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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德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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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牧它去哪了?”公園的動物們越是這麽說,郝仁越是非得弄清楚不可。德牧怎麽說也是曾經跟她並肩作戰過的夥伴,她不可能任憑它無緣無故地消失而無動於衷。

小白狗依舊沒什麽好氣:“你不會想知道的!”

郝仁哭笑不得:“我想知道!”

“兇手!那家夥跟著殺掉那五條小狗的兇手走了!”小白狗沒有回答,回答的是之前曾為郝仁尋找兇手提供過線索的貓媽媽。

聽到這話,郝仁身旁的阿花身體頓時一僵,連呆子跟Lucky都面面相覷。

“你們確定?”郝仁實在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雖然德牧之前的確阻止過她對那個兇手動手,但是她並不覺得它會是那種是非不分,為虎作倀的壞狗狗。

“確定!”小動物們咬牙切齒。

“我們曾經跟蹤過它,它每天跟那個兇手同進同出,吃那個兇手給的東西,還對那個兇手搖尾巴!”

“那個兇手曾經拿石頭砸過我!”

“那個兇手壞透了,它背叛了我們,它也壞透了!”

“陛下你不信?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郝仁的確不信,所以,她帶著呆子它們三只走到了那孩子的校門口。原本她還以為跟著那孩子回家才能看到德牧,沒想到那家夥竟然就在校門口。它趴在樹蔭下翹首以盼的模樣,不知怎的,讓郝仁想起了高中時代的呆子。曾經,呆子也曾這樣等著她放學。

“你怎麽搞成這樣?”公園的小動物們以為它跟著壞人吃香喝辣,它此刻的樣子卻比當流浪狗時還糟糕。不僅比起之前瘦了不少,臉上竟然還多了一道難看的傷疤,郝仁伸手摸了摸,連身上都有不少受傷的痕跡。

“沒事,養幾天就好了。”德牧避重就輕。

“我問的是怎麽搞的!”可惜,郝仁並不打算這麽放過它。

發現郝仁神色凝重,德牧只好嘆口氣,說了實話:“陛下你既然能找到我,肯定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了。是那個男人打的,那孩子的父親打的。”

“你怎麽回事?”一聽這話,郝仁頓時急了,她可不覺得德牧會是那種傻乎乎往別人槍口上撞的笨狗。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壞孩子,我覺得那孩子還可以搶救一下。”面對郝仁的質問,德牧終於幽幽道出了事情的經過。

“那孩子其實很可憐,不僅他父親經常打他,連學校的孩子也經常欺負他。我有次出來覓食,偶然間看到他被幾個高年級的孩子欺負,就忍不住跑出去救了他。當時也沒多想,就是覺得他們好幾個大孩子欺負他一個,很過分。

後來再遇上的時候,他正朝一條小黑狗扔石頭,我沖他大聲吠了幾句,他忽然就不扔了,他認出了我,還問那條小黑狗是不是我的朋友。

我忽然意識到他並不是個徹底的壞孩子。至少,他很講義氣,不是嗎?

於是,我留在了他的身邊,開始只是希望能監視他而已,有我在,他就不會欺負公園的小夥伴。我後來才知道,他真的是個可憐的孩子。他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別人跑了,他爸爸除了抽煙喝酒就只會打他,他從來不知道該怎樣正確地跟人相處。他唯一能夠仰仗的就只剩下拳頭,那是他那個父親教會他的唯一的事情。

他一直跟我說他很想跟同學們一起玩,可是因為他動不動就揮拳頭,同學們都不敢跟他玩。他什麽都沒有,為了讓同學們跟他玩,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就只有使用暴力。越是這樣,他跟大家的距離就越遠。

那孩子看著盛氣淩人,危險又暴躁,其實,他只是一條沒人愛的小棄狗而已。孤單又絕望,對所有人都殺氣騰騰地露出獠牙,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會追著自己的尾巴默默流淚。”

德牧的描述實在太形象了,郝仁的腦海中真的浮現出了一條眼淚汪汪的小棄狗。

“如果一直放著不管,那孩子真的會走上邪路的。我聽過太多的先例,那樣的孩子長大後一般都會成為一無是處的混混,狗見狗嫌,人見人恨,如果放著不管,他的未來已經能夠看得到了。那孩子其實不壞,他從來沒有動過我一根指頭,甚至會省下零花錢給我買狗糧吃。最重要的是,只要有我在,他就不會欺負公園那邊的小夥伴們。”

聽德牧提起公園那邊的小夥伴,郝仁長長嘆了一口氣。它在這邊處心積慮地保護它們,可惜,那幫家夥卻非但不明白他的苦心,反而把它當成叛徒。這麽想著,忽然心中一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將它摟在了懷裏。

“傻瓜,你這又是何苦?”

“大概是因為,那孩子讓我想起了曾經的自己吧!”德牧苦笑著嘆了口氣,“別看我這樣,當年我也曾是一條壞狗狗。我的主人丟棄了我,我四處流浪,覺得天大地大,沒有一處是我家。你知道嗎?無論是人還是狗,什麽都沒有的時候都是最可怕的。

反正沒有人愛我,反正沒有人在乎我的存在,就算死了,也沒有人會為我哭泣。那時候的我偷東西,咬人,無惡不作。甚至把嚇哭小朋友當作自己的樂趣。只有當面對人類驚懼的表情的時候,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是有價值的。”

聽到這話,郝仁非但沒覺得害怕,反而將它摟得更緊了。她真沒想到,這條成熟又有魅力的德牧竟然也會有那樣令人意想不到的過往。

“曾經我對人類充滿了敵意,憎恨這個世界,憎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類。一直到後來,遇到我的師父。”說到這裏的時候,德牧冰冷的語氣忽然轉暖。

“師父?”

