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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伍拾伍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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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院花開,蝶蜂亂舞。一陣匆忙的腳步打亂了繁忙而寧靜的一幕,蘇秀之目帶焦灼的闖進蘇明德的房間。

門一打開就見到一個身影猛然躥至眼前抵擋住他的步伐,定睛一看卻是萬鈞正冷冷地看他。

“誰來了?”

蘇明德從萬鈞身後探出頭來,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

蘇秀之猛然見到兩人穿著中衣且從同一房間出來加之態度親昵,不覺間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

蘇明德一見蘇秀之便是一個激靈,問道:“大清早的擾人清夢是怎麽回事?”

一問,蘇秀之方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連忙拉過蘇明德進到屋內。

蘇明德任由他拉著,回頭對著萬鈞說是要洗漱。後者便聽言去打水。

蘇明德才剛醒,腦袋還昏沈著。加之昨夜難得沒有因為處理公事而太晚休息便被萬鈞拉著交歡,現下眉眼之間還掛著被盡情疼愛過的魅惑氣息。

蘇秀之方才沒仔細看,現下見著了難免心神蕩漾。無關乎情愛,不過是因美而動。哪怕是見多了這副容貌,還是會動搖心神為之驚艷。

五年過去,曾經花兒已是成熟,高掛枝頭便更是美得讓人心驚。幸而蘇秀之向來將他視作打鬧友人,未向男女之情方面想過也便不動心。

要不然亂倫之罪豈是他所能承擔的!

蘇明德挑了一下眼神,眼波流轉,眉目如花,“嗯?有事?”

饒是無關乎情愛也被惑住,蘇秀之急忙擡起袖子擋住他的半張臉才能勉強定住心神,喃喃說道:“你果真要上妝才能叫人看一眼。”

蘇明德頓住,繼而失意了一會兒。到底是習慣了醜顏,況且男子漢大丈夫也不必太過在意容貌。

“你來就是為了嘲笑我的樣子?那你還是趕緊走吧。”

“不是。我來是因為……你能不能別取消婚約?”

婚約?

蘇明德楞了一下,便知道蘇秀之說的是他跟長孫無憂的婚約。只不過他向來不拿那婚事當真,因為長孫無憂那般女子絕然不是他所能駕馭的。

取消婚約也是遲早的事,但主動權應該在長孫無憂身上而不是他。

“取不取消婚約應當是留斛翁主才能做主的事。”

聞言,蘇秀之臉色變得怪異:“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蘇秀之把近來建鄴對長孫無憂傳得沸沸揚揚的各種難堪言論紛紛告知他,並說道蘇家各族老在商量著逼迫榮國公府取消婚約。

“怎可落井下石?我且去同各位族老說一聲,不可在留斛翁主落難之時雪上加霜。”

蘇秀之攔住他,躊躇半晌說道:“不。我的意思是讓留斛取消婚約。”

蘇明德皺眉,“若讓留斛翁主取消婚約等於是逼她默認了不貞潔之事,這比取消婚約還可惡。”

“我向她提親。”

一陣靜默,蘇明德驚訝的睜大眼睛。

“你沒聽錯,那晚和她共處一室的人是我。所以我應該負責。”

蘇明德從驚訝中恢覆變得憤怒,他指責道:“從出事到現在為何你不在第一時間承擔責任,你讓翁主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語和謾罵?你應當在一開始就說出來並負起責任。”

“我知道,只是當時江離……家中又出了許多事,一時間忘卻了。待想起才發現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只想現在補救,許還來得及。”

“但願翁主能原諒你。”

蘇秀之滿臉愧疚,心中愧疚不已的同時竟覺沈甸甸的負擔也消散了不少。這時才發覺自己並不討厭和留斛翁主的親事,甚至是有些期待的。

不得不說前一段時間,他是有想過逃避。本身上他不願太早成親被束縛住,他是向往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名山大川,秀麗江山。

另一層原因便是他自己並不確定未來一生與一開始在他心中形象就沒好過的長孫無憂共度一生。

一時的猶豫便造就了現如今無法挽回的結果。

但更令他沒想到的是,發生這一切後,長孫無憂竟然是獨自一人承擔的,她沒有說出蘇秀之這個人來替她分擔被辱罵,也沒有試圖將責任推到其他人身上。

她只是淡然而堅強的一個人承擔著,甚至於在外出時遭遇那些所謂正人君子的讀書人指桑罵槐時坦然而聰慧的反駁,令那些人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蘇秀之竟很快的淪陷,為她的堅強而心疼,為她的聰慧而心折。曾經鄙夷不屑的口才成為他所欣賞的。本以為在蘇明德面前坦白會後悔,卻沒想到是期待。

“那這件事就由你親自去說如何?”

