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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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楊星河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人緊緊抱著，那個毛茸茸又刺手的腦袋，不是李墨一又是誰。
“司醫生……幫個忙……”楊星河推不動alpha的體重，只能求助於坐在一邊看熱鬧的司明菲。
“挺有意思。”司明菲饒有興味的看著兩人，“你竟然會因為他而產生了正常人類的感情，真是醫學史上的奇跡，明明當初在設計你身體的時候，把沒必要存在的東西都去掉了。”
情感，會幹擾指揮者的判斷，會讓他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高夏明想要的是一個完美的人形兵器，當然不能有這樣不可控的因素存在。
在還是個胚胎的時候，楊星河就被剔除了那些情緒，他無法感知到正常人對愛恨恐懼，讓他可以完全從價值判斷的角度來處理事情。
只不過，折騰了半天的基因控制工程，被後面的意識灌入工程給搶了風頭。
某道感情特別豐沛的意識，讓楊星河感受到李墨一對他的愛，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與悲傷。
“舉例來說，你就像一杯咖啡，先是涼的水，再把你煮沸，最後還要放涼，本來是白的，烘焙之後把你變黑，最後再倒入牛奶把你變白……前後兩個項目完全沖突，嘖，我就說上頭那些老混蛋是白癡，竟然會同意。”
司明菲把楊星河的衣服扔給他：“抓緊時間，他很快就會醒的。”
“嗯。”楊星河換上衣服，離開秘密實驗室。
在實驗室外，是穿著統一服飾的六個人，還有一個傻乎乎的助理研究員，他今天被安排去買六身衣服。
“……好歹也來點不一樣的。”楊星河看著那六個如同準備跳集體舞的人，扶額。
助理研究員窘迫地搓著手：“我平時買衣服都是這樣，省事，還便宜……那個……要麽，我再去買？”
“算了，不用。”楊星河擺擺手。
那六個人，五個男人一個女人，他們就是楊星河大腦中被灌入的意識，如今被成功抽取，灌入覆制人的體內。
“哇哦，我想去吃好吃的，很久沒有吃到正宗老銀河烤雞肉卷了。”一個人快活地說道。
他們每個人都說有自己的願望，想要一件一件完成。
但是，通過聯盟的電腦，他們失落地發現，認識自己的親朋好友早已離世，他們想去的地方也往往早已被拆遷，改成了別的東西。
就連正宗老銀河烤雞肉卷的店鋪都已經變成一家幼兒早教培訓基地。
他們所惦記的一切都沒有了。
楊星河給了他們一些錢，讓他們在這個對他們來說全新的世界轉轉，還有什麽要實現的願望，就抓緊去做。
“哼，就算什麽都沒有，老子也能東山再起！稱霸宇宙！”一個自信的男人叉腰望天。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一個女孩子還站在楊星河的身邊。
她望著楊星河：“我們這個身體，是不是只能用幾天？”
楊星河看著她的眼睛，笑著搖搖頭：“不，到今天晚上12點為止。”
“那……我豈不是成了灰姑娘？”出乎意料的，女孩子沒有哭鬧，或是把楊星河捅死洩憤，她的手邊就有一把美工刀。
她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你說，有什麽想要實現的願望，就抓緊去做，是嗎？”
楊星河點點頭。
“陪我一天好嗎？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再見我的愛人一面，可是他的孫子都已經老死了……你長得很像他，笑起來的時候，那樣溫柔，很像他。”
楊星河有很多事要做，但他還是答應了。
他陪著女孩子逛了游樂園，一起吃飯，一起聽她說她與愛人相處的時光，也聽她說愛人娶了上司的女兒，令她肝腸寸斷，決意自殺的悲慘往事。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女孩子要求楊星河帶她去城郊的一座山頂上，俯視著繁華的城市夜景。
“真美啊……”女孩子伸了一個懶腰，“謝謝你，給我帶來美好的一天。”
