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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只母狐貍是有多少年沒洗過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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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情讓小二將浴桶裏的水換了一輪後,讓鳳長曦去浸藥浴,自己則倒回床上去睡覺。

他沒有擦鳳長曦給的藥,也沒用自己的,就這麽面朝墻壁和衣而臥,不知在想什麽。

二人間隔著一扇半透明的煙雨流雲屏風,殘缺的那塊門被鳳長曦用黃紗簾擋住了。雖然之前的陣法已經讓外面看不進來,但蘇情卻覺得那樣“門戶大敞”很別扭。

他們睡下時正是日上三竿,抓狐妖這種事得半夜再去,而且鳳長曦身上有傷且又奔波了一天一夜,蘇情要他白天一定歇息。

待到入夜時分,月光自窗外瀉了一地的銀白。風吹過樹梢,沙沙聲帶起了早春三月的寒涼。床上的蘇情裹緊了被子,額頭上沁出不知第幾回的冷汗了。

因為沒有上藥的關系,那癥狀發的比以前都快。此刻身體又冷又熱,即便調息靈力也沒什麽用。偏偏房內還有個礙事的,讓他現在想上藥也不方便了。想到這倒黴悲催的一天他就沒來由的嘆氣,早知道前面就不任性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撐著了。

他擡頭看了窗外,應該要起了。可他動動手腳卻覺得酸軟無力,就連視線也一會兒清明一會兒模糊的。

他撐著床沿試了幾次都起不來,索性不起了,又裹起被子繼續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燒的更厲害了,意識徹底迷糊起來。居然感覺有人輕輕坐在了床沿,伸手摸他的臉。那指尖涼涼的,像極了師父的手。蘇情燒的渾渾噩噩的,竟循著那手指靠過去,親昵的蹭了蹭。

那手指似乎僵了片刻,隨即他便感覺到被子被掀開了。那手指輕輕扯開他的衣帶,接著便是一聲嘆息,指尖似乎沾了什麽冰涼的東西,沿著他脖子上紅腫的肌膚一點點推開。

手指的動作輕柔,仿若對待珍寶一樣小心。而那涼涼的藥膏一抹上肌膚就壓下了不少熱度,蘇情舒服的呢喃了一聲,喉結動了動,居然發出了一點低吟。

那聲音暗啞旖旎,好似墨汁攪入了清水中,手指頓時停下了。蘇情脖子上已經上了藥,但其他部位還未擦,這一對比更明顯了。他不由得又朝那手指靠去,發出嚶嚀聲想繼續。

他早已燒的沒了意識,全靠身體的本能在動作。可鳳長曦卻清醒的很,眼下這般軟帳暗香的美景叫他根本無法再靜下心來上藥。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清心咒,本來有些效果了,沒想到蘇情又是一聲輕喘,竟然叫出了一個名字。

就是那個名字攪亂了鳳長曦全部的心神。他震驚的看著蘇情,明明是記憶有損不認得自己了,可蘇情卻會……他自然不認為僅僅一天的相處蘇情就會夢到他,並且還用這樣的語氣來叫他。

在鳳長曦驚疑不定時,蘇情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他只覺得難受,又熱又癢。見剛才那只手指不肯再讓他舒服,便開始自己撓。剛抓了兩下就被人按住了,接著那指尖就沾著藥膏再次撫上了肌膚。從胸口到下腹,再繞到後背,最後停留在腰間。

他的腰看著最慘不忍睹,因為之前抓的最厲害,橫七豎八的都是紅血痕,看的鳳長曦心疼不已,邊擦邊幫他吹著涼氣。

等藥上完後蘇情才終於安分了,把頭一歪便轉向了裏側繼續睡,外面空了一塊位置出來,剛好夠一個人躺著。

鳳長曦看著那個位置,心裏掙紮了好一會,最終還是幫他穿好衣服,又在他額上落下一吻,這才躺回貴妃榻上去。

他看著中間那扇半透明屏風,蘇情的身影朦朦朧朧的。雖不清晰,卻是真切的存在著。

月夜最是催人思緒,他又想起了這十年間的尋覓,眼底蕩起了漣漪。

幸好上天待他不薄,幸好……蘇情還活著。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了,卻得以如此平安健康的長大。有什麽比這樣的結果更欣慰呢?

