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章

關燈
五月九號,這是姜未醒來的第三天。

她頭上裹著一層厚厚的紗布,兩手手臂,和右腿都纏了繃帶,行動不便,無法下床走動。

要喝水,或是去洗手間,都得別人幫忙。

她出事時,牙齒磕到了舌頭,腫了一些,說話時發音含混,所以姜未一般避免說話。

通常,她擡左手,意思是要喝水;

擡右手,意思是去洗手間。

這會兒,姜未擡起了左手,緊跟著,又把右手放在耳邊。

“是要什麽?”

姜未側目,看見一個穿條紋病號服的男人坐在身側,他模樣英俊,五官較為深刻,穿著千篇一律寡淡無味的病號服,仍顯得精神奕奕。

說話這人是秦賜,姜未名義上的丈夫。

說是名義上,是因為姜未並不記得他,對他們的婚姻毫無印象,但秦賜是她的丈夫,這毋庸置疑。

三天前,姜未醒來,渾身劇痛,不得動彈。

她失去所有記憶,不記得家人,朋友,愛人。

只有秦賜在她身邊,他溫和地告訴姜未,他是她的丈夫。

從秦賜口中得知,他們結婚三個月,現在正在美國舊金山度蜜月,來到美國的第二天晚上,姜未和秦賜在路上被一輛轎車撞到,被送到醫院。

秦賜受傷較輕,在救護車上就清醒過來。

姜未則沒那麽好運,她的頭部受到撞擊,四肢也有受傷,足足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才醒。

醒來後,姜未失去記憶,醫生說是頭部受創的緣故,具體什麽時候可以恢覆記憶,這很難說。

那會兒她說不出話,只茫然地睜著雙眼盯著秦賜,抗拒他的靠近。

對於記憶一片空白的姜未來說,這個世界是陌生的,所有人都是陌生人。

總不能跳出來一個人說是她丈夫,她就要相信。

哪怕秦賜長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一派成功人士的氣質。

秦賜把姜未的護照拿給她看,讓她對照上面的名字和照片。

姜未接過護照,仔細地看。

姓名姜未,年齡二十四歲,照片上的女孩梳著馬尾,額頭光潔,臉孔小巧精致,對著鏡頭露出淺笑。

那時,秦賜體貼地給她借來一面鏡子。

姜未對著鏡子,盯著那只包得圓滾滾的腦袋左看右看,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哪兒哪兒都像。

又哪兒哪兒都透著陌生感。

別忘了,她失憶了,自己對著自己都嫌陌生。

她不說話,把護照還給秦賜,用眼神示意他,還有其他證據嗎?

秦賜又分別拿出他自己的護照,他們倆的結婚證,以及大使館出具的相關證明文件。

姜未對秦賜眨眨眼睛,不置可否。

秦賜並不勉強。

他將證件都收好,並不多言語,細心照顧著姜未,每頓飯都先耐心地餵給她吃,過後自己才吃。

姜未雖然失去記憶,但仍保留著正常的感知能力。

她對秦賜的印象挺好。

甚至可以說,她挺喜歡秦賜。

但姜未知道,這種喜歡,一半是基於秦賜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一半是因為姜未現在只能依賴他。

何況,秦賜長得的確不賴。

他不常笑,但給人沈穩,很靠得住的感覺,一笑起來,眼角泛些桃花,又給人溫柔多情的想象。

姜未又擡了擡左手,不太利索地說,“臉……癢……”

長期這麽包著臉,都快要悶出痘了。

秦賜微笑,“稍等。”

他到外面給姜未倒了杯溫水,放在她手裏。

美國人習慣喝冰水,秦賜每次都到醫院走廊最盡頭給她打溫水,他說她的胃不好,不能喝冰。

姜未用口型對他說謝謝。

晚上七點,秦賜為姜未請來的女護工來到病房,她要給姜未擦身,做簡單的清理。

姜未現在行動不便,站都站不穩,沒辦法自己洗澡。

更不可能讓秦賜幫忙。

好在,秦賜實在是體貼,不等姜未提出來,他就先想到這一層,主動幫她請了一個女護工。

女護工扶著姜未到洗手間。

這間洗手間並不逼仄,馬桶、洗手池和淋浴間區分開,做了幹濕分離,在單人病房中,也算是相對高級的。

從秦賜的氣質和談吐也能看出,他家世不俗,非富即貴。

女護工叫蘇珊,三十九歲,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丈夫酗酒,不事生產,上個月還因為鬥毆被抓了進去。