她偏過頭，微笑看著楊星河：“我也算看著你長大的，在離開之前，我想對你說，高夏明讓你把所有的痛苦都壓在心裏，這樣是不對的，誠然不能總是對別人說抱怨的話，但也不能真把自己給憋壞了。”
楊星河輕輕嘆息：“那我應該怎麽辦？挖個樹洞，對裏面說，國王有對驢耳朵？”
女孩子被楊星河逗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午夜零點到來時，覆制人體內的裝置啟動。
“背過身，別看我。”女孩子命令道。
楊星河老老實實背轉過身。
風中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聲音：“願你此生平安幸福，再見了。”
楊星河沒有動，望著燈火依舊燦爛的城市，用手搓了搓臉，轉身撿起落在地上的那套衣服，卻發現一雙腳。
“就給他們一天的命，你還真是夠絕的。”李墨一在他身邊坐下。
他醒來後，發現楊星河不見了，又聽說楊星河帶著一個女覆制人不知去向，他差點把研究所給砸掉，司明菲才告訴他，那些覆制人活不過今天晚上，讓他不必激動。
“我答應給他們身體，我給了。沒有約定這具身體可以用多久，我沒有違約。”一陣夜風吹來，楊星河穿得有些單薄，他的身體幾不可見的瑟縮了一下，李墨一見狀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他的身上。
不料，楊星河將外套甩回他的肩膀，還沒等李墨一琢磨出自己是不是哪裏又得罪他了，楊星河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自己倚在李墨一的懷裏。
“明明這樣兩個人都能暖和，你真是傻。”
李墨一鼻尖傳來那股淡淡的醇酒香氣，軟玉溫香抱滿懷。
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沒錯，我真傻。
“生命，對每個人都只有一次，繼承了別人意志的覆制人，是不是在識海之下，其實也有著自己的靈魂……當初他們自己選擇放棄了生命，就不應該再回來。給了他們一天，已經是看在相處多年的份上，剩下的，他們本就不應該奢求更多。”
楊星河說這些的時候，頭一直垂著，靠在李墨一的胸口。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為什麽還會難過？”李墨一擡起他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
“還不都是你的錯。”楊星河轉過臉，從李墨一的手中掙脫出來。
無辜中槍的李墨一非常困惑。
“因為你，我才有了感情。有了感情，才會難過。你說是不是你的錯。”楊星河飛快地抹去眼角的一點水跡。
李墨一張口結舌，邏輯鬼才！
山上的風一陣陣大起來，楊星河卻沒有動的意思，他只是更緊地抱住李墨一。
“不早了，回去吧？”李墨一輕聲地問，卻發現楊星河早就靠在他的懷裏睡熟了。
李墨一把外套蓋在楊星河身上，擋住口鼻以免灌風，再把他負在背上往回走。
等回到家，李墨一將他放在床上，替他脫了外衣，準備離開的時候，楊星河抓住他的衣角，那個力量很輕，卻讓李墨一停下腳步。
“想要什麽？”他俯下身，輕撫著楊星河的頭發。
“別走。”楊星河的聲音也很輕，更像是夢囈，卻在李墨一的心中點起了火苗。
難得楊星河這麽主動，還走，那是人幹的事？
李墨一摟著楊星河，正想偷偷親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楊星河說：“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想我嗎？”
“又在胡說什麽？你比我還小，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成渣了！”李墨一知道他今天親手處理掉了六個曾與他相伴多年的意識，還是用欺騙的手段，心裏很不好受。
楊星河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只是靠在李墨一的懷裏。
他始終沒有告訴李墨一，像他這樣過強的精神力，是□□無法負荷的，老皇帝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老皇帝曾告訴他，如果不是靠藥物與插管額外吊著命，在四十歲的時候，他的□□就已經承載不住了。
