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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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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弟弟因為都具有煉丹天賦而被師父收下。一開始,我比弟弟進步快,也更有天賦。但師父總是更喜歡弟弟一些,他說我不夠穩重,又太過輕浮,看人的眼光也不好,遲早會栽一個大跟頭。可那個時候,我只覺得是他偏心,如何能聽得進他的話呢?”應竹春的語氣裏帶著濃濃的後悔,可是時過境遷,再後悔又能如何?

“我常常和師父作對,又給弟弟添麻煩,最後因為太過高調而被人害死,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誰才是對我好的人。當時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應竹春的聲音又逐漸變得淒厲,也不知道是在說服周長庸還是在說服自己。

臨到死前,才看清楚自己身邊的人的好壞,可那並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或許,糊裏糊塗的死了反而才是一件好事。

“我想要再來一次,重新彌補他們,可是等我真的重來的時候,卻發現師父早已經隕落,而弟弟也已經飛升而去,我成了林家一個最不起眼的小侍童。我能怎麽辦?我只能努力展現自己的煉丹天賦,想要如我弟弟一般,重震我們這一脈的聲名!”

如此一來,若弟弟在仙界看見了,也不會覺得有自己這麽一個哥哥很丟人吧。

“弟弟在飛升之前,留下了這個春藤小鎮,留下了煉丹大會。我知道,他是心有遺憾的。我倆出生的地方,生長著一種低級妖藤。那藤蔓比繩子還要硬,常常會被村民用來做家具。”說起曾經溫暖的過去,應竹春的態度溫和了不少。

對於這麽一個將死之人來說,大喜大悲都是會加速他的死亡,但他本人並不在意這些,周長庸也不好提醒。

“他還沒有遺忘作為凡人的感覺,也沒能在飛升之前找到一個衣缽傳人。我在知道有春藤小鎮,有煉丹大會存在的時候,就知道我可以用這個嶄新的身份完成他的想法。我也知道他會在哪裏留下他的傳承,我們本就是同一師門,他研究出來的丹方,我很快就能理解並煉制出成功的丹藥來。那個時候,我真的很開心,我覺得我可以盡到一點點哥哥的責任,也不枉我重生一回。”

可是誰能想到呢?

周長庸幾乎能夠猜到後續。

身為林家小侍童的應竹春,突然有一天爆發了強大的煉丹天賦,而且還得到了當年應玉春大師留下來的傳承。而身為林家少爺的林宵,卻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修行者而已。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其實並不難猜。

“我以前對弟弟很不好,所以見到林宵的時候,我覺得我或許可以在他身上彌補一些我過去的遺憾。”應竹春臉上滿是嘲諷,“師父說的對,我有眼無珠,看人的眼光很不好。雲中君曾經對我情深款款,而星夜侯則是我至交好友。被我視為親人、情人、友人的三個人,聯合起來,用了數年的時間將這裏打造成一個十死無生的囚牢。相比起我時不時給他們煉制的丹藥,他們更希望不管他們什麽時候需要丹藥,我都能給他們煉!”

“恕我直言,你看起來並不是會這麽認命的人。”周長庸忍不住打斷對方的話。一個人蠢一次很正常,蠢兩次也可以理解,但若是一直蠢下去,就不太正常了。

被人關在這裏,應竹春連死都不怕,難道真的會乖乖的給他們煉藥?

“他們很聰明,知道我給他們煉制的丹藥可能有問題,所以事先會送來一些靈獸妖寵試藥,等到沒問題之後他們才會吃。”應竹春上前兩步,讓周長庸看清楚他腳上的鎖鏈。

“聽聞上古年間有聖人手中有一神物,能捆盡天下仙人,喚為捆仙繩。我腳上的鎖鏈雖然不是捆仙繩,但也能封盡修士真元。我若是給他們煉制的丹藥有假,他們便會讓這鎖鏈深入我雙腿一分,痛到極致,恨不得雙腳俱斷,深入骨髓。”

“的確是難得一見的法器。”周長庸將這法器仔細打量,忍不住讚嘆了起來。

這樣的東西,想必就算林宵他們三人一時之間也難以得到。

“更可笑的是,這鎖鏈是我送給雲中君防身的。”應竹春笑了起來,“你看,我是不是很蠢?”

