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個暫時被稱為茉莉的小女孩擁有什麽出身，起碼她的身上是存在著什麽值得利用的部分存在的。甚至說，就連此時她安定的存在狀態都是一種利用價值。

異能力是與人的生命息息相關的。就算是森鷗外的異能力創造出的愛麗絲也不過是一個異能的人形——她沒有類似人類的構造，也沒有人的靈魂。

可是這女孩不同，她從根本上就和愛麗絲出現了某種差異。受傷了會流血，分析了身體組織又的確能夠檢查出不安定存在著的基因…森鷗外也想過這樣的體質到底是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在起作用，還是幹脆就隨了中原中也。

而突然間擁有了一個女兒的，只有十八歲的中原中也卻感到了一種命運的捉弄感。

十一年前，七歲的他從空無一物的迷茫裏醒過來。然後就在今天，他的面前又出現了一個相似的存在。

這孩子是什麽？是人類麽？還是怪物麽？

現在思考這些東西根本沒什麽意義。比起這個，該怎麽處理這個死死的盯著他的小女孩似乎比這個還要重要的多。

“哎呀，還真是愁苦的臉啊。”在沈默裏，尾崎紅葉用袖子遮住了嘴露出了戲弄的笑容。接著她蹲下身把手搭在了沈默的女孩的肩膀上。“…茉莉，過去吧。”

從她的語氣上來看，比起十八歲的弟子喜當爹這件事，還是森鷗外給女孩起的稱呼更讓她無法接受一些。

“…？”一直很聽話的女孩沒有動作，只是擡起頭看向了紅葉的眼睛，然後緩慢的無意識的歪了歪頭。

“茉莉”是什麽？女孩這樣想。“茉莉”是指什麽呢？

“怎麽了，茉莉？”

啊，這樣啊。在沈默裏，歪著頭的女孩輕輕地抿了抿嘴巴。

她想起“首領”說的，‘暫且稱呼她為茉莉好了’這樣的話了，那麽“茉莉”就是我的稱呼麽？

於是她擡起腳向著沈默的橘發少年走了過去，又在對方皺起眉頭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她倒是還沒有體貼到能明白皺眉代表著不適，她只是單純的以為自己的理解出了錯誤，於是停止了行動。

“中也。”坐進墻邊的椅子裏的尾崎紅葉說。

中原中也這才放松了眉頭，帶著一股子無奈伸出手，握住了女孩搭在身側的小小的手掌。等到那個軟軟的觸感入手後，又稍稍一楞差點把這個小手丟出去。

大概會被紅葉大姐罵吧。他看著女孩鍥而不舍地追隨他的目光，感覺一大團麻煩就這麽被他牽在了手裏。

“感情的交流就先到這裏，首先要先做一個實驗。”

偶爾會非常‘不識趣’的森鷗外打斷了新晉的父女二人的沈默對視，帶著一種探究心地按響了內線電話。對方沒有接起，但是在半分鐘後，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被扛了進來。

“小茉莉，作為獎勵會給你甜點吃的。”坐在辦公桌後頭男人這樣說，他臉上的笑容在不谙世事的女孩眼裏談不上好看，而她也不明白“甜點”是什麽東西。但是這個笑臉會讓她覺得呼吸加快，四肢的肌膚都微微地顫栗。

還不明白恐懼與渴望這些個情感的女孩看向了那個被綁住的男人，輕輕的合起了雙眼。

有什麽東西在。

站在她身邊的中原中也立刻放開了她的手，並且隱隱擋在了她和森鷗外的中間。在三人的註視下，女孩輕飄飄的長長的白色裙擺下有什麽東西鼓動了起來。

是黑霧。

是在她腳下的微弱的影子中不斷收縮著的黑霧。

那些黑霧就像是在羽化著的什麽生物的繭一樣，在震顫到一定程度後驟然破裂，將觸角伸出席卷向了那個男人。

男人尖叫著，用力的蹬著腿想要逃離那片籠罩過來的黑霧的觸角。可是被緊緊束縛住的肢體根本派不上用場，反而讓他一頭栽倒在地上。

那黑霧捆住他，把他向著女孩的方向拽了過來。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男人瞪大了雙眼，怨毒和恐懼幾乎要從他的眼中冒出來刺穿女孩單薄的身體。

可是女孩不懂，她只是像是機器一樣控制著黑霧把他拖進了自己的影子裏。在男人的頭沈入黑暗的那一瞬，所有的尖叫和聲音都停止了，整個屋子都陷入了寂靜。

“這是什麽玩笑。”中原中也說。他看向女孩的目光裏寫滿了覆雜。“異能力的造物擁有了異能力麽？”

在森鷗外認為這個剛剛誕生不過兩天的女孩會一直沈默下去時，她開口了。

“木偶，沒有異能。”女孩似乎是理解了少年的後半句話，並且異常乖巧的將紅葉怎麽詢問都沒有說出來的異能力的名字告訴了他。“能力是【山羊之歌】，山羊是黑霧，木偶不是黑霧，黑霧…是我？”

斷斷續續又亂糟糟的不成話語，但是在場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在森鷗外差點要為自己撿到寶而笑出來的時候，女孩突然雙腿一彎跪在了地上。

血順著她的鼻子流了下來，在變得蒼白的臉上流下了一條細細的河流。那些鮮紅的液體順著她的下巴滴在了裙子的白紗上，也滴在了她因疑惑而擡起的手心上。

“停止吧，茉莉。”森鷗外命令。

“停止…？”女孩仰著頭看著他，又轉過頭看向了站在一邊的中原中也和同樣站起身的尾崎紅葉，輕輕的點了點頭。“嗯…停止。”