此前楊星河有多餘的一百多道意識在活動，大半精神力都消耗在壓制它們上面。
現在，那些意識都沒有了，只剩下楊星河自己的主意識。
要像老皇帝那樣活下去嗎？
楊星河閉上眼睛，用黑暗暫時逃避這個無解的問題。
·
·
最終的選舉結果還沒有出來，但是連續兩次的民意調查顯示，最終的獲勝者就在李飛或楊星河之間。
而真正的高層，早已知道所謂的民主選舉的結果，楊星河會在最後出結果之前就離開聯盟，贏家只有李飛一個人。
就在投票的最後一天。
已經和平很久的聯盟百姓，聽到了久違的防空警報聲，有些剛活了三十多年的人，甚至不知道那個吱哇亂叫的聲音到底是什麽，還以為是新的召集活動。
在太陽的方向，肉眼無法直視的位置，有大批飛船集結而來。
聯盟的防禦系統不知怎麽，竟然沒有發現。
事實上，如果不是觀測太陽的天文學家發現了異常的黑點，地面監控人員甚至到現在還對天上來了這麽多不速之客一無所知。
每艘飛船上都有一個大大的標志，那個標志，別人不認識，楊星河和李墨一是不會忘記的。
那是戈利亞星的軍部標志。
看這架勢，絕對不是社區送溫暖，也不是友好國事訪問。
“怎麽回事？那個落後的地方，居然有這麽多飛船？”楊星河站在陽臺上，望著天空。
他們的飛船制式看著眼熟，是帝國的。
楊星河看了一眼李墨一，他負責帝國與戈利亞星的合並工作，但是在李墨一離開之前，這事還沒完，難道在李墨一走後，有人一力促成此事，並且戈利亞星已經馬上為帝國效力了嗎？
“竟然就讓人這麽闖進來，聯盟軍部是要集體投敵了？”楊星河皺眉。
“也不一定是來打仗的……”身為帝國大皇子，李墨一覺得有必要向楊星河強調一下帝國不是“敵”。
正在此時，天空中響起廣播：“敬告青蘭自由行星同盟，你們綁架天啟帝國儲君的行為，違反了雙邊友好協議，如果你們不把人交出來，我們將踏平聯盟！”
李墨一聽得眼睛都直了：“啥啥啥？我這不在這嗎？”
“你走的時候是偷偷跟來的吧。”楊星河冷哼一聲。
李墨一確實自從偷偷跟過來之後，再也沒跟帝國聯系，以免被人發現有信號不斷往帝國皇宮傳，那就算不是間諜，也脫不清幹系。
“我去看看是誰帶隊，跟他們說清楚。”李墨一說著就要走，被楊星河一把拉住。
“你不覺得這事有蹊蹺嗎？”
李墨一還沒反應過來，從門外射進來的鐳射光，就把屋裏的東西打得飛上半天高。
兩人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反應極快，在第二撥進攻發動前，兩人就已經從陽臺跑了。
此時，聯盟的回應也來了，首先當然是不承認綁架了帝國皇儲，其次是要帝國艦隊退出首都星。
雙方僵持不下，高夏明發表了覆蓋整個聯盟的講話，動員所有聯盟的軍民要奮起反抗。
最後，他動情的說：“我的養子，在五年戰爭中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我因為職責所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沖鋒陷陣。現在，我將要卸下議長的重擔，是時候，讓我這個做父親的上了。”
楊星河聽著他的話，忽然明白了什麽，冷笑一聲：“原來是這樣。”
他對李墨一說：“這個艦隊的指揮者，多半是你弟那個小兔崽子。”
高夏明可以拉一撥民望，李墨亞可以得到救兄的大義。
唯一的意外，是他們沒有想到楊星河竟然還有可以調動的飛船。
玄武號。
它一直停在距離首都星最近的某個空間站的陰影裏，楊星河遠程將它召喚過來。
在聯盟空軍那一片青色塗裝的戰艦中，銀白色的玄武號顯得特別紮眼。
李墨一不在玄武號上，他被楊星河安排去找李飛，此時的李飛可以使用跨星際通訊的權限，李墨一需要與帝國取得聯系，證明自己還活著，取消這次軍事行動。
老皇帝那裏怎麽也接不通，也許他又陷入了昏迷。
李墨一連續召喚帝國內閣、軍部……不僅如此，還要與戈利亞星的議會取得聯系。
“果然是李墨亞。”
不知李墨亞是用了什麽手段，與戈利亞星的多明尼克議長取得聯系，說服他出兵拯救被聯盟綁架的哥哥，戰艦由帝國出。
並入帝國在即，多明尼克當然想要好好表現，當即一口答應。
一個打著戈利亞星旗號的帝國軍，就這麽出現在聯盟首都星的上空。
就在李墨一下令要求戰艦兵團撤軍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電磁風暴，切斷了所有的遠程星際聯系。
這是精心計算好的時機。
