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棧小二掌櫃圍在上行樓梯下,爭論不休。旁邊圍了不少食客看官,湊著熱鬧。

“你們小師弟死了,我們也很難過,但是屍體放在客棧,讓我們怎麽開門迎客?你們夔目派就在不遠,派個車子來領了屍體回去也方便,就別給我們添麻煩了!”

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皺著一張臉,如是說道。

那個夔目派弟子道:“我家小師弟冤死,兇手就在城內!師兄等人前去捉拿了,等兇手抓住了,我們自會帶著小師弟押解著兇手回去的,但是現在還得請等等,等我師兄們回來,要不了多久,小師弟只能放在這裏,不然沒地去啊!”

掌櫃的又道:“人活著你放在這裏無事!客官體諒一下,小的們做的是生意,實在不能讓死人在這裏,攪擾了客人,壞我生意!城外郊區有義莊,你且擡了你師弟去那裏等你師兄好了,若是沒人擡,我派人幫你擡,這些日子的銀錢也不要你們的,趕緊走就是了。”

那弟子死守著樓梯不放:“師兄沒回來,我絕不能讓你們把我師弟擡走!”

焦急的葛少艾見狀大喝一聲:“六師弟!”

那弟子驚喜的擡眼過來,喊了聲:“大師兄!快來!他們要擡走小師弟!”

葛少艾擠進人群,沖到六師弟面前,先沖著掌櫃的拱手一彎腰:“掌櫃的,幾年交情了,真的要煩請您行個方便,我們稍等就走,現在還有點要事處理,請掌櫃寬容則個。”

掌櫃的看見葛少艾來了,轉向葛少艾抱怨道:“客官,您來了,甭說咱幾年交道了,正是因為幾年交道,你說你師弟枉死,先帶回客棧,我才允了,不然,休想跨進我這客棧半步!你倒是去看看,誰家接待?只是時間太長了,你們進進出出的讓別人知曉我們這兒有個死人,實在是影響了小店生意啊!再好的交情,也架不住您這麽折騰啊。”

葛少艾連連道歉:“對您不住,只需片刻就好,我們上去收拾,等等就走。”

掌櫃的這才滿意:“就知道您能理解,那客官您去收拾,小的吩咐廚房給你們弄點吃的。”

“勞煩了。”葛少艾扯出一抹笑來,對掌櫃的道。

等掌櫃的帶著小二離開,周圍湊熱鬧的人也散了,只留下葛少艾同門一行和賀易行江非離。

江非離咋舌:“居然把死人放在客棧,這客棧沒跟你即可翻臉,交情夠好了啊。”

葛少艾對這個少年敬而遠之,只解釋道:“年年來徐州都住這,人熟些。”

覆對賀易行道:“就是這裏了,請上。”

賀易行頷首,跟著葛少艾的步伐上了樓。

途中,葛少艾大概給六師弟解釋了下關於賀易行前來的目的,涉及江非離,卻是只字不提。

六師弟到了房間口,率先打開房門推開,請了葛少艾先進。葛少艾又擡手請賀易行先進,賀易行微笑著道:“江弟先請。”

江非離不耐這些,擡腳就進了房門,六師弟見狀正要張口,被葛少艾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低聲道:“去找你十一師妹,問清楚了再說話。”

