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花傾落已經診好脈了，神色並不難看。花傾落說：“沒什麽大毛病，長期勞頓以及營養不良導致身體虛弱，靜養一段時間就好。”

柳飄飄稍稍放下心來，花傾落這麽說，就表示這兩人可以住在仁善堂。柳飄飄剛想開口問兩位老人要不要住下來，眼睛才看向他們，便看見他們眼中期待的光芒。

柳飄飄腦海中飛快略過溫子然剛才的表情，心中一動，說：“麻煩兩位在這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說話，微笑看了看兩位老人，轉身走了出去。花傾落也沒有逗留，也出去了。不過，花傾落並沒有拉著柳飄飄詢問，而是回到了診治臺上。

溫子然坐在書塾的臺子上，低著頭在想著什麽，臉色很不好。

柳飄飄在門外看了會，擡步走了過去，輕聲問：“子然，那兩人是你父母？”

溫子然抿緊嘴角，擡眼看向柳飄飄，眸中全是激動，冷聲道：“不是。”

柳飄飄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溫子然跟家裏人關系很僵，僵到不相認的地步。她緩緩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說：“能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嗎？”

溫子然沈著臉，說：“沒什麽好說的，我不認識他們。”

柳飄飄道：“按照他們的情況，只要他們願意，是能夠入住仁善堂的。”

溫子然豁然睜了睜眼睛，道：“我不同意！”

柳飄飄嘆息一下，說：“子然，我們不能因為個人情緒而做決定。”

溫子然猛地站起身，咬著牙背過身不看柳飄飄，拼命壓抑心中的恨意，半晌之後才冷冷地說：“他們要是我的父母，豈會讓我連所謂的家也呆不下去而選擇離家出走？你也知道了，那時要不是遇上香蘭婆婆要不是遇上你們，我早就死了！”

柳飄飄抿嘴不語。自認識溫子然之後，他都是溫文儒雅的，還很膽小啰嗦，何曾發過這麽大的火氣？若不是家裏的情況十分糟糕，他定不至於這樣激動。

柳飄飄安慰道：“都是戰亂的錯......”

她還沒說話，溫子然便激動地回過身，雙眼通紅，說：“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家不是貧民！你看見的那個婦人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是我的大娘！我娘早就被他們逼死了！”

說著，溫子然的眼眶更紅了，可還倔強地不讓淚水流出來，深吸幾口氣，他繼續說：“我家一直經商，經濟不錯，我，是庶出的。我和我娘在家中一直被打壓，後來我娘受不了氣壓，郁郁而死。”說到這，溫子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背過身，肩膀抖得厲害。

柳飄飄驚訝至極，心裏更是難受，站起身，拍了拍溫子然的肩膀，希望能傳遞些力量給他。

好一會，溫子然才平覆下來，冷冷地說：“而我，在我娘死了不久後就被趕出來了，一直流浪。後來我聽說因為戰亂，家裏也破產了，被劫洗一空。”

說到這，溫子然語氣間透著冷冷的寒意，一點同情也沒有。

他繼續說：“你不要以為他們是巧遇到我在這的，一定是知道我是皇上的大學士，所以找過來的，他們都不是善類！他們那些兒女更不是好對付的！現在知道我有成就了，就想要認親！我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柳飄飄靜靜聽著，說：“你的意思是說，你的兄弟姐妹也來了？”

溫子然咬著牙，說：“他們能不來嗎？只要攀著我，他們就想著下半輩子都能享福了！”

柳飄飄沈吟一下，說：“我知道了，我去了解一下。”

溫子然回身看著柳飄飄，眼睛瞪得大大的，說：“了解？還需要了解嗎？你覺得有哪不對嗎？”

柳飄飄輕嘆一聲，說：“我剛才問過他們了，他們說一直住在城郊的破廟中，你父親身體虛弱，也沒聽他們說還有別的兒女跟著。”

溫子然嘴角冷冷撇起，道：“也許，是我那些兄弟姐妹嫌他們累贅，就自己跑了。活該。”

柳飄飄嘆息著說：“你先休息一下吧，他們還在外面等著，我去看看。”

******

進了休息間，柳飄飄勉強保持著平靜的神色。

溫子然的父親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神情很是難過，朝柳飄飄看了眼，又垂下頭。柳飄飄清楚看見，他眼中閃著愧疚。

溫子然的大娘就不同了，眼裏都是期待，見柳飄飄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問：“姑娘，我們......我們能住在這嗎？”

柳飄飄暗暗嘆息一下，溫和地說：“老伯，大娘，請問你們還有人同行嗎？”

溫大娘低著頭，說：“沒有，就我和我家老頭子。”

柳飄飄道：“我剛才去找過子然，他說還有其他兄弟姐妹......”

溫大娘眼眶發紅，咽嗚道：“都走了，自從家裏破敗之後，他們就都走了......”

柳飄飄嘆息一下，想不到溫子然剛才說的話真應驗了。

溫大娘擡起頭，懇切地看向柳飄飄，說：“姑娘，我知道子然很難原諒我過去的所作所為，可那些事情都是我的錯，不關老頭子的事，要怪就怪我吧。”

柳飄飄輕聲安慰，說：“事情過去這麽久，兩位不要太責怪自己。”

溫大娘蒼老的眼睛滿是淚水，說：“姑娘，你也看到了，我家老頭子身體這樣子，若是再風餐露宿，那，那他......”

柳飄飄心情沈重，她是決定要讓他們入住仁善堂了的，可溫子然的態度實在太激烈，要是讓他們入住了，還不知道子然會如何難過。

一直沈默不語的溫老伯看出了柳飄飄的為難，嘶啞著聲音說：“我們還是回去住在廟裏吧，不要讓子然難過。姑娘，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說著就站起身，抓著溫大娘的手臂就打算離開。

柳飄飄嘆息一下，說：“溫老伯，你們且先回去歇歇，我再勸勸子然。您千萬要保重身體，子然是個好人，你們給他點時間，他會想明白的。”

溫老伯停了停腳，蒼老的眼眶閃著淚光，嘆息一下，說：“當年我們做得太過分，連我現在想想也無顏見子然。來京都就想看看他，我就死也瞑目了。”

嘆息著，在溫大娘的攙扶下出了休息間。

柳飄飄趕緊追過去，道：“我送你們回去，也給你們帶些吃的回去。”

兩位老人感激地看著柳飄飄，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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