現在對陣雙方，就像回到了數萬年前的古地球。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在沒有得到新指令的時候，一切，按照原定目標進行：武力占領首都星，迫使聯盟議會交出李墨一。
而這一切，都是獨立政體戈利亞星做的，與帝國一點關系也沒有。
帝國戰艦的炮口已經對準了首都星的各大主要建築物，聯盟的火力也已經全覆蓋了帝國戰艦。
在電磁風暴的威力下，他們之間完全無法溝通。
雙方僵持著。
忽然，混亂中，不知是誰先開了第一槍，頓時整個局勢就控制不住了。
小巧的玄武號在炮火之間穿梭，充分展示了楊星河在戰爭歲月中歷練出的絕佳飛行技巧。
他要找的是李墨亞所在的旗艦。大概是為了安全考慮，旗艦並沒有特別的塗裝，看起來與普通的戰艦沒有任何區別。
楊星河只能根據經驗，在可能的幾個位置搜尋。
即使擁有超強的精神力，在這樣高烈度的戰爭場景下，也實在磨人。
當玄武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李墨亞隔著指揮艙的玻璃沖著楊星河微笑著搖搖揮了揮手，接著，他對楊星河比了個口型：“死吧，嫂子。”
千萬點鐳射光包圍了玄武號，楊星河的精神力瞬間提高到極限，整個玄武號就像在刀尖上起舞，每一個動作都驚險萬分，卻又能化險為夷。
在地面的李墨一驚呆了，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楊星河明明答應他，找到旗艦之後就回來，此後的事情都由外交途徑處理。
“給我一架戰艦！”李墨一大聲咆哮，可是這裏是聯盟，不是帝國，帝國大皇子的話並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李飛為難地告訴他，為了迎擊來犯之敵，聯盟的所有戰艦都已經升空了，沒有多餘的飛船可供使用。
“艹！”李墨一大步沖出門去。
李飛想阻止他，但他不能走，他必須在電磁風暴結束的瞬間，馬上將停戰要求發出去。
在天空中，玄武號像附骨之蛆，緊貼著李墨亞的旗艦，距離過近，導致其他戰艦不敢再對玄武號開火，以免誤傷旗艦。
楊星河的目的正是將李墨亞的飛船逼停，讓他老老實實下來，這樣不會引起更多的傷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束光，從地面某處亮起，那是聯盟地對空防禦系統的光子炮。
被光子炮擊中的人，十死無生。
哪個傻X下令開炮的！
糾纏在一起的兩艘戰艦在求生欲的指揮下，各自分開。
就在此時，楊星河看見一艘畫著兒童簡筆畫的飛船正向自己駛來。
那是一個幼兒園的短途星際旅行飛船，供小朋友們一日游，船上配有威力平平的武器，用來對付沒什麽出息的星際小劫匪。
想都不用想這飛船的駕駛員是什麽人。
“李墨一，你他媽有病啊！”楊星河出離憤怒了。
眼看著光子炮就要打中幼兒園飛船的屁股，楊星河將精神力催發到極致，玄武號的速度比原來提升了兩倍，出現在李墨一面前，不等李墨一反應過來，玄武號便停在畫著小狗小花和太陽的飛船上，接著急速下降，將幼兒園飛船壓下了數米。
光子炮擦過玄武號的頂蓋，帶來巨大的震動，氣浪將玄武號掀飛，在空中旋轉了幾個跟頭，接著，玄武號完全失去了動力，被引力拉扯著向下墜落。
在飛船裏的楊星河隨著飛船一同下墜，玄武號曾經有保護艙內人員不受沖擊的裝備，但是在漫長的歲月裏，並沒有得到有效的保養，現在反重力保護墊根本就彈不出來。
“哐！”一聲巨響。
玄武號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在指揮艙裏的楊星河被彈起，又重重落下，後背著地，整片背脊痛到麻木，他感覺到有粘稠腥甜的液體從自己的耳朵、鼻子和嘴裏溢出來。
天地在不斷旋轉，眼前視野一片模糊，他努力睜大眼睛，也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他躺在被自己鮮血染紅的地面，想要坐起來，卻無法做到。
有人打開了玄武號的門進來，站在他的面前：“嫂子，好久不見，我哥現在挺生氣的，能讓他消消氣的，只有你了。”
楊星河感覺自己被人架了起來，雙腿在地上拖行，他想反抗，但是卻被人一掌劈在後頸，接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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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醫生……幫個忙……”楊星河推不動alpha的體重，只能求助於坐在一邊看熱鬧的司明菲。