曾經以為對方可以為他拋下宗門手足,卻不想一切只是引誘他入甕的誘餌而已。

真傻。

他被困在這裏的日日夜夜裏,都在想自己為何看不懂雲中君的虛情假意?或許開始的時候,雲中君的確對他有那麽一絲真情。但這一絲的真情抵不過他本身的欲望。

周長庸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好歹也是個重生者,活成這個樣子著實叫人唏噓不已。

“他們的天賦其實不錯。”應竹春見周長庸點頭,又轉頭說起了另一件事,“他們三人雖然不是那種驚才絕艷之人,但當初能夠被我看成至親之人,他們自然也不算普通。只是他們自己修行,不知道要經過多少生死,才能換來那麽一絲修為的進步。但吃我的丹藥,卻能快速提升修為,能夠贏來世人的讚譽,能夠讓家族宗門對自己刮目相看。漸漸的,他們就開始不再修行了,而是開始時不時的來詢問我的丹藥是否有新的進展。”

“原來你的報覆已經開始了。”周長庸嘆了一口氣。

之前周長庸見到林宵和雲中君兩人的時候,也發現他們修為雖然高,但根基卻並不算深厚。開始周長庸還以為是因為他們年輕才會如此,如今看來,原來是丹藥之故。

“一旦我身死,他們就再也得不到丹藥。”應竹春總算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來,“那些丹藥是好東西,但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就成了壞東西。他們在我丹藥的供給下,早已經忘記了正常的修行應當如何?可惜,可惜我也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看樣子,你說的差不多了,那麽現在也該輪到我說了。”周長庸開口道。

應竹春似乎早已預料到一般,“看在你當了一次聽眾的份上,你想要什麽丹藥,我都會盡量滿足你。”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他曾經看不透這個道理,如今若是還看不清就真的是眼瞎心盲了。

“我不缺丹藥。”周長庸擺手道。

“可我只會煉丹。”應竹春皺眉道。

“你方才說了那麽多,但你沒有發現你還欠一個人許多,一直沒還麽?”周長庸提醒道。

“什麽?”

“你弟弟,應玉春。”周長庸好脾氣的解釋道,“你前世沒有當一個好哥哥,辜負你弟弟許多。好不容易重生,拿了你弟弟留給未來弟子的傳承,卻又被關在這裏。若你弟弟在仙界看見了,怕是要氣的下凡來找你這個哥哥打上一架了。”

應竹春被說的有些羞惱,“我……我……”

卻是什麽也反駁不了。

“飛升仙界對我來說並非難事。”周長庸總算露出自己的狐貍尾巴,他之所以在這裏聽應竹春說了一堆,無非就是想要找到他的弱點,好讓對方心甘情願的成為自己的九命星鬼而已。

“你要替我帶話?”應竹春聽出了一點門道來。

“非也。”周長庸搖搖頭,“我可以帶你去仙界。你和我說這麽多都是無用之言,你真正要說的對象是你弟弟才對。有什麽話,你還是自己找他說更好。”

“飛升哪裏這麽容易?”應竹春驚訝的看著周長庸,似乎在嘲笑他的異想天開一般,“修行者眾多,能飛升者寥寥無幾。再者,就算是仙界也……”

“仙界不過是這九天十界裏的起點。所謂仙界,就是五重天,才是紅塵天真正的氣運歸屬所在。”周長庸將應竹春沒有說話的話直接說了出來。

應竹春這一次是真的大驚失色。

“你……你怎麽知道?”關於仙界的秘密應該沒有多少人知道才對。就算是他,也是前世偶爾聽師父提起才知。可他們這一脈,先祖正是紅塵天仙界裏的丹仙,所以才會知曉。

“吾乃鬼修。”周長庸氣勢為之一變,原本寬敞的山洞瞬間就被無數陰氣籠罩。那日夜不息的煉丹爐也變得冰冷無比。

在這濃郁的陰氣、死氣之下,區區凡火,又怎能有一絲熱度?

