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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靈隱,你本名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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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情僵住了。

他確實最想知道當年的真相,但他也了解白謫。白謫既然已經說了有些事還不方便告訴他,那麽自然指的就是此事。

此刻白謫卻將話鋒轉了回去,蘇情的心頓時狂跳了起來。他又跪了下去:“師父!弟子得您養育多年,如今卻四面荊棘,不知前路該如何走。還請師父顧念,至少讓弟子知道為何會屠戮爹娘!”

他與白謫平日相處中並沒有註重過禮數,只因白謫本就不是個拘謹的性子。

如今他卻跪下,以弟子相稱,說到了動容處,神情更是少有的悲痛。

白謫看著他,眼前忽然有些模糊了。

當年將蘇情帶回去的時候,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本該是一世光明,無憂無慮的人生。卻因為他二師兄的一個歪念,一切都毀了……

白謫的二師兄,就是那位白修寧游歷時收過的唯一異姓弟子:宋煜。

白修寧的三個弟子中,大弟子白祭言最有當擔,卻也最嚴厲。三弟子白謫最隨性,與白修寧的關系最親。而這位二弟子,卻是性格陰沈,不善與人相處之輩。

白謫曾不止一次問過白修寧為何會收宋煜為徒。

要知道當年的白氏盛極一時,即便是作為門生都必須入白氏姓。有多少人擠破頭想爭那一席虛名,又有多少人對著身為輔君的白修寧或恭順或諂媚,只求能得他一點青睞。

偏偏只有宋煜,沒人知道白修寧為何收了他,更沒人知道,這個性格陰暗的家夥為何能保有本姓,成為了白修寧的入室二弟子。

就連白祭言和白謫都不喜歡宋煜,白謫更是經常背著師父給宋煜使絆子。

但白修寧從來不解釋原因,他只是一再叮囑白謫不可欺負宋煜。

宋煜是一名劍修,他在劍術上的天賦確實無人可質疑。畢竟三人中,唯有他一人可將白修寧精絕的劍術練的出神入化,就連白謫都曾嫉妒不已。

白修寧對宋煜也確實有一些偏愛,雖然不及白謫多。

後來隨著白謫漸漸長大,他對宋煜的敵意也少了。為了不讓師父為難,他甚至會在宋煜被門人欺負時出手相助。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鑄下了那讓他悔恨至極的大錯。讓他恨不得扒其筋骨,毀其魂魄,讓此人永遠都不得超生。

白謫眼底的恨意一瀉千裏,滔天而洶湧,看的蘇情一陣心驚。

他的師父一向是溫和的,即便是罵他也不曾真的動怒過。所以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師父生氣,而且是氣到渾身殺意盡顯。

蘇情不知道白謫想到了什麽,他只得硬著頭皮等著。所幸白謫並未被回憶影響太過,很快又收斂了情緒,將他扶起。

“靈隱,為師確實騙了你。你本名蘇情,十年前是蘇氏的二少主。”白謫嘆了一氣,終於決定將一部分先告訴他。無論蘇情知道後的決定是什麽,他都不該再瞞下去了。

白祭言雖然說得在理,但白修寧都已經讓蘇情滲入記憶到那種程度,若是再將所有的事都瞞著,只怕蘇情一知半解的情況下會被金丹完全反噬。到那時,他即便再怎麽補救,只怕也會真的失去這個徒弟了。

白謫已經失去過一次最重要的人了,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這是蘇情早已知道的事,但此刻從白謫口中說出來,他的心還是漸漸沈了下去。

詭異的沈默在屋內回蕩開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安靜的看著白謫,等他的師父繼續說。

“你之所以會殺人,應該是受了體內那顆金丹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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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日照雲水瑤,聚星塔

聚星塔位於雲水瑤東側最偏僻的一座湖上。雖有聚星之名,卻只是收著文物古跡的一座塔。

塔有七層,並不算高,且因為年代久遠,收藏的都是些並不具備鉆研價值的古物,因此平時幾乎無人踏足,就連守備都是雲水瑤最弱的一處。

明日就是雲氏清和君大婚之喜。今夜的雲水瑤熱鬧非凡,百家宗主幾乎都到了,聚在主殿上暢聊飲宴。所有的守備都集中在那附近,剩餘的便是雷打不動的守山弟子與巡邏弟子了。

偏僻的聚星塔四周都是竹林,入夜後,整座湖泊如沈睡的野獸,更是與遠處的笙歌燕舞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像一處被人徹底遺忘的孤島。

但此刻,那座塔頂上,卻有一襲黑色的衣袍迎風獵獵飛揚。

一人黑衣黑發,就連一張臉都藏在黑色的布巾後。他看著喧鬧的西邊,遙想著不久之後那些人就會同赴極樂西方,一陣快慰頓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聲癲狂暗啞,聽得身後的人忍不住提醒他:“宋公子,當心被發現了。”

宋煜冷冷看著那人:“謝宗主,你這是對宋某沒信心,還是怕殺不了雲錚最後自己要陪葬?”