“挺有意思。”司明菲饒有興味的看著兩人，“你竟然會因為他而產生了正常人類的感情，真是醫學史上的奇跡，明明當初在設計你身體的時候，把沒必要存在的東西都去掉了。”
情感，會幹擾指揮者的判斷，會讓他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高夏明想要的是一個完美的人形兵器，當然不能有這樣不可控的因素存在。
在還是個胚胎的時候，楊星河就被剔除了那些情緒，他無法感知到正常人對愛恨恐懼，讓他可以完全從價值判斷的角度來處理事情。
只不過，折騰了半天的基因控制工程，被後面的意識灌入工程給搶了風頭。
某道感情特別豐沛的意識，讓楊星河感受到李墨一對他的愛，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與悲傷。
“舉例來說，你就像一杯咖啡，先是涼的水，再把你煮沸，最後還要放涼，本來是白的，烘焙之後把你變黑，最後再倒入牛奶把你變白……前後兩個項目完全沖突，嘖，我就說上頭那些老混蛋是白癡，竟然會同意。”
司明菲把楊星河的衣服扔給他：“抓緊時間，他很快就會醒的。”
“嗯。”楊星河換上衣服，離開秘密實驗室。
在實驗室外，是穿著統一服飾的六個人，還有一個傻乎乎的助理研究員，他今天被安排去買六身衣服。
“……好歹也來點不一樣的。”楊星河看著那六個如同準備跳集體舞的人，扶額。
助理研究員窘迫地搓著手：“我平時買衣服都是這樣，省事，還便宜……那個……要麽，我再去買？”
“算了，不用。”楊星河擺擺手。
那六個人，五個男人一個女人，他們就是楊星河大腦中被灌入的意識，如今被成功抽取，灌入覆制人的體內。
“哇哦，我想去吃好吃的，很久沒有吃到正宗老銀河烤雞肉卷了。”一個人快活地說道。
他們每個人都說有自己的願望，想要一件一件完成。
但是，通過聯盟的電腦，他們失落地發現，認識自己的親朋好友早已離世，他們想去的地方也往往早已被拆遷，改成了別的東西。
就連正宗老銀河烤雞肉卷的店鋪都已經變成一家幼兒早教培訓基地。
他們所惦記的一切都沒有了。
楊星河給了他們一些錢，讓他們在這個對他們來說全新的世界轉轉，還有什麽要實現的願望，就抓緊去做。
“哼，就算什麽都沒有，老子也能東山再起！稱霸宇宙！”一個自信的男人叉腰望天。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一個女孩子還站在楊星河的身邊。
她望著楊星河：“我們這個身體，是不是只能用幾天？”
楊星河看著她的眼睛，笑著搖搖頭：“不，到今天晚上12點為止。”
“那……我豈不是成了灰姑娘？”出乎意料的，女孩子沒有哭鬧，或是把楊星河捅死洩憤，她的手邊就有一把美工刀。
她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你說，有什麽想要實現的願望，就抓緊去做，是嗎？”
楊星河點點頭。
“陪我一天好嗎？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再見我的愛人一面，可是他的孫子都已經老死了……你長得很像他，笑起來的時候，那樣溫柔，很像他。”
楊星河有很多事要做，但他還是答應了。
他陪著女孩子逛了游樂園，一起吃飯，一起聽她說她與愛人相處的時光，也聽她說愛人娶了上司的女兒，令她肝腸寸斷，決意自殺的悲慘往事。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女孩子要求楊星河帶她去城郊的一座山頂上，俯視著繁華的城市夜景。
“真美啊……”女孩子伸了一個懶腰，“謝謝你，給我帶來美好的一天。”
她偏過頭，微笑看著楊星河：“我也算看著你長大的，在離開之前，我想對你說，高夏明讓你把所有的痛苦都壓在心裏，這樣是不對的，誠然不能總是對別人說抱怨的話，但也不能真把自己給憋壞了。”
楊星河輕輕嘆息：“那我應該怎麽辦？挖個樹洞，對裏面說，國王有對驢耳朵？”
女孩子被楊星河逗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午夜零點到來時，覆制人體內的裝置啟動。