蘇情這一覺睡得很沈,他斷斷續續做了好幾個夢,可這些夢卻都不屬於他的。

夢中的他只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不愛讀書修煉,卻整天捉魚打鳥上躥下跳。夢中有個大他三歲的哥哥,他總是圍著那個哥哥轉,有什麽新奇好玩的事都要湊上去和那人分享。即便是今天看到魚塘裏的王八生了一只小王八這麽無聊的事,那哥哥也能寵溺的牽著他的手,陪他一起看,看到他膩了想去玩其他的為止。

蘇情並不知道,在鳳長曦幫他上藥時,他曾無意識的叫了一聲“長曦哥。”

其實那並不是他叫的,而是夢中的少年。但等他睜開眼後,看著頭頂一片暖白的紗帳時,卻一點也想不起來夢裏喚了誰的名,甚至記不起那人的臉是什麽樣的。

“你醒了?可有感覺好些?”鳳長曦一直端坐在桌邊,見他醒了便過來看他。

蘇情一臉迷茫,窗外已是驕陽高懸,他坐起來,手腳雖然還是無力,卻比昨夜好太多。但奇怪的是,一對上鳳長曦那雙擔憂的眼眸,就有種沒來由的傷感。

“怎麽回事?”他捏著眉心問道,忽然感覺有點涼。不等鳳長曦回答他便捂住脖子,結果摸到了一點還未完全被吸收的藥膏。

“你昨夜發燒了,我替你擦了藥。”鳳長曦說完就用手背貼在蘇情的額頭上,蘇情楞了一下,還不待推開那只手就已放下了:“好了,燒退了,起來吃點東西吧。我讓店家做了暖胃的藥膳。”

他很自然的掀開被子,蘇情被他這一套仿佛做習慣的流暢動作弄的有些恍惚了,一時竟沒想到推開,就這麽被他扶到了桌邊。

桌上是一盅藥膳,鳳長曦揭開蓋子,蘇情頓時聞到一陣藥香。他攪了攪,沒看出什麽來,便看向鳳長曦:“這是什麽?藥膳可不能亂吃的。”

“一般的藥理我懂。你昨夜出了太多虛汗,這粥是給你暖胃補身子的。”鳳長曦在他旁邊坐下,眼底的暖意就如這盅粥,直直熨進了蘇情眼裏。蘇情別扭的轉開了眼,想了一會還是把粥喝完了。

“多謝。”他的聲音有點悶,道謝的時候也不看鳳長曦。鳳長曦卻回他一個如沐春風的笑:“你我之間無需客氣。”

他依舊是昨天那種態度,可蘇情卻覺得有哪裏怪怪的了,更加別扭。

此時窗外的雀鳥鳴叫了幾聲,蘇情終於想起正事了:“白天狐妖不會出來作怪,但我們可以去找活人先打聽打聽。若是道行不淺的狐妖,受害的定不止那教書先生一人。”

他說完便打算去洗漱一番。沒想到鳳長曦卻坐著不動,一臉明媚笑意的看著他。蘇情被那雙過於清澈的眼眸看的又起了雞皮疙瘩,以他昨天對鳳長曦的了解來說,這人接下來肯定沒什麽好話。

“你這是邀我同行了?”

果然!

蘇情翻了個白眼,直接跳過了生氣這一項:“你說是便是吧。”——反正我說什麽都沒用,你只會把事情歪曲到自己喜歡的方面去。

洗漱後二人便出門去了,臨走前蘇情找小二打聽了這附近的喪葬情況。小二奇怪的看他一眼:“客官爺您沒事打聽這些做什麽呀,多晦氣。”

蘇情丟了錠銀子到他手裏,小二立馬變臉開花,把所知的全倒了出來。鳳長曦立於門外,溫柔的目光追著他,卻沒發現來往的不少姑娘少婦紛紛拿更加熱情的眼神盯在自己身上。直到蘇情問的差不多了,一擡腿對上他那雙眼,他才稍微收斂了些:“現在去哪?”

蘇情深吸一氣,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他已經摸索出跟鳳長曦的相處之道了。總結為六個字:“視而不見就好。”

他打量了眼長街盡頭:“去喪葬鋪,小二說最近死的人確實多了點,而且多數是年輕男子,死的模樣都不太正常。”

“如何不正常?”鳳長曦跟在他身邊,步子邁的不大不小,二人的手臂始終保持著一拳左右的距離。

蘇情聽他這麽問,忽然興起出一口氣的念頭,於是朝他勾勾手指:“你要聽他原話?那我告訴你啊,來。”

他語調上揚,眸光清亮似晨間的初雪,一點也沒了昨夜那脆弱易折的模樣。鳳長曦又看呆了,不由自主的靠了過去。只見蘇情在他耳畔悄聲道:“他說啊,那些屍體死時都是一副精氣耗盡的模樣,就像做那檔子事太多被榨幹了,反正是極為不體面的死法。”

他說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道綿綿熱氣鉆進了鳳長曦耳朵裏。鳳長曦頓時僵直身體,表情雖沒什麽變化,耳朵卻立刻燒成了粉色。

