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良看著路邊的景色，指著一根電線桿對菲爾說道。

“菲爾，從剛才開始我們就在這裏轉圈啊。”

這根貼著尋人啟事的電線桿，她已經是第三次看到了。走在前面的菲爾身體一頓，擡頭看天。

本來她就不太認路，要在這種黑白的數據世界找個合適的地方說服嘉良實在是太難了。該死的帽子，居然不直接給她個指向，早知道就把嘉良帶到通天閣去了。

畢竟通天嘛，總會發生個殺人事件的，到時候糊弄嘉良一下說什麽拿到了東西就好了。要是不慣著她做咖喱的話——這個還是算了，吃那種東西久了真的會死人的。

“……正在尋求良人。”

嘉良雖然覺得不太對勁，最後也沒說出質疑的話來。這裏就保護一下菲爾的自尊心吧。

菲爾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找上門來了。

金發的，拿著大概是法杖的少年。手裏提著便利店的袋子，身著校服，戴著禦守一樣的耳飾，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妖怪！離開這裏！”

嘉良和菲爾對視一眼，都不覺得他說的是自己。

“那個，你好。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少年的法杖指向嘉良。

“這附近的妖怪都嚇跑了，難道不是你搞的鬼嗎！”

菲爾咋舌。居然好死不死的遇到了除妖師，東京的妖怪難道不是應該已經認識嘉良了嗎。

嘉良也覺得奇怪，擡眼一看旁邊的路牌，發現上面已經是千葉縣的地址了。

看來是菲爾拉著她到處亂跑的時候跑出了東京的範圍，千葉的妖怪不認識她，才會引起除妖師的註意。可是這位除妖師，也太……年幼了吧。

高中生偵探之後是高中生除妖師嗎，日本真是人才輩出呢。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已經到千葉了，嚇到妖怪們真是抱歉……”

這話說出來嘉良自己都覺得奇怪，她可是比妖怪更接近人類的存在，現在卻在因為嚇到她看不到的妖怪而道歉。

“餵，那邊的，管好你的妖怪啊。”

菲爾直接撿了塊石頭扔過去。沒打中少年，反而擦破了他拎著的購物袋，裏面的東西嘩啦嘩啦的撒了出來。

“沒禮貌的小鬼！還有！這家夥不是我的！要抱怨帶上我的份和她丈夫抱怨去啊！”

“菲爾……”

不管怎麽說是她們這邊先動手了，所以嘉良走上前去幫少年撿東西。黃油，砂糖，還有中筋面粉，這是——

“你是要做甜甜圈嗎？”

少年停住撿東西的手，奇怪的看向嘉良。

“……會做點心的妖怪？”

“我不是妖怪啦……雖然在妖怪眼裏我好像是八條腿的奇怪東西。”

少年上下打量了嘉良一番，似乎是覺得她和平時遇到的妖怪不太一樣，對她沒那麽警惕了。

“因為學姐最近很沒精神，所以我想盡可能為她做點什麽。”

少年——源光嘆了口氣，給嘉良和菲爾講了自己最近經歷的梗概。遠月沒有七大不可思議這種東西，所以嘉良反應了好久也沒完全聽懂。菲爾對日本文化了解不多，選擇性的聽了個時間線。

總的來說，一名少女與怪異結緣，然後這個少女大概是看到了什麽，最近的狀態很奇怪。

“幹脆你去把那個怪異除掉不就好了，這樣大家就都不會困擾了吧。”

“我嘗試過，但是最近……想更加深入的了解他。”

源光很糾結，花子和他之前見到的怪異都不一樣，說不定這世上也有好的怪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還很天真呢。”

身為除妖師卻想和怪異成為朋友，就算時代變遷，敵對的雙方也不會發展成這樣的關系。

人妖終究是殊途的。

“原來如此，是想借制作甜甜圈來讓學姐打起精神啊。”

嘉良跳過了事情的主線，直接著手於眼下的工作。在普通高中的家政教室做甜甜圈的話不能做的太難，材料越少越好，又要做的盡可能符合妖怪的喜好。要是人死後成為大妖怪大概需要數十年，昭和年間流行的點心風格是——

源光看著嘉良拿出手機迅速打字，好奇的戳戳旁邊的菲爾。

“她在做什麽啊？”

“都和你說了我不是她的主人，不過以這家夥廚師的腦回路來說，應該是聽了你剛才的一番話，在給你想食譜吧。因為這家夥是個老好人啊。”

妖怪廚師？

源光伸手，讓旁邊的勿怪跳上自己的肩膀。

“好了，按照這個食譜做的話，就算是初學者也能讓廚房平安無事的完成使命……你肩上那是什麽？”

源光很平常的將勿怪拿給嘉良看。

“這是勿怪啊，你之前沒有見過妖怪嗎？”

