看一看,也就看穿了奶娘心中的局促,面色暗沈了下來,甩開荷露的手,吩咐她:“荷露,你去抱著小帝姬吧,本宮看,葉嬤嬤的手一直在抖,怕是得了什麽不好的病,別回頭再把病氣過給了小帝姬,那本宮可就罪過了。”

荷露應聲接過鈞澹菊,眼光瞟了一下身邊的葉姓姑姑,那葉姓姑姑顯然還不是宮裏頭用慣了的老人兒,經了這樣的事兒,又有晴貴嬪那樣一席話,早已經是冷汗涔涔,手哆嗦的愈發的厲害了。

回到麗景宮,錦衣是斷斷不肯再讓葉姓姑姑照顧鈞澹菊了,荷露便安排了冬霜並內務府安排下來的帝姬的奶娘一並伺候著,直到公主睡下了,曲錦衣才招了荷露到內室伺候。

荷露聯想到方才主子發落葉嬤嬤的事情,早就想到自家主子有事情要問自己,便也不驚訝,規規矩矩的進了內室,幫著錦衣除了外裝,換上貼身的裏衣。

錦衣到不著急,任著荷露為她寬衣,這段時間裏並不曾說什麽,直到荷露開始為她卸妝,才不緊不慢的說道:“本宮讓你打聽的事情,你打聽的如何了?”

荷露把錦衣的發髻拆開,一邊用牛角的梳子一縷一縷的梳順,一邊脆生生的開口:“娘娘說的可是惜和帝姬那邊的掌事嬤嬤趙姑姑?”

錦衣回身用手指點了一下荷露的額頭:“看你這丫頭說的,難不成本宮還讓你查了別的事情?”

荷露還是一搭一搭地順著錦衣的發絲:“娘娘,您雖然只交代了奴婢去查趙姑姑,想著能不能把這個趙姑姑換到身邊來為自己所用,可是奴婢倒是找到了更好的法子。”

錦衣取下手指上的和田玉戒指,小心的放到梳妝奩裏面:“說來聽聽。”

“小主不是問麽?這個趙姑姑怎麽能在宮裏面這麽多年屹立不倒,多半的功勞還是她是平衍王爺的乳娘,這當然是明面兒上的說法了。按照慣例,王爺的乳娘,定是要跟王爺去封地的,趙姑姑之所以能不去平衍那個地方,便是因為,趙姑姑曾經救過太後一命,與太後而言,趙姑姑這是救命之恩,便在平衍王去封地的時候問了趙姑姑的意見,趙姑姑不願意跟去,太後也就沒有勉強,還賞了趙姑姑一個恩典。平衍王的奶哥兒,封了一個平衍治下的八品官。要知道,那奶哥兒不過是個奴才,學識再好也不能科舉的,這無疑是大大的臉面了。”

錦衣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朱唇輕啟:“說吧,你這法子,與趙姑姑的兒子,平衍王的奶哥兒,有什麽關系?”

“奴婢打聽到,這個奶哥兒,名叫趙文寶,到了平衍不久就由平衍王做主說了一門兒親事,妻子宋氏是個農戶的女兒,長得姿色平平,不過人卻是個通透的。八品的官兒嘛,俸祿也不多,而這個時候趙文寶家又添了一個兒子,生活自然拮據,娘娘為什麽不把這個趙宋氏請到宮裏面做乳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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