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是張玄再沒有城府一些，身邊有著柳飄飄楊勵這些老謀深算的摯友存在，他也能通透其中的道理。

離開仁善堂之後，張玄把自己關在房中。

張墨第一時間就知道張玄回來了，這些天，張墨可謂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柳飄飄那邊怎麽說，一聽到下人說張玄臉色難看地把自己關房間裏，張墨的心頓時就沈了下去。

難道柳飄飄那些人竟真的不救他？連張玄出面也無可挽回了嗎？

張墨終於知道後悔了。

在張玄房門外面的院子中猶豫了許久，張墨終究還是敵不過毒素的折磨，敲響了兒子的房門。

沒有任何回應。

張墨急了，道：“玄兒，是爹，你開門。”要不是怕把張玄惹惱了，張墨已經推門而進。

半晌後，張玄疲倦的聲音傳來：“爹，你讓我一個人靜靜，晚點我去找你。”

張墨不甘心，道：“你看門，爹就問你幾句話。”

張玄道：“爹，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張墨暗暗咬著牙，一張臉黑壓壓的，努力忍住心中的憤懣，張墨告訴自己，張玄是他最後的希望，他不能沖動。

忍了好半天，張墨道：“好，那你休息一下，註意身體。”

張玄沒有應聲，張墨嘆息一下，轉身離開。

坐在書房中，張墨心潮湧動，恨意和恐懼讓他坐立不安。良久之後，張墨對著書房外揚聲道：“去把少夫人叫來。”

守在書房外的下人立即應聲而去。

不多時，樂蓉來了，十分平靜。

張墨喚她坐下，表情溫和。

樂蓉看在眼裏，心中無風無波。張墨的為人，她早就清楚至極，不禁對張墨此時的假惺惺厭惡，可臉上卻絲毫不變。

張墨慈祥地看著樂蓉，溫言道：“樂蓉，最近你跟玄兒怎麽樣了？”

樂蓉忍住心中的厭惡，恭敬禮貌地回：“還好。”

張墨道：“玄兒這會一個人關在房中，你作為妻子，該去撫慰一番。”

樂蓉還是那副禮貌又疏遠的神色，道：“爹，夫君想要安靜，我去似乎不太好。”

張墨板了板臉，肅然中帶著溫和：“樂蓉啊，你知道玄兒是去了趟仁善堂，是爹托他去辦點事情，爹是心中著急。可是，爹畢竟是長輩，玄兒回來之後情緒不好，爹也不好過問。你是妻子，很多話，你說出來是妥帖的。”

樂蓉平靜的目光仍是沒有任何改變，張墨能讓張玄去幹什麽，樂蓉略能猜出來。最近張墨的身體，是個人都看出來，他托張玄去仁善堂，無非也就是為了身體上的事情。

樂蓉聰慧，心中不禁有點疑惑。要是張墨托夫君去求診花傾落，以仁善堂的仁慈，應該是會出手相救的，可夫君為什麽會心事重重？

樂蓉其實也很想去寬慰一下張玄，看著張玄不開心，樂蓉也難受。只不過，她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張玄，她識趣，知道給張玄一個安靜的空間。

樂蓉淡聲說：“爹，不如晚點我再去找夫君吧。”

張墨眉頭皺了起來，心裏的耐性有點繃不住了，道：“樂蓉，現在就去。”

語氣已經有點恢覆了平日見到樂蓉的冷意了。

樂蓉看了看張墨，見他神色中的急切，樂蓉心中的疑惑就更深。而她，還是忌憚張墨的。

輕嘆一聲，樂蓉道：“孩兒這就去找夫君。”

張墨的臉色一下子柔和起來：“好孩子，爹會記得你的。見完玄兒，你來找我。”

樂蓉暗暗譏諷，她早就想到了，張墨只不過是想讓她當炮灰當內奸。

恭敬地應了一聲，樂蓉退出書房，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敲了敲門，樂蓉溫言道：“夫君，是我，我能進來嗎？”

裏頭還是一片沈靜。

樂蓉靜靜地等了一陣，心中開始擔憂起來。她的整副心思都在張玄身上，可以說，她是最了解張玄的。張玄的脾氣一直溫和謙順，若不是極度失落，他不會這樣關著自己。

樂蓉愛張玄，見到愛人如此失落，她必然也跟著不好受。

又敲了敲門，樂蓉道：“夫君，我就想陪陪你，不會煩你，我進去可好？”

“進來吧。”張玄低沈疲倦的聲音響起。

樂蓉楞住了，接著受寵若驚。夫君竟然真的答應她進去？！在這種失落的情況下，夫君竟然願意讓她陪著？！

樂蓉的眼圈紅了，滿滿的感動充滿了她的整顆心！

深呼吸幾下，忍住心潮湧動，樂蓉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環視四周，沒有看到張玄，樂蓉心驚，加快腳步上前，眼睛瞪得大大的，終於在角落中發現了孤寂地坐在地上的張玄。

樂蓉鼻子一酸，走了過去，深深地看著張玄。

張玄垂著眼，沒有看樂蓉，只呆呆地看著地面。

樂蓉想要說話，但忍住了，靜靜地在張玄身旁坐下，也看著地面。

張玄不覺看了眼安靜坐下的樂蓉，百味交集。看著默默坐在自己身邊的妻子，張玄莫名升起一絲感動，和溫馨。

他突然發現，在不知不覺中，樂蓉已經活在了他的潛意識中。也許，他真的不愛樂蓉，可樂蓉卻能給她帶來安寧。不會對她設防，本能信任她不會加害自己，信任她永遠在自己身邊。

這種感覺，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張玄突然想要跟樂蓉傾訴，傾訴此時自己心中的苦楚。

而他，不自然這麽做了，他說：“樂蓉，我是不是很傻很笨？”

突然聽到張玄開口，樂蓉先是一楞，接著是狂喜，但對上張玄的眼眸，樂蓉也跟著黯然下去，道：“夫君不傻，也不笨，夫君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張玄露出自嘲的笑：“也就只有你這麽認為了。”

樂蓉急切地抓住張玄的手臂：“不是的，夫君是西宋的鎮國將軍，西宋百姓的安寧，是夫君在保衛著！”

張玄看著那雙緊緊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突然就酸了鼻子，聲音沙啞：“樂蓉，我很累。”

樂蓉看著張玄發紅的眼，鼻子也跟著酸了起來，忍不住抱住張玄，想要給他力量，道：“累了就休息，什麽也不要管，天不會塌。”

張玄道：“如果我不救我爹，是不是很殘忍無情？”

樂蓉略顯震驚地看著張玄，不禁問：“夫君，你可願意跟我講你去仁善堂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張玄從開口起，就不想隱瞞樂蓉，當下，緩慢艱難地說出了一切。

樂蓉靜靜地聽著，最後，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夫君，道：“夫君，可記得大義滅親的由來？而且，飄飄他們不是要夫君大義滅親，而是想要夫君認清事實。”

張玄茫然地看著樂蓉。

樂蓉輕輕說：“如果不是有夫君在，皇上必定會株連張家九族。爹不是小孩子，既然做了不可為的錯事，就應當自己去承擔後果。夫君，沒有人是神，沒有人能夠做得完美，你一直都太想要每個人都過得好。可你，有想過你自己嗎？”

張玄久久不能自語，很久很久。

樂蓉輕聲道：“夫君，你還有我和兒子，無論如何，我們都會陪著你。”

張玄深深地看著樂蓉，手，不自覺地抱緊了樂蓉。

有的事情，需要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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