蘇秀之點頭,“我正是此意。只要別讓族老們出面,倘若他們出面只怕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局面。”

“而且你必須宣告與留斛翁主共處一夜的人是你。”

若是不宣告,長孫無憂不貞潔的汙點還是會掛在她身上,人們只會讚頌蘇秀之。而如果宣告,建鄴百姓生性浪漫,加以稍微引導便是一個郎情妾意的美好愛情故事。

蘇秀之也是明白,故而應下。臨轉身要走時又忽然說道:“對了,聽說昨天宮裏出事了。好像是那位新寵孟昭儀宮裏頭突然匯聚了大堆的耗子。經查探,似乎是那夜寢宮裏點著了印狼香,聽說那香能引來耗子。現下宮裏該是排查,最好是別被查到那香是從蘇家裏出的。”

“這你倒是放心,那香,蘇家沒有。”

印香五文,狼糞少許,研成細碎粉末混合均勻。凈室之內點燃便可引來耗子,這是蘇秀之自己琢磨出來的方子,當初便是為了和瘋子和尚鬥香。

現下拿出來嚇嚇那孟昭儀,也不會追究到誰的身上去。

蘇秀之點頭放心的走了。

三日之後,蘇明德參加乙級下品鬥香,當時出的題目正是有關送子香。他以玉瓶甘露,沈檀送子香贏得滿堂喝彩。

同一日,宮中於貴妃、孟昭儀一同診出懷有身孕。和帝龍顏大悅,恰聞此事,與太後相晤下旨於皇宮中舉行甲級鬥香大會並賜予魁首天下第一調香師之稱。

另賜魁首專侍宮宴以及祭祀所用之事,可謂榮譽至高無上。

一時引得天下眾調香師蜂擁而至,然則只要通過乙級鬥香者方可入宮參加甲級鬥香。

孟照臨再次參與乙級上品鬥香,與眾調香師共同爭奪天下第一調香師之名。

因蘇明德此次鬥香非比尋常,故而族老們嚴令族中雜事擾其清靜。因此私自上榮國公府逼迫留斛翁主退婚,被長孫無咎怒而趕出府門並一紙退婚訴紙呈至陛下面前。

蘇秀之多日以來努力,一朝煙消雲散。

是夜,夜涼如水。月光灑落庭院,如水波映照,盈盈輝光。

曾經伺候蘇明德的兩個小丫鬟早便出嫁,便就換了兩個小童來伺候他。但蘇明德向來有萬鈞照料著,近前伺候的事萬鈞容不得他人前來。

然而今夜萬鈞不再,便由這兩小童服侍著。自與萬鈞發生關系後,也不知他從哪兒尋來的古方子,每夜一碗藥水溫養著蘇明德違背常理交歡的身體。

今夜萬鈞不再,便特意吩咐了那兩個小童熬藥。

只是兩個小童以前幹的都不是什麽重活,熬藥的時候便互相推搡著輪流交換。到得約定時間,其中一個小童沒來,另一個小童竟也直接走了。

他估摸著時間未到,便想先回去歇著。

他這一走,便只剩那個藥爐子架在爐火上面熬著,氤氳水汽升騰,在靜靜的夜中也算是寧靜祥和。

過了一會兒,一個白衣縞素、面色陰沈如孤魂野鬼的中年女子飄飄蕩蕩似的走到爐子旁邊,揭開爐子蓋便往裏頭倒進一油紙包的東西。

倒完後,直挺挺的面對著這一爐子尖銳的笑了幾聲,在這夜裏慘厲得可怕。

尖利得像是鋸子鋸在木頭上的聲音,伴隨著瘋狂的笑聲:“聞之,娘的聞之,娘會為你報仇的。”

女子,卻是蘇聞之的親母蘇孟氏。

蘇孟氏又是一陣飄飄蕩蕩的離開,在她離開之後從角落裏走出一人。

蘇木氏直勾勾的盯著那爐子,她站在黑暗的角落裏看不見她的表情。她站了好一會兒便轉身離開,打消了本是要找蘇明德的念頭。

小童來取了藥爐子,帶進蘇明德的房間裏給他喝下。

蘇明德一開始喝那藥,因為嗅覺靈敏只覺味道有些過濃。但見兩小童第一次熬藥便不苛刻的詢問。

一口飲下便習慣性的翻閱調香書籍,直看到夜半三更、燭淚成堆才叫童子催著休息。正好是倦了也便放下書籍站起,卻只覺一陣暈眩急忙扶住了桌角。

小童驚起:“公子?!”

