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強大的威壓感出現在面前，楊星河睜開眼睛，李墨一正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盯著他的臉，似笑非笑：“在想怎麽劫機？”

“有你在，怎麽可能成功。”楊星河懶洋洋地閉上眼睛。

“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要是你回來的時候，孔嘉已經死在手術臺上，做這麽多又有什麽意義？”李墨一欺身壓向他，雙手按在座椅扶手上，一條腿跪在他的兩腿之間。

楊星河平靜地擡頭看著他：“你以為我沒有留後手？”

“讓朱利安看著他，你管那叫後手？朱利安就算能天天守在他身邊，同吃同住，也沒辦法護他周全。只要萊昂夫人多哭幾次，孔嘉會義無反顧上手術臺，誰也攔不住。”

楊星河冷笑一聲：“你果然是個天真的孩子，不然也不會把我也想得那麽天真。”

語氣裏滿滿地不屑。

李墨一被他的話點燃了好奇：“這裏也沒外人，不如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麽？”

“好單純，難道你沒聽說過，還沒有做的計劃說出來就不靈了嗎？”楊星河含笑。

李墨一終於成功地被他左一句“天真”右一句“單純”刺激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他恨恨道。

“如果你知道，就不會問了。”楊星河笑得越發燦爛，狡點的眼神裏寫滿了欠揍二字。

李墨一曾經很喜歡他這個表情。

因為當時自己與他是同一戰線，共同對外。

在酒吧裏，李墨一與幾個不知好歹的人起沖突時，是楊星河將他已經提起的拳頭壓下去，用語言刺激對方先出手。

這樣李墨一的動手行為就成為保護弱小，而不是互毆。

後面上了軍事法庭，對方人多勢眾，本來庭審對李墨一很不利，但當楊星河做為證人出場後，一番證詞說得陪審團我見猶憐，最終判定李墨一無罪。

從法庭出來之後，楊星河沒有說什麽，也是沖他這樣一笑。

每每想起楊星河，情緒都異常覆雜，無論他告訴自己多少次：楊星河對他的一切好，都是為了完成任務，都是逢場作戲。

都無法讓他忽略一個事實：與楊星河相處真的非常舒服。

李墨一從來不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特別不喜歡吃什麽，就連他的戰友都以為他不挑食，只有楊星河看出他對十字花科的食物深惡痛絕，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會替他把那些菜挾走，換成他喜歡的那些。

他需要用的東西，總是能適時地出現在手邊。

那段相處的時光，是李墨一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就連與他一同長大的朋友都不如楊星河。

任何事，楊星河都能提出建議，且事後證明他的建議是有效的。

誰不喜歡這樣的人做同事、做朋友、做伴侶。

直到楊星河露出真實目的後，李墨一躺在病床上養傷時，剛開始想到楊星河，總是恨恨地想把他碎屍萬段，後來，午夜夢回時想到他，卻又處處是他的好。

只恨命運弄人，自己與他不是同一陣營。

在戈利亞星親眼看見楊星河為他死去的戰友傷懷時，李墨一甚至嫉妒起那幾個已經化為一團灰燼的人，他們一定得到楊星河最大的善意和保護。

如今想來，楊星河身上依舊充滿謎團，以他的雙商，不可能不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何至於為了完成任務，連自己人都不放過，惹下那麽多麻煩。

如果不是親眼看過他被發情熱困擾，有心事時的失神，李墨一幾乎以為他是一個設定好程序的人形智能機器人。

楊星河就好像一個緊閉著厚重硬殼的蚌，將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心底，不肯拿出來。

“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決定去取資料。”李墨一盯著他的眼睛，“以你的本事，想偷偷把孔嘉他們三個人帶走，讓萊昂永遠找不到他們，完全不是問題。”

楊星河伸手用力推開李墨一：“說話就說話，挨這麽近幹什麽。”

“我來替你回答，你擔心孔嘉得到家庭溫暖之後又失去，會難過，所以，你想用這種方法讓他幸福。”李墨一握著楊星河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

“你真的很善良。”李墨一輕聲在他耳旁低語。

楊星河的臉上發熱，用力將李墨一掀開，猛地站起來，手指點在他留在李墨一身上的槍傷上：“我的善良你不是見識過麽，要是忘記的話，對著鏡子回憶回憶。”