十一師妹,就是之前對江非離出言不遜的女子。

葛少艾沒工夫管他,見賀易行跟著江非離的腳步進了房間,自己也擡腳垮了進去。

房間內,最明顯的就是被放置在空地上,用衣衫蓋住的屍首。

見到自己小師弟的屍首,夔目派眾人心情都沈重了幾分,幾個女子不忍的別過頭去,暗自垂淚。

葛少艾深吸一口氣,大步跨去,單膝跪地,用微顫的手緩緩揭開蓋在小師弟頭上身上的衣衫。露出一張大大睜著眼的小少年僵硬的臉。

葛少艾心存不忍,卻無可奈何,一把徹底掀開來,把小師弟整個人都露在外來,讓來人看的清楚。

江非離率先圍著屍首轉了兩圈,細細看完,冷哼了聲,卻默不作聲退到一旁,朝賀易行擡了擡下巴。

賀易行上去一步,看見了小師弟睜著的眼,聽見十五師弟用顫抖的聲音哽咽道:“我給小師弟合了幾次眼,都合不上,小師弟死都不能瞑目,一定是死的太冤了!他才十三歲,遭此橫禍,也不知道何人下得了如此狠手!”

賀易行聞言默嘆,退後一步,彎下腰細細看起小師弟的傷口,仔細打量了片刻,又觀察了下小師弟的頭頂與手指,覆打量了小師弟的身形骨骼,之後直起腰來,搖搖頭,口中嘆道:“令師弟真的是可惜了,小小年紀,根骨極佳,卻在這麽要緊的關頭遭此之災,真是可嘆啊,可嘆。”

一直守在旁邊的葛少艾聞言輕皺了下眉,看向賀易行的眼中有一絲詢問之意,賀易行完全當做沒看見,一拱手:“在下已經看過令師弟了,心中已經有數,之後,就是葛兄的事了。”

言罷,對上葛少艾正欲說什麽的表情卻一擺手,沖著獨立一邊的江非離道:“既已完事,江弟,我們走吧。”

江非離一臉不耐煩:“早就該走了。”

賀易行與江非離二人並肩而出,以葛少艾為首的夔目派眾人並不敢攔,紛紛讓開腳步,令二人暢通無阻揚長而去。

“嘖嘖嘖,真是可惜了啊。”

走出客棧,賀易行和江非離依舊並著肩朝來路去,沈默著走了會兒,賀易行出言道,滿是感嘆。

江非離冷笑:“可不是可惜了嗎……”

賀易行側目微笑:“江弟的可惜,與愚兄的可惜,說的不是一個事吧。”

江非離乜了賀易行一眼:“有何不同,不都是一回事麽?”

“說的也是,”賀易行不再糾結此事,“該說說咱們的事了。”

這是天已近黃昏,忙碌的一天終於即將結束,俊美的青年站定在街頭中央,側著身垂眸柔聲對江非離說道,金色的夕陽餘光正巧全部打在擋在他身前的賀易行身上,似乎給賀易行渡了一層光暈,這一幕令江非離有一瞬間的暈眩。

回過神來的江非離不免有些不太開心,想起自己和青年之前一團麻團般糾纏的事情,頓時煩操,不耐煩道:“罷了,今日權當撞鬼了!老實說,我想我們還是兩不相欠的好。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就當今日之事沒有發生過。不管你之後打算如何,反正我是會這麽做,你想請了人來對我重心門下手,就盡管來吧,本座奉陪到底!”

冷著臉丟下這一句,少年轉身從賀易行身側快步走開,幾個步伐間就從人群中消失不見。

賀易行反應不及,被少年冷言冷語甩了一臉,眼睜睜看著江非離頭也不回的走掉,頓時傻眼了。

自己的話有什麽問題嗎?怎麽突然生氣了?

☆、10.第 10 章

一晃數日,獨自留在客棧幹等八月初九明月會的賀易行閑得無聊。這幾天裏,只有事發當天葛少艾攜了眾門人與小師弟的屍首前來道別,之後回了夔目派;而讓賀易行想不通的是,本該最應來尋找自己的江非離,別說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百般手段使出尋求自己的幫助,單連人影也沒見著半個,更別提,周圍重心門的人在當日就紛紛撤回。這讓賀易行回想起那一天接連發生的種種事件,頗有些恍然如夢的感覺。

