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上一次柳飄飄在仁善堂門口的一番話還不算過分，那這一次，著實是令百姓心堵。上次好歹還有個花傾落站出來指責一番那些百姓不知感恩，事後百姓們想想，也確實是有點誤解了柳飄飄。所以那次才會靜悄悄地被揭過。

然而，這次可不一樣了。你看柳飄飄那語氣，那模樣，擺明了一副我施舍財物給你們，你們就應該感恩，你們沒資格來這指責我。

弄得就跟沒了你柳飄飄不行了似的！

民怨，是不可避免的生了。

鳳鳴樓的生意一落千丈，然而，仁善堂醫館卻一如既往的人滿為患。當真是一個諷刺。百姓心裏不高興了，就不去你鳳鳴樓，不給你生意幹。到了低廉的診治費跟前，人滿照常。

更諷刺的是，鳳鳴樓附近百姓凡是經過都會鄙視地瞟一眼鳳鳴樓，一點不避諱，直接就議論開了，有的小孩子還指著鳳鳴樓說著壞話。到了仁善堂，百姓卻個個什麽也不說，有的竟還露出淡淡的笑，生怕這醫館真的閉館不開，讓他們得去找別的大夫花更多的銀子。

這天，柳飄飄在房中生著悶氣，外面的風言風語她不用出去聽都能猜出來。這時，傳來了敲門聲。

柳飄飄皺著眉，朝房門口喊：“我不吃飯了，你們不用喊我了。”她以為是唐炎或者宛兒過來喊她了。昨天到現在，仁善堂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說錯話惹她不開心。

房門處傳來脆脆的聲音：“飄飄姐姐，我是小虎。”

小虎是收養的孤兒，柳飄飄不由皺了皺眉，昨天那事鬧得厲害，孤兒們沒見過她發這麽大火，嚇得見到她都不敢出聲。

柳飄飄站起身，走過去開了門，露出小虎怯生生的面孔，睜著清澈的眼睛眨巴著看她。

柳飄飄溫和一笑，蹲下身看著小虎：“怎麽了？”

小虎微微一笑，說：“飄飄姐姐，我的風箏掛在樹上了，我們拿不下來。”

柳飄飄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誰讓你們在院子裏放風箏了？樹這麽多肯定容易掛到樹上了。”說著，便拉起小虎往院子中走去。

遠遠就看到十幾個孩子仰著頭看著大樹上的小風箏，一張張小臉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那麽的純凈。

柳飄飄每次心情不好，看到這些孩子心裏都異常溫暖，現在也不例外。心中的陰霾暫時褪去，換上柔柔的笑容。

孩子們見到柳飄飄出來，都很高興，蹦跳地圍過去，七嘴八舌伸著小手指指著樹上的風箏，都嚷著讓柳飄飄去拿下來。

柳飄飄笑微微地來到樹下，運氣一點一躍，兩三下就站定在樹梢上，伸手拿住風箏。孩子們仰著頭歡呼雀躍。

轉眼的功夫，柳飄飄便回到了地面上，把風箏遞給孩子們。

孩子們歡樂地道謝，把弄著手上的風箏。

柳飄飄心中暖暖的，說：“你們想放風箏得到外面去，在院子裏不行。”

孩子們眨巴著眼，嘰嘰喳喳地要求柳飄飄帶他們出去放風箏。

柳飄飄沒有拒絕，領著孩子們往外面走。

經過醫館時，看到竟還有病人在排隊診治，花傾落一如往常那樣坐在診治臺上診治，只是臉上疏冷重重。

柳飄飄皺著眉站住腳看向病人那邊，靜默看了半晌，領著孩子們走出了門外。

昨天到現在，花傾落出奇的沒有去安慰她，唐炎和宛兒倒是去沒話找話見了她一下，可也沒敢出口安慰些什麽。

大家都認為，柳飄飄擺明了要關館三天，花傾落卻依然開著醫館。這不明擺著與柳飄飄唱反調嗎？想去詢問花傾落怎麽想的，可一見他那巨人之千裏之外的神色，唐炎和宛兒哪還敢詢問些什麽來。

花傾落雖沒有從前張玄那般遷就柳飄飄，但誰不知道花傾落做這些事情都是因為柳飄飄？客官說，其實花傾落一直也是很遷就柳飄飄的，雖有有時候得柳飄飄哄上好一陣他才妥帖，但在唐炎和宛兒眼中，就沒見過花傾落跟柳飄飄唱反調。

而且，是這樣大的一件事情，這不明擺著花傾落在打柳飄飄耳光嗎？

******

柳飄飄領著孩子們到了郊外，孩子們平時很少出來玩鬧，大多數時間都是在仁善堂裏學習或者幫忙做一些家務活。

看著孩子們追著鬧著，柳飄飄靜靜坐在一邊，眼眸變得幽深與哀傷。

百姓們過來鬧，其實也是因為她是西宋第一大善人的象征，百姓自然而然認為她應該是捐款最多的一個，見到她捐那麽少，一些激進的百姓被一挑撥，便上門逼迫了。

也許，百姓們是因為對她失望而覺得憤怒吧，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越是高大，百姓對她的要求也就越高。就，苛刻了。

當一個人心中的美好遭到打擊，也會因此而生出憤怒。

柳飄飄第一次感覺到了疲累。成為一個公眾人物的疲累。

正在尋思，柳飄飄耳中傳來一個脆脆的聲音：“飄飄姐姐，你是不開心嗎？”

說話的，是小虎，此時他滿頭是汗，站在柳飄飄跟前，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柳飄飄嫣然一笑，招他走近，一邊拿出手帕幫他擦額頭上的汗，一邊說：“小鬼頭，你怎麽知道姐姐不開心了？”

小虎撲閃一下眼睛，認真道：“我們都知道。”

柳飄飄不解：“你們？”

小虎說：“對啊，我們，”回頭指了指在不遠處玩鬧著的孤兒，回頭又看著柳飄飄說：“飄飄姐姐，你不要不開心。”

柳飄飄淡淡一笑，小虎徑自坐到她身旁，柳飄飄溫聲道：“姐姐沒有不開心。”

小虎說：“不，姐姐是不開心了。昨天的事情我們都聽到了，他們把姐姐弄得不開心了，小虎和大家都討厭他們。”

柳飄飄心中一滯，道：“昨天的事情小虎都看見了？”

小虎點頭。

柳飄飄說：“那小虎不覺得姐姐很兇，不講道理還很欺負人麽？”

小虎一把站起來，拉著柳飄飄的手，急急道：“姐姐才不是欺負人！姐姐是最好的！都是他們的不對，他們惹姐姐生氣，姐姐才會罵他們的。”

柳飄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虎的頭，心裏有點酸，想不到百姓們不理解她，眼前的孩子卻堅定無比的相信她。

柳飄飄說：“小虎還小，還看不出什麽是壞人什麽是好人。”

小虎抓住她的手，堅定道：“小虎知道啊！姐姐就是好人！我們都知道！你看，今天要姐姐帶我們出來玩，是我們討論後決定的。花哥哥說，一個人心情不好，出去玩兒心情就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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