“只要你許下誓言,身死之後為我驅使,自願成為星鬼。待你修為大成,命玄九轉,化為九命星鬼,自然可成鬼仙之軀!”

光芒大盛——

周長庸的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本看不清摸不透卻叫應竹春的靈魂都為之顫抖的一本書。

那書動也不動,但應竹春不自主的跪倒在地,在短短剎那之間,突然回憶起了自己前世今生的所有過往。

“徒兒,你命格古怪,怎麽似有兩個命數?”

“哥,我們一起努力修行,以後成為丹仙啊。”

“……我沒有逼你,是你逼我!區區一個下人,憑什麽讓我為你斟茶倒酒?”

“阿竹,你若是愛我,便不要離我而去,合該天天年年在我身邊煉丹才對!”

“我既然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為何要將給我煉制的丹藥放在他人之後?”

……

原本以為自己不記得的,想不起來的東西,也全部在腦海中閃過。

絲毫畢現。

但最後,這些畫面都宛如浮雲一般散去,留在他腦海裏,只有當初他和弟弟一同拜入師門,互相激勵對方之語。

“我們一定要成為第一對丹仙兄弟。從古至今,從未聽說過兄弟二人皆為丹仙之傳說,拼成就,我們肯定拼不過那些功成名就的厲害丹仙,但是我們可以拼數量。上天既然讓我們兄弟均有煉丹天賦,就是讓我們創造新的傳說。”

“大哥,你說的對。”

“好,好!有志氣。”師父看著這兄弟二人,很是喜悅,“你們兄弟二人合力,他日必定名震九天十地,成為這紅塵天當中最出名的丹仙!”

原本早已經遺忘的兒戲之言,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當中,揮之不去。

這才是我想要得到的。

這才是我的願望!

應竹春回過神來,發現時間不過過去剎那。

周長庸的手,才剛剛翻過一頁書而已。

應竹春死死的盯著周長庸,還有他手上的書,已然明了。

生死簿!

哪怕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東西,哪怕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件神物,但他的心中,就是自然而然的冒出了這個名字,得知了它的厲害之處。

大道聖兵,本為天道載物。

凡天道所轄之靈,見此均有頓悟。

我還能再見到弟弟麽?還能再和他說一句“對不起”麽?

我還可以成為丹仙,撿起自己曾經已經拋下的理想,重新在這個世界上走一遭麽?

天無絕人之路,此刻,他已經看見了新的希望。

此生,他不會再遇見第二次了。

應竹春眼中頹色盡去,整個人都煥發了不一樣的生機。

“我……我願成星鬼。”

簡單幾個字而已。

但周長庸手中放生死簿裏,屬於“應竹春”的這個名字已經被打上了他的印記。

大道聖兵面前所發誓言,哪怕是師無咎也無法抵抗,何況一個應竹春?

“善。”周長庸將生死簿合上,重新收入丹田深處,伸手將已經軟倒在地的應竹春拉了起來。

應竹春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都是汗,四肢也很是無力,只能勉強站立。

“在生命的最後兩個月,你就不打算好好的教訓一下林宵他們,讓他們狠狠吃一個虧麽?你既然已經是我的鬼仆,怎麽能如此窩囊,用那麽憋屈的方法報覆仇敵。”

已經將人給騙到手,周長庸一改方才那善解人意的模樣,直接將本性暴露了出來。

若是師無咎在此,八成要氣的破口大罵。

當初就是這麽騙他,這該死的騙子。

前倨後恭這一套玩的最溜了。

有恩必償有仇必報,向來是周長庸的做人原則。

而護短,則是他的愛好。

“主人願意幫我?”應竹春既然已經認周長庸為主,態度自然變得謙和許多。

“哪裏還需要我幫?”周長庸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若我是你,那三人怎麽還能活到現在?你既然擁有這無與倫比的煉丹天賦,又有兩世記憶在身,如何能讓自己淪落至此!”

應竹春虛心求教,“還請主人明言。”

“你可曾聽過‘二桃殺三士’之說?”

作者有話要說:  此刻的師無咎:啊楸——啊楸——哪個家夥一直在cue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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