蘇情看他這樣便哈哈大笑起來。清朗的笑聲與火紅的衣衫將這條長街點綴出了鮮活的顏色來,兩旁店鋪有不少人都在打量他。就連方才盯著鳳長曦的女子中也有一些將視線落在了他身上,無一不是傾慕之色。

鳳長曦被他這樣戲弄卻也不惱,由著他笑夠了繼續走。

蘇情的心情顯然好了許多,他邊走邊晃著腦袋哼小調,發帶上的宮鈴碰撞間逸出極清脆的聲音。鳳長曦看了幾眼,伸手撈住了其中一個:“這宮鈴可有來歷?”

蘇情這回被他牽住了發帶居然沒惱,反而笑瞇瞇道:“我十七歲時師父贈的,這可是法寶,你別亂摸。”

他說完就從鳳長曦手裏把宮鈴拿回來,鳳長曦聽道十七歲時心尖抽痛了下,面上卻是不顯:“白謫先生所贈,定然是極好之物。”

見他對師父這麽有禮,蘇情的心情更好了。二人掰扯了幾句便到了喪葬鋪門口,蘇情掃了一眼便走了進去:“老板,這紙人怎麽賣啊?”

鳳長曦一言不發,只打量著鋪子裏的擺設。那老板正與妻兒焦頭爛額的紮著紙人,聽到後頭也沒擡起來:“何時要?若是近幾日怕是無法了。”

“怎的?有銀子還不賺?”蘇情又一錠銀子丟在了老板面前的桌上,那老板眼見這麽大一個銀元寶,頓時扯出笑臉迎上去:“哎呀這位公子瞧您說的,有銀子又怎會不賺?只是近幾日定這些喪葬物的人太多了,我們已經忙不過來了。你瞧,我連兒子都喊來幫忙了。”

老板一邊解釋一邊將銀子雙手遞還給蘇情,蘇情卻朝他擺擺手:“這銀子給你,我跟你打聽點事。”

老板一聽居然有這種好事,趕緊把銀元寶塞進懷裏:“您說您說。”

蘇情:“你可知這附近有一戶兄弟二人,哥哥娶了個好賭的娘子?”

老板一拍大腿:“唉您說的肯定是隔壁兩條街的陳家兄弟了,那家兄弟也是倒了血黴。哥哥是娶了個敗家娘們,可那娘們前兩日剛死了,就在弟弟離開的第二天,上吊死的。身後事的東西還是在我們這定的呢。”

蘇情:“好好的怎麽會上吊?”

老板:“那誰知道啊。不過她相公倒是很傷心,我去送東西的時候看到他氣色比之前更差了,也就兩三日的時間,像瘦脫形了一樣。”

蘇情:“他家在哪?”

老板指著門外的隔壁街:“您往那走,到長街中間的巷子左拐,走到底再右拐,看到有一戶門前擺著白桌點蠟燭的就是了。”

蘇情謝過老板,和鳳長曦一路尋過去,很快就看到了那戶人家。

“進去瞧瞧。”他說完就邁開腿,卻被鳳長曦一把拉住。他不解的看他:“怎麽?”

“妖氣太重。”鳳長曦只說了四個字。蘇情哼了哼:“我早聞到了。”

鳳長曦有些為難的看著他,剛才說是妖氣,其實正確來說應該是“騷味”。只是這個詞太過汙穢,鳳長曦不想說罷了。看來他們之前都低估了這只狐妖,接連吸食這麽多男子的精氣,這狐妖的法力已不容小覷。而且這味道這麽重,說明尋常男子根本無法抵抗的。

鳳長曦自己倒無謂,但他擔心蘇情。畢竟他清修了數十年,蘇情卻跟著白謫學那亦正亦邪的醫術,連靈力都是七分靈氣三分鬼氣,如此不純,是很容易被凡俗之氣影響到的。

不過他在這邊擔心,蘇情卻沒想到那麽多。看他駐足不前,以為他只是單純的不喜這種氣味。想想也是,高高在上的明陽君又怎會喜歡這種汙濁氣。

他拍拍鳳長曦的肩,一臉大度道:“你留在這,我進去看看。”

他本是好意,卻沒想到鳳長曦二話不說又攔在他面前:“不可!我進去,你在這等著莫要跟來。”說完也不顧他反對,居然一閃便進到了內堂。

“什麽情況?”蘇情莫名其妙道,不過他可從來不是聽話的性格,於是也跨了進去。只是剛進到內堂便捂住了鼻子:“這味道也太重了吧!這只母狐貍是有多少年沒洗過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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