“背過身，別看我。”女孩子命令道。
楊星河老老實實背轉過身。
風中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聲音：“願你此生平安幸福，再見了。”
楊星河沒有動，望著燈火依舊燦爛的城市，用手搓了搓臉，轉身撿起落在地上的那套衣服，卻發現一雙腳。
“就給他們一天的命，你還真是夠絕的。”李墨一在他身邊坐下。
他醒來後，發現楊星河不見了，又聽說楊星河帶著一個女覆制人不知去向，他差點把研究所給砸掉，司明菲才告訴他，那些覆制人活不過今天晚上，讓他不必激動。
“我答應給他們身體，我給了。沒有約定這具身體可以用多久，我沒有違約。”一陣夜風吹來，楊星河穿得有些單薄，他的身體幾不可見的瑟縮了一下，李墨一見狀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他的身上。
不料，楊星河將外套甩回他的肩膀，還沒等李墨一琢磨出自己是不是哪裏又得罪他了，楊星河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自己倚在李墨一的懷裏。
“明明這樣兩個人都能暖和，你真是傻。”
李墨一鼻尖傳來那股淡淡的醇酒香氣，軟玉溫香抱滿懷。
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沒錯，我真傻。
“生命，對每個人都只有一次，繼承了別人意志的覆制人，是不是在識海之下，其實也有著自己的靈魂……當初他們自己選擇放棄了生命，就不應該再回來。給了他們一天，已經是看在相處多年的份上，剩下的，他們本就不應該奢求更多。”
楊星河說這些的時候，頭一直垂著，靠在李墨一的胸口。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為什麽還會難過？”李墨一擡起他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
“還不都是你的錯。”楊星河轉過臉，從李墨一的手中掙脫出來。
無辜中槍的李墨一非常困惑。
“因為你，我才有了感情。有了感情，才會難過。你說是不是你的錯。”楊星河飛快地抹去眼角的一點水跡。
李墨一張口結舌，邏輯鬼才！
山上的風一陣陣大起來，楊星河卻沒有動的意思，他只是更緊地抱住李墨一。
“不早了，回去吧？”李墨一輕聲地問，卻發現楊星河早就靠在他的懷裏睡熟了。
李墨一把外套蓋在楊星河身上，擋住口鼻以免灌風，再把他負在背上往回走。
等回到家，李墨一將他放在床上，替他脫了外衣，準備離開的時候，楊星河抓住他的衣角，那個力量很輕，卻讓李墨一停下腳步。
“想要什麽？”他俯下身，輕撫著楊星河的頭發。
“別走。”楊星河的聲音也很輕，更像是夢囈，卻在李墨一的心中點起了火苗。
難得楊星河這麽主動，還走，那是人幹的事？
李墨一摟著楊星河，正想偷偷親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楊星河說：“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想我嗎？”
“又在胡說什麽？你比我還小，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成渣了！”李墨一知道他今天親手處理掉了六個曾與他相伴多年的意識，還是用欺騙的手段，心裏很不好受。
楊星河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只是靠在李墨一的懷裏。
他始終沒有告訴李墨一，像他這樣過強的精神力，是□□無法負荷的，老皇帝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老皇帝曾告訴他，如果不是靠藥物與插管額外吊著命，在四十歲的時候，他的□□就已經承載不住了。
此前楊星河有多餘的一百多道意識在活動，大半精神力都消耗在壓制它們上面。
現在，那些意識都沒有了，只剩下楊星河自己的主意識。
要像老皇帝那樣活下去嗎？