不是沒有想過再去重心門尋江非離開心,但是理智告訴賀易行,還是不要再與其糾纏為妙,這就導致了他只能無聊枯坐掰著手指頭數日子。

直到八月初九當日,街道歡騰一片,賀易行終於找到了出門的動力,換了身叫小二新代買的藍衣,依舊紮著從江非離處得來的發帶,發帶下還垂著一顆圓鼓鼓的玉石,賀易行想了想,把小玉石翻到束發背面,藏在高高束起的馬尾下。

青年打扮妥當,看天色近正午時分,該是明月會出行游街之時,便出了客棧,朝街上走去。

往日所見人群在今日皆是比之不及,人們摩肩接踵,高聲笑鬧著朝一個方向走去,車水馬龍的街頭,幾乎被圍的水洩不通。

賀易行憑借身法,小心躲避撞向他的眾人,一步步順著人群走著。身形修長的俊美青年即使在人群中,亦是鶴立雞群,周邊不少女子悄悄透過冪籬看其一眼,又幾個一處哄笑一陣,再裝作不經意的瞟上一眼。被街上女子全部投以熱情眼神的賀易行卻淡定自若,好似閑庭漫步,偶爾轉移的視線從來未曾投及女子們身上,只挑選著感興趣的攤鋪瞅上幾眼。身高遠遠高於眾人的賀易行,視野極好,一邊走著,一邊就把來路周邊的眾多有趣玩意兒都記住了。

隨著人群大流走了約莫一刻,突然聽聞前方傳來高呼:“來了來了!明月會的花車來了!”

賀易行擡眼望去,前方人群盡頭紛紛朝兩側退散,留出一處空地好叫明月會的花車隨侍同行。

花車高八尺有餘,紅色為主的花車上紮著不少散發著香氣五彩繽紛的鮮花,乘坐之位上頂四角系著聲音清脆、綁著飄帶的鈴鐺,花車帷幕重重層褶,隨著花車被推向前行的動作,一圈圈翻動著波紋;裝飾艷麗的花車上高高坐著一個女子,身形纖細的少女高高挽起秀發,插滿翠玉珠飾;身著齊腰襦裙,彩衣繡花,瀾褶撒開,端得是一派華麗奢靡。相貌出色的少女巧笑倩兮,望向眾人時媚眼如絲般勾人心神。

周邊眾人男子們皆聲聲高呼:“桑情仙子!”

名喚桑情的女子緩緩從座位起身,斂衽為禮,嬌聲道:“奴這廂有禮了。今年還得煩請諸位多多照顧奴一點。”女子聲音柔媚,嬌滴滴的,讓人心神動蕩。

街道兩側眾人高呼連連,紛紛給前行的花車主動讓道。

隨著周邊人一起退到一旁的賀易行看了眼花車上捂唇輕笑的女子,又看了眼眾多隨行的相同打扮的少年少女,不由扶額暗嘆。

好像自己不適合湊熱鬧這種行為啊。

之前從未湊過熱鬧的賀易行現在對於湊熱鬧的興趣大大降低了。隨意瞄了眼已經行駛到自己身後的花車,又望了望前方依舊向前挪動的人群,想了想,還是跟著眾人行動。

說不定之後能看到什麽有趣的表演呢,青年安慰著自己。

正午的太陽火辣辣的照射著,時間一長,照在人身上起了一層熱氣,賀易行還能運氣抵擋一波波熱浪,周圍普通人就沒有那麽方便了,紛紛撩起袖子擦著滿頭的大汗。一時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難受的汗臭味。年輕的小姑娘小媳婦早就受不了這個罪,幾個一起相攜著退出了人群。徒留下一群大老爺們中年婦女,誰也不嫌誰臭。依舊鬧哄哄的向前走著。

賀易行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屏住呼吸幾個大步跨出了人群,剛好身側是一條巷子,青年一側身就轉了進去。

離開了人群的賀易行終於放松自己,呼吸正常了。

“要是明月會沒什麽好看的,那我這罪豈不是白受了……”青年抿著唇,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