“嗯!”德牧點了點頭,“它是一條偉大的金毛!它總說,這世上沒有天生的壞孩子,只有遇上了壞家長的可憐孩子。想起它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忽然覺得,為什麽就不能再給那個孩子一個機會呢?”

“他已經好多了,他已經學會了哭泣。我師父曾說過,哭泣並不是軟弱的表現,那恰恰是一條狗還活著的證明。會哭,就意味著心還沒有死透,還能感覺到這世上的溫暖與痛苦。”

“哦,對了,我有名字了。我叫強大,是那個孩子為我起的名字。他有時候會喊我強大大。”說到這裏的時候,德牧的表情無限溫柔。

雖然德牧一再表示自己沒有問題,郝仁還是忍不住偷偷跟著它回了家。德牧顯然也察覺到了她的存在,不過卻並沒有拆穿,跟那孩子一起,引著郝仁一行回了家。

那孩子的家在附近的一處棚戶區,跟李富貴原來的家比起來好不了多少。郝仁跟呆子它們三只找了個隱蔽的位置躲起來,偷偷觀察那戶人家的動向。嗅到了曾經令它心悸的味道,阿花一路上一直躁動不安,此刻更是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害怕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舉動,郝仁只好把它摟在了懷裏,摸著它的脊背安撫它。

那孩子回到家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淘米做飯,德牧一直跟在他身邊,那孩子一臉的輕松,時不時會跟它說上兩句話,看起來跟普通的小孩子別無二致。那樣子,完全沒辦法讓郝仁想起那個曾經渾身戾氣的兇手。一直到天徹底黑了,那個應該被他稱為父親的男人才醉醺醺地回了家。燈光亮起,窗戶上映出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德牧則趴在地上,默默望著他們。

“蠢貨,會不會做飯?菜裏放那麽多鹽,鹽不要錢啊?”原本和諧靜謐的環境中忽然響起了一聲男子憤怒的咆哮。

聲音太大,雖然身在屋外,郝仁還是被他嚇得心臟一緊,重重打了個激靈,連趴在她肩膀上的Lucky都是差點從上面摔下來。

“老子把你養這麽大,到底是為了什麽?”郝仁以為這聲咆哮就已經夠了,沒想到的是,那男人竟站起來,對著孩子就是一拳。

“汪!”德牧果然無法眼睜睜看著那孩子被打。

然後,更令郝仁揪心的一幕發生了,那男人竟然抓起掃把,對著德牧就抽了下去。

“爸,求你了,不要打它!”更加令她沒想到的是,那孩子竟然撲過去把德牧護在了身下。

德牧的個子很大,那孩子的個子很小,雖然他盡力保護,德牧還是被掃把抽得嗚嗚直叫。

最後,那孩子只能帶著德牧從屋子裏逃了出來,那個男人倒是沒追出來,只是依舊在屋裏扯著大嗓門罵罵咧咧。

那孩子帶著德牧坐在了門口的青石板上,摸著德牧身上的毛,一臉的心疼。

“強大,你疼不疼?”旁邊剛好有一盞路燈,路燈下,郝仁分明看到那個之前被渣爸在校門口揍得站不起來都沒有流一滴眼淚的孩子,此刻竟然淚流滿面。

“強大,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明天放學給你帶食堂的骨頭。”那孩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摟緊了德牧。

德牧沒出聲,只是不停舔著他臉上的眼淚。

路燈下,男孩跟狗緊緊依偎在一起的畫面,不知怎的,竟讓郝仁想起了曾經的呆子跟自己。

郝仁原本還擔心那孩子長大了會危害一方,現在沒事了,雖然他不幸攤上了一個倒黴的爸爸,但現在他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導師!

對那個孩子來說,德牧應該就像他黑暗的人生中突然射入的一縷陽光,雖然微弱,卻足夠照亮以後的人生。

“好奇怪,我為什麽突然流眼淚了?”郝仁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帶著呆子它們三只轉身離開了現場。

跟那個孩子比起來,郝仁覺得自己其實還算幸運的,至少,郝衛國並沒有像他的爸爸那樣喪心病狂。

對一個孩子來說,面對一個仿佛定時炸彈般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的家長,絕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一件事情。郝仁總覺得,那孩子肯定經常會在睡夢中驚醒,她剛剛真的被那個男人那聲突如其來的咆哮嚇得不輕。

這種時候,她總是忍不住羨慕國外對少年兒童的保護,如果在國外,這樣的情況那個父親肯定分分鐘被剝奪撫養權。她之前還覺得外國人小題大作,看過這對父子才明白,人家這是在維護社會的穩定。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的生物,世界給他以絕望,他便會還世界以絕望,這世上有多少罪犯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一步步成長起來的。

看來成為帝國女首輔的進程要加快了,真的有好多事情要做啊!修改男權思維下的《婚姻法》,現在又多了一個《未成年人保護法》。

郝仁原本只想確定德牧是不是安全,此刻卻被一種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刺激得熱血沸騰。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渴望權力,渴望憑借自己的雙手為那些可憐的孩子撐起一片天。期待我百年後,世上再無此等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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