楊星河閉上眼睛，用黑暗暫時逃避這個無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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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的選舉結果還沒有出來，但是連續兩次的民意調查顯示，最終的獲勝者就在李飛或楊星河之間。
而真正的高層，早已知道所謂的民主選舉的結果，楊星河會在最後出結果之前就離開聯盟，贏家只有李飛一個人。
就在投票的最後一天。
已經和平很久的聯盟百姓，聽到了久違的防空警報聲，有些剛活了三十多年的人，甚至不知道那個吱哇亂叫的聲音到底是什麽，還以為是新的召集活動。
在太陽的方向，肉眼無法直視的位置，有大批飛船集結而來。
聯盟的防禦系統不知怎麽，竟然沒有發現。
事實上，如果不是觀測太陽的天文學家發現了異常的黑點，地面監控人員甚至到現在還對天上來了這麽多不速之客一無所知。
每艘飛船上都有一個大大的標志，那個標志，別人不認識，楊星河和李墨一是不會忘記的。
那是戈利亞星的軍部標志。
看這架勢，絕對不是社區送溫暖，也不是友好國事訪問。
“怎麽回事？那個落後的地方，居然有這麽多飛船？”楊星河站在陽臺上，望著天空。
他們的飛船制式看著眼熟，是帝國的。
楊星河看了一眼李墨一，他負責帝國與戈利亞星的合並工作，但是在李墨一離開之前，這事還沒完，難道在李墨一走後，有人一力促成此事，並且戈利亞星已經馬上為帝國效力了嗎？
“竟然就讓人這麽闖進來，聯盟軍部是要集體投敵了？”楊星河皺眉。
“也不一定是來打仗的……”身為帝國大皇子，李墨一覺得有必要向楊星河強調一下帝國不是“敵”。
正在此時，天空中響起廣播：“敬告青蘭自由行星同盟，你們綁架天啟帝國儲君的行為，違反了雙邊友好協議，如果你們不把人交出來，我們將踏平聯盟！”
李墨一聽得眼睛都直了：“啥啥啥？我這不在這嗎？”
“你走的時候是偷偷跟來的吧。”楊星河冷哼一聲。
李墨一確實自從偷偷跟過來之後，再也沒跟帝國聯系，以免被人發現有信號不斷往帝國皇宮傳，那就算不是間諜，也脫不清幹系。
“我去看看是誰帶隊，跟他們說清楚。”李墨一說著就要走，被楊星河一把拉住。
“你不覺得這事有蹊蹺嗎？”
李墨一還沒反應過來，從門外射進來的鐳射光，就把屋裏的東西打得飛上半天高。
兩人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反應極快，在第二撥進攻發動前，兩人就已經從陽臺跑了。
此時，聯盟的回應也來了，首先當然是不承認綁架了帝國皇儲，其次是要帝國艦隊退出首都星。
雙方僵持不下，高夏明發表了覆蓋整個聯盟的講話，動員所有聯盟的軍民要奮起反抗。
最後，他動情的說：“我的養子，在五年戰爭中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我因為職責所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沖鋒陷陣。現在，我將要卸下議長的重擔，是時候，讓我這個做父親的上了。”
楊星河聽著他的話，忽然明白了什麽，冷笑一聲：“原來是這樣。”
他對李墨一說：“這個艦隊的指揮者，多半是你弟那個小兔崽子。”
高夏明可以拉一撥民望，李墨亞可以得到救兄的大義。
唯一的意外，是他們沒有想到楊星河竟然還有可以調動的飛船。
玄武號。
它一直停在距離首都星最近的某個空間站的陰影裏，楊星河遠程將它召喚過來。
在聯盟空軍那一片青色塗裝的戰艦中，銀白色的玄武號顯得特別紮眼。
李墨一不在玄武號上，他被楊星河安排去找李飛，此時的李飛可以使用跨星際通訊的權限，李墨一需要與帝國取得聯系，證明自己還活著，取消這次軍事行動。
老皇帝那裏怎麽也接不通，也許他又陷入了昏迷。
李墨一連續召喚帝國內閣、軍部……不僅如此，還要與戈利亞星的議會取得聯系。
“果然是李墨亞。”
不知李墨亞是用了什麽手段，與戈利亞星的多明尼克議長取得聯系，說服他出兵拯救被聯盟綁架的哥哥，戰艦由帝國出。
並入帝國在即，多明尼克當然想要好好表現，當即一口答應。
一個打著戈利亞星旗號的帝國軍，就這麽出現在聯盟首都星的上空。
就在李墨一下令要求戰艦兵團撤軍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電磁風暴，切斷了所有的遠程星際聯系。
這是精心計算好的時機。