靠著背陰的墻壁歇息了會兒,賀易行開始慢條斯理地整理起剛剛擠出皺褶的衣袖。這時,巷子口傳來一陣‘啪踏啪踏’的木屐聲。青年聞聲擡頭,見著一個彎腰提著裙小碎步跑進巷子來的環髻小姑娘。

小姑娘發現眼前有人,停下向前沖的腳步,擡頭疑惑地盯著賀易行看了兩眼,突然臉色大變,又想起什麽似的快速低下頭,一步步從賀易行身邊挪動著過去。

小姑娘從賀易行身前過時,攥著裙子的兩只小手發白,步伐紊亂,屏著呼吸小心翼翼的以距離賀易行最遠位置的行徑走過。離開賀易行身側幾步遠之後,小姑娘猛然提速,撒丫子直往前飛奔起來,腳上套的不太牢固的繡花帶垂鈴的木屐在小姑娘飛馳的步伐中被遺棄在巷子中。

鞋子掉了也不見小姑娘回頭,只埋著頭深一腳淺一腳直直沖出了賀易行視線所及的地方。

眼睜睜看著小姑娘如受驚的小動物般飛速逃離,賀易行饒有興趣的摸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語:“咦?這個小鬼似乎認識我?有點意思……”

壞心眼的大人挑起一抹笑,不聲不響的順著巷子去追小姑娘逃離的方向。

讚月光著腳丫子飛快的逃跑,本以為自己能順利從賀易行那裏晃點過去的小讚月沒想到,自己的行徑完全暴露了自己,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被某個壞心眼的大人追了上來。

逃離了巷子的小讚月左右看看身側,貓著腰一溜煙沖進了一處人家戶,順著水井按了機關爬進地道左繞右繞,爬上了一處暗門,幾下按過去,暗門打開了一道僅供一人通行的空隙,讚月一側身子,溜了進去。

平安到達的小讚月停下一路飛馳的腳步,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是一間裝飾華麗的女子閨房,幾處垂紗,房間內焚著香,幾個打扮妖嬈的女子正並排躺在榻上淺眠。

聽見動靜的幾個女子紛紛睜開眼起身,發現是氣喘籲籲的環髻丫頭,其中一個粉裙女子不解道:“讚月?你怎麽來這兒啦,這會兒不是該你去通知蘇姐姐典禮安排事宜麽?”

讚月平了氣,小聲急切道:“我看見那人啦!”

“那人?”女子們都圍上來疑惑道,“哪個那人?”

見姐姐們不明了,讚月急得一跺腳,卻疼了驚呼,竟然忘了自己光著腳丫的,不免氣憤:“還有哪個?不就是賀易行麽!剛剛我從巷子裏繞路,一頭子險些撞上了他!可把我嚇壞了!急的木屐跑掉了都不敢回頭撿!生怕被他抓住!可惜了彩屏姐姐剛剛給我做的鞋!還跑得我腳疼死了!”

女子中名喚彩屏的輕蹙眉,道:“就你這咋咋呼呼的樣子,可是讓人發現了端倪?”

讚月連聲道:“我就是怕被發現!才不敢順著計劃去走!趕緊跑回來找姐姐們想想法子。反正眼下我和他撞見了,絕對被他記下了!我是今天不敢再出門去的!萬一讓他順著我發現了什麽,那我豈不是萬死莫辭?!”

幾個年長的女子互相看了一眼,讓一個女子出來說話:“讚月做得對,最好不要與那人再碰面,你我都知道,那邊說過,那人出了名的眼神厲害,萬一被瞧著了,壞了大事就真的不好了。”

“槃霓姐姐說的是!”讚月道,“所以你們想想,那裏讓誰去送信好了?”