蘇明德搖搖頭道沒事,他心想大約是看太久的緣故。向前走兩三步,陡地胸口一陣悶疼,喉口一陣腥甜。

忍不住咳了幾下,卻咳得滿手鮮血。

蘇明德顫抖的抖開手,茫然不知何解。

兩小童登時驚慌不已,“公子!來人啊!公子出事了——”

蘇明德開始感到耳鳴,視線陡然一陣黑一陣白,身子也沒力氣支撐著他。搖搖晃晃將倒不倒時,一只有力的臂膀攬住他。

當聽到萬鈞熟悉的聲音,蘇明德安心的陷入昏迷中。

蘇明德一進入昏迷便不知道當時極度混亂的場景,最為令人驚訝和恐懼的便是萬鈞如同妖魔般恐怖的樣子。

以往如春水般溫柔的眸子被冰寒封住,溫潤如君子的氣勢形成層層殺氣,將膽敢接近蘇明德者絞殺。

甚至是蘇明曦前來都被無視掉,區區一介家奴卻有如此爆盛恐怖的氣勢可想而知非池中物。

無人可接近蘇明德便無法判斷他的傷勢,也就無法醫治。幸而蘇秀之理智還在,大聲警告:“再不醫治他你想他死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萬鈞這才收斂狂暴的氣勢允許大夫上前診斷。診斷的過程中他一直擁抱著蘇明德沒有放開。

而蘇明德慘白的臉上即使昏迷仍帶著對親密之人的信任。

當大夫診斷蘇明德是中了毒,而中毒來源於那碗藥時萬鈞憤怒得險些殺死那兩小童。

那樣視人命如草芥的冷漠令在場者驚訝和恐懼。最可怕的是萬鈞在要殺死這兩人時理智得可怕。

蘇秀之一臉冷汗的勸他蘇明德不喜滿屋鮮血,萬鈞才饒了兩小童的命。

蘇明曦看著這樣的萬鈞,心中害怕擔憂不已的同時也有了打算。萬鈞非池中物,小小蘇府囚不住他。況且……

蘇明曦看向昏迷的蘇明德,眼中思緒晦暗難明。

蘇秀之則是一心擔憂著蘇明德的傷勢,蘇木氏面上帶著驚訝擔憂,眼中隱隱有抹後悔和愧疚。

蘇府之中家奴不少,但非家奴者亦比比皆是,見萬鈞一介家奴卻與蘇明德那般親密,面上不顯,心中是炸開了鍋。

且那被拖來醫治的大夫和學徒看見此一幕,膽戰心驚之餘卻覺得心中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真相。

蘇家主事之人,此時心思各異,竟沒有一個想到防堵二人關系曝光。以致之後發生的難以挽回的災難。

第二日,秦國公府。

簡嬤嬤如同往日一般端來藥香讓秦國公夫人飲下,秦國公夫人方飲完手中碗落地碎開,發出清脆的聲音。

簡嬤嬤驚慌:“夫人!夫人——”

秦國公夫人一口氣沒緩過來,嘴唇瞬間變成紫色,一下子癱倒昏迷過去。

簡嬤嬤驚慌之下沒忘吩咐人去找大夫,大清早的秦國公府炸開了鍋似的亂起來,仆人匆忙急切,秦國公及其妻子、於行峰、於行敏全都奔過來。

只是到底晚了,大夫看了秦國公夫人對著一眾期待目光遺憾的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頓時,悲戚如影隨行籠罩整個秦國公府。

於行峰悲戚之下仍不忘問:“祖母身體一向康健,定時服用藥香調養身體。怎會如此突然?”

那大夫躊躇了幾下說道:“國公夫人是……是中了毒。”

“中何毒?”

“我得看看國公夫人服用的藥香,可還有?”

簡嬤嬤連忙說道:“有!”

說完,便連忙捧了還剩下的藥香過來給那大夫。

大夫用指尖挑了一點放在舌尖上舔了一下,臉色陡然大變:“這是何人給的方子?莫不是與你秦國公府有仇?”

“放肆!話可要謹慎些說。”

大夫解釋道:“這藥香裏有味蒼耳子,蒼耳子可是劇毒。可以調合藥香的是蒼耳子油,不是蒼耳子。一字之差,便是藥與毒。”

秦國公猛然抓住簡嬤嬤質問:“誰開的方子?”

簡嬤嬤不敢置信的說道:“是蘇小公子。”

“蘇明德?蘇明德!!”

蘇明德?不可能。於行峰心中驚訝,不斷否定。但蘇明德為祖母調配藥香已有時日,恐怕非假。

只是,蘇明德,你何以要害疼你如孫兒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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