蘇珊幫姜未脫下病號服,嘴裏絮絮叨叨地,盡管姜未從不回應她。

因為她知道姜未聽不懂。

或者說,她以為。

在蘇珊被雇傭的第一天,秦賜就告訴蘇珊,他的妻子聽不懂英文,請她在照顧時務必多費點心。

說這話時,姜未剛醒,還沒睜開眼。

她聽懂了。

從秦賜的話,到蘇珊的回答,姜未都懂得明明白白。

她沒睜開眼,也沒有告訴秦賜,她其實聽得懂。

秦賜為什麽會這麽說呢?

或許因為失憶,他以為姜未順便也失去了語言能力,這有可能。

這個念頭像水一樣從姜未心中流過。

姜未沒有向秦賜解釋這一點。

她剛醒來,懵懂混沌,秦賜是她目前唯一可依靠的。

但也正因為這樣,姜未更想捏住一點東西在自己手上。

哪怕是這種看上去挺無所謂的東西。

蘇珊稍有些胖,動一下臉就泛紅,但人挺熱心,可能是怕姜未尷尬,即便覺得她聽不懂,蘇珊仍會不停跟她對話。

打手勢,是全世界,或者全宇宙生物都適用的溝通方式。

“你丈夫,”蘇珊指著外面,滿臉堆笑,“他對你真的很好,我真羨慕你。”

姜未對她微笑。

微笑是全世界通用的語言。

“他面試了好幾個護工,最後才挑中我,還讓我留意你的舉動,如果有異常,要及時告訴他。”

姜未不經意地皺了皺眉。

這話聽上去有些怪怪的,但似乎又合情合理。

作為一個疼愛妻子的丈夫,在妻子生病,行動不便的時候,想要知道她的異常情況,說得過去。

姜未身上傷口太多,不能碰水,蘇珊用綿軟的毛巾沾了溫水,給姜未擦拭全身,小心地避開傷口。

每次蘇珊擦到後腰的位置,總會感嘆一句,“你這紋身真好看,就是看不出是個什麽。”

姜未看不見,她脖子有傷,無法扭頭。

洗手間的鏡子又太高,不足以照到後腰的位置。

“也不像花,也不像字母,是不是你們中國的神秘符咒?”蘇珊自言自語著,也沒指望姜未能回答。

畢竟她根本聽不懂。

擦完身,蘇珊扶著姜未出來,秦賜上前,從她手中接過姜未,一步步扶她到病床上。

秦賜的手臂有力,步伐穩重,他的手貼在姜未後背上,握著她的肩頭,穩穩地將她帶到床上。

“舒服嗎?”秦賜幫她蓋好被子,“等傷好得差不多了,就能淋浴了。”

姜未點頭。

九點了,秦賜傾身到床頭,幫她調高室內溫度,他身上帶些沐浴露的香氣,並不霸道,隨即來,又隨即撤離。

調好溫度,秦賜對她說,“你好好休息,我去睡了。”

他的單人病房就在隔壁。

秦賜給她關上燈,轉身要走,忽然感覺身後一小股阻力。

轉頭,是姜未拽住了他的衣服下擺。

她無比認真地看著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期待,這代表她現在有話想對秦賜說。

“怎麽了?”秦賜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手腕。

這是秦賜習慣性的動作,好像那裏有什麽東西似的。

姜未有些困難地側過身,對他指了指自己的腰側。

“腰疼?”秦賜沒明白,“我明天請人幫你揉揉。”

姜未搖頭。

搖得很堅決。

她不明白這跟腰疼有什麽關系,就算是腰疼,秦賜幹嘛非得請別人給她揉呢?

秦賜無疑是個好丈夫,正如蘇珊所說。

卻不是個與妻子特別親近的好丈夫,他彬彬有禮,處處妥當,唯獨不夠親密。

“那是怎麽了?”秦賜問,“需要我叫醫生過來嗎?”