年紀最小的讚月本該是最合適不過的,卻不想與賀易行撞了個當面,沒法再用她行事,只得另挑人選。

房中三個女子皆是花容月貌之姿,但凡出行,便是冪籬也遮擋不住美人的姿態。不懂易容之術的女子們只得面面相覷。

“怎麽辦才好?”彩屏蹙著眉道,“個人有個人安排,現下若是因為讚月打亂了布局,豈不是亂了大局?”

槃霓思忖片刻,搖搖頭道:“無論如何,讚月是不能放出去的,那邊不知道消息,必須由我們去傳遞,順便把讚月的差事攬在自己身上才行。彩屏妹妹按照原定不能動,思雨妹妹的話……先去給東邊傳遞個消息,之後在地室居中調理事物;讚月留下照看香爐。眼下也只能由我去替讚月跑一趟了。”

說動就動,三個女子紛紛整理衣衫,獨槃霓思索一下,翻出了一套圓領袍,脫下自己的衣裙,束了胸穿戴起來。讚月跑來幫忙:“姐姐我替你梳頭!”

小讚月將功折罪的意味很明顯,槃霓也由著讚月,將一頭稠密的黑發高高束起,圍上抹額。左右打量了下,槃霓又坐到梳妝臺前,卸了妝容重新細細化面。

等兩個姐妹先一步離開後,槃霓也收拾好了,此刻柔媚的女子少了幾分嬌意,多了幾分英氣,若不細看也是看不出是女兒家,即便是看出了,也無妨,畢竟熱鬧的明月會,多得是女做男裝打扮的女子。並不引人矚目。

槃霓整理好自己,又細細給讚月交代了一遍事物,擡腳推開房門離去。

獨留一人的房間裏瞬間寂寥了些,讚月先跑到房門口,仔細拴上門栓,又一一抽走了窗戶的支木,合起了窗。做完這些的小讚月‘咚咚咚’跑到放中間的香爐旁,仔細看了幾眼焚香,發現不出有什麽,就跑到塌前縱身一倒,躺了下去滾了兩轉,突然想起自己腳臟著的讚月連忙往前縮了縮,露出腳丫子搭在外面,舒適的嘆了一口氣。

“累了?”

讚月聽見問話,脆生生道:“當然累!跑的累心也累!虧得姐姐們不計較……耶?”

房間不是只有自己麽?哪裏來的人問話?

小讚月驚恐萬分的爬起來,眼睜睜看讓自己累了一路的罪魁禍首正彎著腰端詳著香爐,發現自己看見了他,俊美的青年擡頭微微一笑:“是嘛,既然累了,不若好好休息休息,我們來聊聊天可好?”

☆、11.第 11 章

“啊!……”

讚月的尖叫被賀易行隔空一指,掐在了脖子裏。

讚月一張臉快哭出來,看著一步步靠近的賀易行終於沒忍住,眼淚大滴大滴地滾下來。

見自己嚇哭了小孩,賀易行不由反省自己的舉動,沒發現自己有哪做的不對的青年只能把這歸根到小孩子都愛哭這身上去。

“你莫要哭了。”賀易行不太熟練的安慰道,“再哭下去,我要生氣了。”

完全不明所謂的安慰或者恐嚇,讓讚月瞬間憋住,淚珠在眼眶打著轉,卻是怎麽也不敢讓淚珠滴落。

很滿意讚月表現的賀易行點點頭,稱讚道:“你很乖,我給你解開穴道,你也乖一點可好?”

小讚月連忙眨眨眼,發現把眼淚眨出去了,害怕的嘴一癟,又要哭。卻被青年一個眼神嚇住,僵著不敢動。

賀易行擡手凝氣為力,解開了小讚月的穴道。小讚月發現自己可以動彈的時候,連忙連滾帶爬地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不敢有任何舉動。

賀易行見榻前有一個墊子,就隨意的坐下,溫著聲問道:“你認得我?”