說罷，轉身向睡眠倉大步走去，李墨一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忍不住揚起嘴角。

楊星河只有在掩飾自己情緒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反常行為，這個人真有意思，別人都巴不得把自己對別人的一分體貼說成十分。

他倒好，生怕別人喜歡他，明明對人有十分體貼，非要用刺人的話把這份體貼降到零。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如此，李墨一很想知道。

從第三衛星城到仙後座第九星，需要經過很長時間，一路上，楊星河從沒有問過李墨一為什麽能得到飛行許可，也沒有問過他到底想要什麽。

“過了這個港口，再有三天，就到了。”望著眼前繁榮的城市，李墨一大大伸了一個懶腰，總在飛船裏待著，全身的骨頭都像生了銹。

楊星河對這個港口的所有認知都來自於五個小時前臨時惡補的知識，盡管李墨一告訴他，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他們在這個港口只停留兩個小時。

楊星河連理都沒有理他。

下船之後，李墨一帶著楊星河往前走：“前面是一個很大的食品店，裏面的……”

話說到一半，卡住了，前方只有一個高大的尖頂大廈，哪裏有什麽食品店。

楊星河在他身後慢悠悠開口：“三個月前，這裏曾經進行過城市規劃改造，原本的商戶搬到三個街區之外的小粉橋，繼續經營。你所說的那個很大的食品店，現在應該在小粉橋B-3號。跟我走吧。”

他沖著李墨一勾了勾手指，裝逼失敗的李墨一無可奈何地跟上。

大港口的服務相當到位，下單之後，只要報出停泊位的號碼，可以送貨到船，連搬運都省了。

市場一如即往的熱鬧，臨街小攤上賣著各色零食小吃，吸引著來來往往的人。

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攤上，楊星河買了一袋梅香花生，塞在走在前面東張西望的李墨一手裏：“別找了，吃吧。”

李墨一正是在找這個東西，嘴上故意不承認：“誰說我在找這個了，我又不喜歡吃。”

楊星河二話沒說，伸手把袋子搶回來，打開封口就往自己嘴裏倒，李墨一拼命伸手搶，打開袋子，發現只剩下一半。

“哪有送人東西還帶往回要的！”李墨一心裏別扭成了什錦□□花。

楊星河三下五除二把花生嚼碎咽下，淡淡道：“你自己說不喜歡吃，扔了多可惜。”

“誰說要扔了！”李墨一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遲早有一天楊星河要把他活活氣死。

“我不管，你吃了我半袋花生，賠我。”

楊星河神情冷漠地看著他：“這是耍無賴？”

“呵，我讓你看看，什麽是無賴！”李墨一伸手扣住他的腰和後腦，讓他無處可逃，不管不顧地吻住他，用力將他的嘴唇和牙關撬開，舌尖在他的口腔裏肆虐，濕軟的口中，還殘留著梅香花生的氣息。

被吻到頭昏眼花的楊星河像瀕死的魚用力擡著頭，忽然，從二樓的玻璃反光中，看到一道紅色光點，正對著李墨一的後背。

他抱住李墨一，用力向旁一滾，落進一旁的水池裏。

在他們剛才站著的地方，多出一個深深的小洞。

潛泳到對岸，兩人爬上岸，各自脫了外套。

“分開走！”楊星河推了李墨一一把，“你先回船裏。”

李墨一搖頭：“他們人很多，已經包圍過來了，我們倆一起興許還能出沖去。”

“放屁，他們是來找你的！滾遠點，別連累我！”

楊星河不容分說，手掌張開，推在李墨一的臉上，又猛地踹了他一腳。李墨一踉蹌向後倒退三步，撞在追蹤者身上。

追蹤者嫌棄地將他甩到一邊，繼續向前追。

“他在那邊！”站在高處的一人大聲喊，並指向一個地方。

這群人大步向那人手指的方向跑去。

李墨一想跟上，無奈剛才楊星河踢得實在太重，他跑了幾步，便不得不扶著商店的玻璃櫥窗彎下腰。

在玻璃裏，倒映出一張極其平凡又陌生的臉，扔到人群裏也認不出來。

李墨一急忙低頭，剛才扔在地上的外套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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