話音落下的瞬間，黑霧從她腳下躥出將那個男人吐垃圾一樣地吐了出來。而這次，男人像是暈死過去了一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在走進來的兩個低層人員要把他拖出去時，這個叛徒突然大聲的笑了起來。他像是在那片黑暗裏看到了什麽一樣放聲大笑，仔細聽的話還能在笑聲裏聽到口水嗆進氣管裏的可怖聲音。

離得很近的女孩還在努力的爬起來，大概是被他嚇了一跳，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又摔倒，還好中原中也離得不遠並且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才沒有摔在地上只是一頭撞在了少年身上。

“山羊是黑霧，而木偶不是黑霧麽。”說著，森鷗外隨意的擺擺手，示意那兩個人把男人拖出去，“真是有趣的答案。”

這個女孩雖然頂著由【木偶】所創造的身軀，可是那個身體裏面裝著的卻是其他的什麽東西。也許是別的什麽靈魂，也可能是那在什麽東西的影響下誕生的異能力自己擁有了意志，但是的確是可以拿來使用的存在。

“中也君，這孩子就交給你照顧了。不過要記住哦，茉莉，”

“今天開始，你不叫做【山羊之歌】！”不知何時出現的愛麗絲抱住了因為渾身是血而看上去慘兮兮的女孩，在感受到手下因為她突然的出現而猛的緊繃的身體時露出了更大的笑意。“叫做【青之瞳】才對哦！”

“要限制麽？首領。”再一次牽起女孩不再幹凈的，沾滿血汙的手。中原中也看向了一如既往微笑的森鷗外。

“嗯，在成長起來前要限制。”

“是。”

在女孩的目光裏，少年摘下自己的帽子按在胸前，單膝向著男人跪下，彎著腰低著頭表達自己的敬意和順服。然後他站起身向尾崎紅葉點頭致意，這才牽著她走出了這個房間。

在鋪滿了彩色玻璃的長廊上，少年抱著女孩邁著大大的步子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而在他臂彎裏搖晃著的女孩也只是用細嫩的小手輕輕地搭著他的肩膀，直著身子望著變化多彩的玻璃出了神。

“你在看什麽？”

女孩聽見中原中也這樣說，頓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只能疑惑的歪了歪頭。這個動作讓披在她薄而窄的肩膀上的鳶色卷發滑了下來，像是一團雲朵一樣勾住了少年的手指。

又軟又輕，好像一用力就會被折斷一樣的可憐的存在。

無論有著什麽樣的出身，中原中也都是具有不可思議的責任心的人。也是因為這種責任心，他的身後也有許多人願意跟隨他，他也願意去背負這些期待。他可能不適合做一個首領，可是在背負著誰前進這件事上他一向熟悉。

所以在牽起女孩的手時，他也做好了背負的準備。

沒什麽，一個小小的奇特的生命而已。和小貓小狗沒什麽區別，只要教導，然後放松手指隨她去就好。

於是少年把女孩放下，讓她站在地上，用自己的手帕給她擦拭沾著血的臉和手掌。

然後，女孩伸出了手。

她脆弱的手指觸碰到了少年的眼角。這個瞬間，她沒有感覺到少年突然繃緊隨時可以把她的脖頸折斷的肌肉，為沒有看懂他眼中突然危險起來隨時能將她整個撕碎的可怖殺氣。

“藍色的是什麽？”她只是歪著頭，帶著疑惑的這樣說。

“什麽？”少年握住了她的手，有些用力的握在手心裏。這樣的突然的舉動讓他有些不悅，可是也只是不悅，還沒到因為這點小事就與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孩子動怒的地步。

“藍色的。”

“所以？”

“藍色的，是天空？”

女孩想起了橘紅色頭發的女性抱著她，第一次站在陽光下的時候，那片覆蓋在自己頭頂上的，極其壯麗的景色。她的知識告訴她，那叫做‘天空’。

“什麽天空啊，”似乎是有些失笑，中原中也翹起嘴角用力的揉亂了那頭讓自己看著有點不爽的鳶色長發。等把手拿開一看，她站在那裏就更像是一只小小的黑褐色綿羊了“說這話前先看看你自己的眼睛吧。”

“我的眼睛。”女孩重覆著他的話。“我的眼睛也是天空？”

“啊，是藍色的天空。”

少年沒有再看她，而是繼續邁開腳步。這一次女孩沒有再看那些彩色的玻璃，而是用手托著自己的臉蛋沈浸在了自己的奇妙又有些空曠的世界裏。

那雙藍色的像是深潭的眼睛裏，突然就翻起了波瀾。像是誰不經意間打開了漆黑的洞穴，讓陽光從洞口落在了不見光亮的水面上。

根本不像。如果中原中也側過頭去看一看女孩的雙眼的話，他一定會明確的下結論。因為這雙閃爍著的眼睛與那個一直追求著死亡卻又在黑暗中不斷小聲求救的少年完全不同。

這是一雙即使連它的所有者都懵懵懂懂不太明白，可是依舊渴望活著，渴望如同人類一樣活下去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錯字和bug

本文裏的主角【中原愛雅】的異能力的名字是出自中也的詩集山羊之歌。作為替代的“青之瞳”也是出自他的詩。

而愛雅這個還沒有被中也送給她的名字也是三次元文豪啾也的兒子的名字（論一個名字為什麽可愛到給女孩子用都沒讓我覺得違和）。

一開始愛雅的年齡是九歲，這一點也是從詩中選取的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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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家cp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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