讚月一雙眼眨個不停卻完全不敢回答,苦著一張小臉好不委屈。

“我建議你實話實說。”賀易行好心提醒道,“得不出答案的話,我可能不會很君子。”

“認識!”讚月被嚇得脫口而出。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的小讚月埋著頭哽咽了幾聲。

賀易行頷首,微笑:“很好,那麽告訴我,你是怎麽認識我的?”

這下小讚月卻是完全不動,埋著的頭擡也不擡。

賀易行嘆氣:“小鬼,你若是個小姑娘,我忍你讓你禮待兩分也就罷了,看在你裙裝打扮,我也已經把你當小姑娘對待了,可你若是不配合,怕是不太妙啊。”

讚月猛然擡起頭,嚇得呼吸都停止了片刻,對上賀易行微笑的臉,半響顫著聲道:“你你你……怎麽知道的?”

“小鬼,這不重要,”賀易行提醒道,“記住,是我問你答,沒有你問我的權利。”

讚月在喉嚨裏嗚嗚了兩聲,整個人都焉了,看向賀易行的眼中多了一些怨念。

賀易行權當沒看見,繼續問道:“別想著拖延時間,趕緊著趁我好奇回答我,不然我就直接把你打包帶走了,去問認識你的人好了?”

讚月哽咽了兩聲:“你怎麽和人家說的不一樣,居然欺負小孩子……”

賀易行一挑眉:“哦?人家是指的誰?”

讚月一噎,發現自己又說漏嘴了,只好小聲哼哼唧唧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個下面跑腿的!”

“那麽小跑腿的,”賀易行以一種充滿危險的口吻說道,“你若是不老老實實配合哥哥的話,說不得就沒有腿可以替人跑了。”

讚月沒忍住,幾顆眼淚滴了下來,小男孩拿手一抹,抽抽搭搭道:“你不是很厲害嘛,有能耐不要問我,去找大人啊!”

“你要我去找大人,也要告訴我大人是誰才對,不是麽?”賀易行道。

讚月癟著嘴:“我也不知道!我真的只是個小……小孩子!幫幫忙幹些力所能及的!大人的事我不知道!”

賀易行搖搖頭:“真是不乖,不若我帶你去找你的彩屏姐姐?還是思雨姐姐?或者是說,還是要去找槃霓姐姐?”

讚月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令人看著心疼,可惜唯一的看客心比較硬,只看著小讚月不說話。

年紀小小的讚月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付眼前這個青年,不敢不說又不敢真說,還怕假話被拆穿,可謂糾結苦惱。眼見著賀易行微微張口,正欲說些什麽,小讚月連連道:“啊啊啊!!!!!我說我說!我我我我是從從槃霓姐姐那兒聽來的!槃霓姐姐好像知道什麽!但是我我我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嚶嚶嚶……”

賀易行淺笑,眼神溫和:“你真是機智的小鬼,但是別忘了,你看見我的表情明顯是認識我,這個可是聽說不來的。說吧,在那兒見過我?”

讚月瞪圓了眼,竟然忘了還有這茬,支吾了兩聲,眼珠滴溜地轉個不停:“啊……我我……就是在那個就是……跟蹤過你!我我我跟蹤過你!”

“什麽時候?幾個人?”賀易行一挑眉,“我被人跟蹤的時候,可是清清楚楚,想清楚再說。”

小讚月斬釘截鐵道:“就在七日前!我跟著好多人跟蹤過你!”

七日前?莫不是自己遇上江非離那天?

怎麽兜來轉去,又扯上江非離了?賀易行想到這裏,不免心情很好,臉上也帶出來了幾分。

讚月看著賀易行臉上浮起的微笑,又有些害怕,連口道:“就在七日前是真的真的真的!我我我從九院一路跟著你到的客棧!沒有半個假話啊賀前輩!!!!”

賀易行聞言,饒有興趣:“跟蹤我又是為什麽?你的主家是誰,要你一個小孩子來跟蹤我?”