姜未搖頭,移開視線,“晚……安。”

她本來想讓秦賜幫她看看,背後的紋身到底是什麽,每回洗澡蘇珊都提,姜未還挺好奇的。

又怕是自己從前年少無知,中二犯病,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秦賜始終看不懂她的提示。

姜未也不好意思直接對他撩起自己的上衣。

撇開結婚證上的關系,他們實在還沒熟到那份上。

秦賜聞言,沒多說什麽,隔著被子拍了拍她的胳膊,“早點休息,明天我們要回國了。”

“嗯。”姜未發出一聲簡單的音節。

翌日,聖弗朗西斯科國際機場。

秦賜已恢覆完全,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筆挺幹練,拖著兩只行李箱,姜未坐在輪椅上,由護工推著,和秦賜一起去辦托運手續。

結束後,秦賜手空下來,隨手付給護工一百塊美金的小費,從他手中接過姜未的輪椅。

“想吃什麽?”

姜未現在能進些固體食物,但她在出發前已經吃過一頓,肚子還不餓。

她搖了搖頭。

“那想喝什麽?”秦賜又問。

而且他再一次地碰了碰左手手腕,那裏骨骼突起,筋絡分明,幹幹凈凈的,不像西方人體毛旺盛。

剛才那個護工推著她的時候,她的餘光總忍不住瞄到他體毛叢生的手臂。

實在很難不去註意。

姜未還是搖頭,水喝多了會一直去廁所。

盡管待會兒在飛機上有空姐幫忙,她還是覺得難為情。

姜未討厭這種不能自理的感覺,她想要盡快好起來,不僅能活動自如,還想恢覆記憶,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都有怎樣的經歷。

秦賜推著姜未進了安檢,找到登機口,到自助販賣機前買了一瓶純凈水。

他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姜未的輪椅在他身邊。

姜未註意到,秦賜總是把她放在離他很近的位置,比如現在,就在他一臂遠的位置;比如在醫院,就在隔壁病房。

但最近也只到這裏。

很奇怪,姜未總覺得,她和秦賜之間有種說不出的生疏感,不像是結婚半年的夫妻。

但秦賜對她的確是好,好到讓人挑不出錯。

姜未的輪椅向前,對著登機口的位置,秦賜在她的斜後方。

從這個位置,她看不見秦賜,秦賜卻能看清她的一舉一動。

姜未不喜歡這種感覺,沒有安全感。

她試著轉動脖子,但這個姿勢不太雅觀,也很難受,她擡擡手,秦賜的聲音從後方響起,“想要什麽?”

這是這些天來,秦賜對她說過最多的一句話。

理智的,淡定的,好像她想要什麽,他都能給。

姜未攥著左邊扶手,努力表達,“輪椅……轉……一下。”

秦賜握住輪椅上方,聲線柔和,“往哪邊?”

“你。”

他沒說話,遲疑了幾秒,然後將輪椅轉向自己那邊,使姜未正對著他。

這下她能看清楚了。

秦賜穿西裝顯得精神幹練,他長得十分年輕,護照上的年紀才二十八歲,據他介紹,目前他是一家醫藥公司的CEO,兩人生活在Z市,結婚半年,沒有孩子。

他擰開瓶蓋,喝了口水,修長的手指沾上瓶身上的水珠,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他的手上沒戴戒指,姜未手上也沒有。

“你真的……”姜未的眼神茫然中帶著好奇,“是我,丈夫?”

作者有話要說:  懸疑向,日更,無恐怖情節。

懸疑內容和感情線大概一半一半吧。

歡迎大家入坑。

接檔文《危險的他》文案:

唐荔從記事起,常常會做一個邪門的夢。

夢裏是連綿無盡的荒漠,神秘蒼涼,寸草不生,夢裏一個人都沒有。

她常常覺得那個地方在召喚她。

家人找高人解夢,高人說,那裏會是唐荔的喪命之處,千萬要遠離。

唐荔一笑置之。

二十五歲時,唐荔學業事業雙豐收,即將邁向人生的巔峰期。

單位組織旅游,卻一不小心帶她來到夢裏的地方。

接下來的旅途中,同事一個個神秘失蹤,最後只剩下她一個。

夜晚,一個高大的陌生男人走進她的帳篷。

唐荔盯著他,裹緊睡袋:“你是來殺我的嗎?”

男人搖頭,語氣溫柔誠摯:“不,我是來救你的,跟我走。”

他朝唐荔伸出手。

她該相信他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