“你……”謝淙咬牙切齒的看著他,卻不敢反駁。

宋煜冷笑一聲,指向那幾乎照亮了一側天空的主殿,神情猶如踏遍千軍萬馬般癲狂:“雲氏是踏著我白氏萬千骨血爬上來的,還有那些所謂的正道百家,他們只會跟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放暗箭。毀我師父名譽,害他背負萬千罵名不說,還累得他自毀元神來救這些渣滓。”

他說到這頓了頓,忽然又看向身後的人。

沈寂的黑瞳中驟然顯出血色來,如燎原星火越燒越烈,最後將整片瞳孔染紅,像是在地獄的冥河中浸泡過一樣,森然肅殺。

謝淙被他這人鬼莫辨的眼神看的脊背一陣發寒,下意識的就後退了一步。

宋煜盯了他片刻,又瞇起眼來,聲音恢覆如常:“謝宗主何必如此怕我?你我是一路人。待我為師父獻舍成功後,你助我重建白氏。到時你便是我白氏最得力的臂膀,任憑你想呼風喚雨,或是殺盡所有不服者,誰又敢說一聲不?”

他說完便拉下面巾,笑著朝謝淙伸出手來。

宋煜雖然性格陰沈不討喜,卻生的眉清目秀。他不愛笑,是因為他笑起來是一副儒雅的模樣,像個無害的書生,任誰都能欺負上幾句的那種。

謝淙深知他是極端的表裏不一,性格暴戾手段陰毒,哪裏又會被他這副皮囊欺騙。

但謝淙還是握住了宋煜那冷冰冰的手:“宋公子與我所圖一致,自然是同伴。方才我只是一時擔心,還望宋公子不要介意。”

宋煜抽回自己的手,當著謝淙的面抽出一方白帕,將五根手指細細的擦了一遍。

謝淙面色一寒,宋煜這種當面羞辱他的舉動早已不是一兩回了。但他也知道,宋煜的性子比以前更古怪,應是煉魂術所致。

當世流傳的煉魂術早已不是當初白修寧手攥的初稿了,那份初稿在白修寧死後便失傳,就連宋煜都沒有見過。

宋煜所學的煉魂術,是白修寧為了昊淵的體質所修改過的。那是獨屬於昊淵的,旁人修習,自然會有一定的弊端。

可現在僅存的煉魂術便只有這個範本了。宋煜沒有辦法,他想要報仇,就只能選擇這條殘缺的不歸路。

宋煜在塔頂和謝淙說話,卻不知塔下的竹林中,有兩道人影正隱匿在夜色下,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師弟,如今就算你我聯手都未必是宋煜的對手,你如此沖動又能解決什麽問題?”白祭言盡著最後的努力悄聲勸道,白謫卻目不轉睛的盯著高塔上的人:“師父的煉魂術本意是為了壓制昊淵修鬼道的戾氣,煉的是昊淵自己的魂。後來被有心人拿來作惡不說,眼下就連宋煜都做出這種有辱師門的事來,你如何能忍?!”

白祭言被他說得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卻仍然想勸:“此地乃日照雲氏的仙府,且百家齊聚,若在這裏與他撕破臉,將他的惡事公之於眾,只怕會給師父帶來更深的誤會和罵名。”

白謫深深的看了白祭言一眼。

他了解宋煜,自然也了解白祭言。

這個大師兄一向規行矩步,以白氏的榮光為傲,但就是因為太在意白氏的臉面了,以至於對白祭言而已,比起主殿上那些人的命,他更想保護的是白氏的面子。

可白謫知道,如果師父如今還在,是絕對不會允許宋煜做出這種滅絕人性的事來的。

三人中,白謫與白修寧的感情最親,若說是最想為白修寧報仇的人,應該是白謫才對。

可白謫卻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白修寧自毀元神之前與他說的那番話。

那是傳音入密,只有他能聽到。

正是因為那番話,他沒有喪失理智,沒有選擇覆仇這條路。

他不恨嗎?他恨的!他不但恨極了白氏,更恨那些什麽都不懂,明明與此事一點關系都沒有,卻為了一點利益與看戲的心情就逼死了他師父的那些世家們。

可那又怎樣呢?他若是真的學宋煜殺光了這群人,難道當年的事就不會發生嗎?

更何況宋煜喪心病狂到想要覆活師父。

師父的元神可能毀了,如今只剩一顆金丹還在。宋煜要找一個符合白修寧特質的人,將金丹放入那人的體內,以此為契機修煉那人的魂魄,召回白修寧。

如此瘋狂,不正是白修寧最不願見到的滅絕人性的行為嗎?

退一萬步說,即便白修寧真的被獻舍成功了,在這個逼死過昊淵和他的世界裏,他又該如何自處?為了白氏他失去了一切。重建白氏,又怎會是白謫願意見到的?

所以白謫容不下宋煜,他不能讓宋煜為了一己私欲而讓師父不得安寧,再次承擔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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