讚月高聲尖叫道:“我只是好奇!只是好奇啊!!!!我我我我就是跟著姐姐的!那天聽姐姐說到你的,然後我好奇才去跟蹤的我沒有主家啊!!!”

還未變聲的男孩兒聲音清脆高亢,語氣促急,惹得賀易行偏了偏頭,不太高興:“知道了,聲音小點,你再大的聲也引不來人的。”

被識破了自己的打算,讚月只得悄著聲,委委屈屈的看了賀易行一眼。

賀易行不為之所動,又指了指香爐問道:“這裏燒的什麽香?為何要人專門照看?”

讚月臉色這才變了,擡頭看向賀易行的眸中盡是不知所措:“這個……這個和你沒有關系的!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賀前輩你不要打問這個啊!!!!”

“哦?”賀易行來了興趣,“不就是你們用來控制人心神的麽?怎麽還有別的用處?”

讚月驚呼一聲,看向賀易行的眼神寫滿了不可能:“你怎麽知道!!!!”

賀易行憐惜地看了讚月一眼:“我現在知道了。”

讚月……讚月埋下頭去,又抽泣了幾聲。

賀易行完全沒有欺負小孩子的自覺,繼續笑道:“你要是不帶我進來,我還不知道這麽多呢,多謝你了啊,小讚月。”

讚月整個人被打擊的縮成一團,只有啜泣的聲音傳出。

看了眼小小的讚月,賀易行道:“你看,你這是闖了禍了吧,你的主家大約會追究你的責任,說不定還會殺了你以儆效尤……”

“大人才不會呢!”本來已經快把自己藏起來的讚月聽見這句話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腳,大聲反駁道,“大人最疼愛我了!才不會殺我呢!”

讚月對上賀易行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下子懵了,小孩兒顫著聲道:“你……你又詐我?!”

悲憤的指責對上賀易行毫無悔意的態度如同饅頭扔到地上一樣傷不到人。讚月又急地嚶嚶嚶哭了。

賀易行毫不反省自己的舉動,繼續欺負小孩子:“反正你是要被罵的,倒不如全告訴我來得痛快,如何呢?”

讚月哭喪著臉,指責道:“你太過分了……我一定要告訴大人!”

賀易行挑了下眉:“你覺著,我會給你告狀的機會?”

青年擡頭掃視了房間一眼,自言自語道:“時間差不多了,你的好姐姐們也該有人回來了,我們走吧。”

被賀易行的話嚇得話都說不清讚月結結巴巴道:“我們?走?你你你要做什麽?!!!!”

賀易行上前幾步,大手一撈,把完全不敢動彈的讚月夾在腋下,空閑的手摸了摸讚月的淩亂的頭發,笑道:“自然是我要把你帶走了,小鬼,現在你最好希望卻是如你所說比較被人看重,不然白忙活一場的大哥哥我,可要不開心了。”

笑瞇瞇的賀易行全然不顧身上掛著的小讚月傷痕累累的心,夾著讚月繞到香爐處,擡手拔出期間插著的香滅了燃燒的頭,想了想,隨手插在讚月的懷中。連小命都不在自己手中的讚月也無可奈何,只得委委屈屈地自己挪一個舒服點的位置,不讓自己被香戳到。

夾著垂頭喪氣的讚月,賀易行在房間中轉了一圈,發現沒有過多的情況後,順著原路,如來時悄然無息般,在房間中消失的無隱無蹤。

出了水井,賀易行在讚月身上點了穴道,放了他下地,想了想,伸出手牽著讚月小小的手:“現在知道該喊我什麽了麽?”

讚月毫無力氣的應了聲:“是,哥哥。”

心滿意足的賀易行點點頭:“就是這樣,在找你的人來之前,你就這麽喊我,現在我們去換下衣服,光著腳像什麽樣子?”