現在對陣雙方，就像回到了數萬年前的古地球。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在沒有得到新指令的時候，一切，按照原定目標進行：武力占領首都星，迫使聯盟議會交出李墨一。
而這一切，都是獨立政體戈利亞星做的，與帝國一點關系也沒有。
帝國戰艦的炮口已經對準了首都星的各大主要建築物，聯盟的火力也已經全覆蓋了帝國戰艦。
在電磁風暴的威力下，他們之間完全無法溝通。
雙方僵持著。
忽然，混亂中，不知是誰先開了第一槍，頓時整個局勢就控制不住了。
小巧的玄武號在炮火之間穿梭，充分展示了楊星河在戰爭歲月中歷練出的絕佳飛行技巧。
他要找的是李墨亞所在的旗艦。大概是為了安全考慮，旗艦並沒有特別的塗裝，看起來與普通的戰艦沒有任何區別。
楊星河只能根據經驗，在可能的幾個位置搜尋。
即使擁有超強的精神力，在這樣高烈度的戰爭場景下，也實在磨人。
當玄武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李墨亞隔著指揮艙的玻璃沖著楊星河微笑著搖搖揮了揮手，接著，他對楊星河比了個口型：“死吧，嫂子。”
千萬點鐳射光包圍了玄武號，楊星河的精神力瞬間提高到極限，整個玄武號就像在刀尖上起舞，每一個動作都驚險萬分，卻又能化險為夷。
在地面的李墨一驚呆了，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楊星河明明答應他，找到旗艦之後就回來，此後的事情都由外交途徑處理。
“給我一架戰艦！”李墨一大聲咆哮，可是這裏是聯盟，不是帝國，帝國大皇子的話並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李飛為難地告訴他，為了迎擊來犯之敵，聯盟的所有戰艦都已經升空了，沒有多餘的飛船可供使用。
“艹！”李墨一大步沖出門去。
李飛想阻止他，但他不能走，他必須在電磁風暴結束的瞬間，馬上將停戰要求發出去。
在天空中，玄武號像附骨之蛆，緊貼著李墨亞的旗艦，距離過近，導致其他戰艦不敢再對玄武號開火，以免誤傷旗艦。
楊星河的目的正是將李墨亞的飛船逼停，讓他老老實實下來，這樣不會引起更多的傷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束光，從地面某處亮起，那是聯盟地對空防禦系統的光子炮。
被光子炮擊中的人，十死無生。
哪個傻X下令開炮的！
糾纏在一起的兩艘戰艦在求生欲的指揮下，各自分開。
就在此時，楊星河看見一艘畫著兒童簡筆畫的飛船正向自己駛來。
那是一個幼兒園的短途星際旅行飛船，供小朋友們一日游，船上配有威力平平的武器，用來對付沒什麽出息的星際小劫匪。
想都不用想這飛船的駕駛員是什麽人。
“李墨一，你他媽有病啊！”楊星河出離憤怒了。
眼看著光子炮就要打中幼兒園飛船的屁股，楊星河將精神力催發到極致，玄武號的速度比原來提升了兩倍，出現在李墨一面前，不等李墨一反應過來，玄武號便停在畫著小狗小花和太陽的飛船上，接著急速下降，將幼兒園飛船壓下了數米。
光子炮擦過玄武號的頂蓋，帶來巨大的震動，氣浪將玄武號掀飛，在空中旋轉了幾個跟頭，接著，玄武號完全失去了動力，被引力拉扯著向下墜落。
在飛船裏的楊星河隨著飛船一同下墜，玄武號曾經有保護艙內人員不受沖擊的裝備，但是在漫長的歲月裏，並沒有得到有效的保養，現在反重力保護墊根本就彈不出來。
“哐！”一聲巨響。
玄武號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在指揮艙裏的楊星河被彈起，又重重落下，後背著地，整片背脊痛到麻木，他感覺到有粘稠腥甜的液體從自己的耳朵、鼻子和嘴裏溢出來。
天地在不斷旋轉，眼前視野一片模糊，他努力睜大眼睛，也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他躺在被自己鮮血染紅的地面，想要坐起來，卻無法做到。
有人打開了玄武號的門進來，站在他的面前：“嫂子，好久不見，我哥現在挺生氣的，能讓他消消氣的，只有你了。”
楊星河感覺自己被人架了起來，雙腿在地上拖行，他想反抗，但是卻被人一掌劈在後頸，接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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