讚月只得任由賀易行擺布,被笑得一臉溫柔的大哥哥樣的青年牽著走到一家成衣鋪子,換一身衣服。

賀易行挑出一套適合十歲出頭的小男孩穿的衣服遞給讚月時,一路上很聽話的讚月第一次反抗了,全身透露著拒絕的姿態:“我不要穿這個!!!你給我找一條粉色裙子來!沒有粉裙子鵝黃色的也行!我要繡花的上襦!腰帶上要有珍珠!我還要彩繪屐!沒有這些我不穿!!!”

迎著成衣鋪子掌櫃疑惑的眼神,賀易行有些頭疼,不想在這些小事上過多糾纏的他大手一揮:“依你的,自己選去。”

這時別別扭扭的讚月第一次露出了笑臉,沖向了少女衣裙的方向挑挑揀揀好不開心。身後賀易行正端著一張笑臉,朝掌櫃的溫聲解釋道:“舍妹頑劣,出來看明月會在下一時沒看住,擠掉了鞋子,本想著打扮做男孩兒方便些,誰知小姑娘愛美,哎,讓掌櫃見笑了。”

掌櫃的這才收起眼中的懷疑,朝賀易行笑道:“公子對令妹真是考慮周全。不過別看小人兒家家的,小的最是知道,越是這十歲出頭的小姑娘,越是愛漂亮,衣服少了點綴都不樂意,哪裏會穿小子們的衣服。”

賀易行聞言深有體會般點點頭。同時扭頭看向讚月,道:“月兒,挑好了麽?我們要趕緊了,不然大人等不到你該著急了。”

正挑選的歡快的讚月聞言身子一僵,不情不願的道:“知道了,馬上就好。”

一個馬上,馬上了一刻鐘時間,左挑右選的小讚月迎著賀易行別有意味的眼神不敢再任性,這才選出勉強滿意的衣服進了隔間穿戴起來。

賀易行柔聲對隔間裏的讚月道:“月兒,註意別把身上的東西弄掉了。”

傳來小讚月勉強的答應聲後,賀易行這才滿意。

期間賀易行朝掌櫃的要了一雙彩繪綦的屐,又拿了一雙內足衣遞給了拎著裙子低著頭左看右看的讚月:“快去穿上。”

讚月看見好看的鞋,這才爽快的答應了聲:“好嘞。”三兩下穿上了內足衣,踩上了彩繪屐。穿戴結束的讚月摸摸自己的頭,小心翼翼的提出意見:“我的頭發亂了,怎麽辦?”

賀易行見狀,朝掌櫃的問道:“請問可有女眷能幫舍妹重新梳理的?”

掌櫃的一笑:“拙荊就在後院,小的去喚她來。公子與姑娘稍等。”

等成衣鋪老板娘出來替讚月重新束起頭之後,賀易行結算了銀錢,牽著打扮妥當的小讚月離開了。

“要去鵬遠堂麽?”走出鋪子一裏左右,賀易行問道。

讚月仰起頭看了賀易行一眼:“反正我又做不得主,還不是你叫怎麽就怎麽……”小孩兒嘟囔著。滿是不開心之意。

賀易行一笑:“你們連著做了三年的勢,今年不也是一樣會很精彩麽?怎麽,你自己不去看看?”

讚月眼珠骨碌一轉,口中道:“反正那些和我沒關系,我就一個小跑腿的……去不去有什麽打緊的。”

“哦?”賀易行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措不及防一頭撞到自己胸前的讚月,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的任務,難道不就是引我過去麽?”

☆、12.第 12 章

讚月張著嘴目光呆滯地望著賀易行,話都說不出來。

賀易行見狀牽著呆若木雞的讚月繞到空無一人的房檐背後,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溫言細語道:“老實說,你們打得什麽算盤我還沒看清,也不知道你們為何盯上我,不過這都無所謂,我有點空閑,可以陪你們玩一下消磨時間。”

讚月現在只想大哭一場。一直被大人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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