粉色的小兔子……長著兔子耳朵的年糕，大概要這麽形容他手掌上的東西。

菲爾看看嘉良，又看看源光的手掌。雖然她只能看到數據，但是源光的手掌上現在連數據都沒有。也就是說她本來就看不到的東西，就算世界數據化了她也看不到嗎。

那為什麽嘉良能看到？她之前也看不到這種東西，是剛完成的支線的影響嗎。

“沒有哦，大概是因為妖怪看到我都是繞道走的吧。”

這只勿怪不怕她，說不定是因為有除妖師坐鎮——雖然它自己也是妖怪。

嘉良完全沒有考慮支線的影響，畢竟噠宰線最後的任務，實在不是給活人完成的。沒完成支線陷入奇怪噩夢就不會拿到獎勵，不過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蘇格蘭線到底具體給了她什麽。

“突然覺醒靈感嗎……雖然不算特別稀有的事情，發生在妖怪身上這件事實在是……”

源光用手機拍下了嘉良寫的食譜，拿著被封印的法杖和食材轉身離開了。嘉良只是引起了妖怪的混亂，她本人什麽都沒有做，也並不危險，危險度甚至比不上勿怪。

但是她突然能看到勿怪這件事，真的是覺醒靈感造成的嗎？

“那個勿怪，具體長什麽樣子啊。”

“就是粉色的，像兔子一樣的小東西，大概這麽大。”

嘉良用手比了個圈，然後後知後覺的在菲爾掌心上畫了個圈。

“所以我們要去哪裏啊，還是盡可能不要引起千葉的妖怪的恐慌比較好……這裏的夕陽真美啊，橫濱很少有這樣的坡道，真想讓那些只會吃飯和打架的貓也來看看。”

菲爾停下腳步。

“嘉良。”

嘉良也停下腳步轉過身，菲爾的表情在逆光下完全看不清。

“你那個時候——問了那個警察什麽？”

她喝多了的那個晚上，嘉良不知道怎麽和瞇瞇眼臥底警察達成了協議，把蘇格蘭交給了他。從安室身上隱約可見的狗毛來看，他家大概會變得很熱鬧。

把蘇格蘭借走的那天，嘉良和安室還說了什麽，她專註的吃著安室帶來的蛋糕，就聽到嘉良說了什麽“寄錢”的問題。

“是說我問安室先生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啦。”

她很少這樣含糊的回答問題，側面反映了她不願意認可某個事實的心理。

“是嗎，那就好。”

嘉良會選擇問安室而不是帽子，也就是說這是和港黑有關的，卻又不想與之相關的事情——這麽想比較合理。會選擇寄錢的手段，大概是十幾年前日本的政策，比如政府機關的補償……

說到底，嘉良的父母到底是怎麽死的？從學園都市的系統上能查到的部分只到他隱婚，連死因和死亡日期都沒有確切記載，難道說他的死背後是……

“剛剛的少年還是高中生吧，這年頭的高中生都好厲害啊。”

偵探，怪盜，除妖師，靈媒，日本的高中生都不學習的嗎。

菲爾看向源光離開的方向。有強大怪異出現的地方自然會吸引除妖師，盡管如此那所學校還是維持著一時的平衡，說不定背後真的是神明在指引。

不過雖說那少年年輕，能騙過除妖師的眼睛的嘉良說不定也早就跨過那一線了。現在的她看不到人周圍的氣勢，不然真想看看現在的嘉良和帽子站在一起的時候，到底會散發出怎樣可怕的黑霧來。

源光也不算被嘉良騙了，只是除妖師的血在提醒著他，這個生物不對勁而已。他帶著食材回到家，哥哥源輝已經在玄關等他了。

“輝哥，你今天這麽早就回來了啊。”

在源輝不算和善的眼神下，勿怪慌裏慌張的從源光肩膀上跳下逃跑。

“你去見那個只眼只足的女神大人提到的人型生物了啊。”

“誒，什麽女神大人？”

看來自家弟弟是完全把巖永造訪的事情給忘了啊。

源輝心裏暗暗嘆了口氣。源光還是太天真了，如果對方是那種外表和善的吃人怪物，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絕對應付不了——不過在妖氣擴散到那種程度之前，他就會及時趕到控制場面就是了。

“對了輝哥，今天我遇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妖怪，她居然是個廚師！然後……”

在聽到嘉良能看到勿怪的時候，源輝的嘴角僵硬了一瞬。

源光還不知道吧，普通人突然能夠看到妖怪意味著什麽。雖然只眼只足的女神大人說那是個“比她的丈夫還要麻煩的角色”，從這點來看也不足為懼。

“只要不在千葉縣內引起大規模的暴/亂，就暫時不用與她對上。”

而且再過不久，她的命運就會引導自身的終結了。

源輝溫柔的摸著弟弟的頭發，完全沒有在意他話中的另一個人。

若說他們是彼岸一邊的正義使者，那灰狼就是神明的代理人——他經常聽父親這樣講，但是灰狼具體是什麽，他並不是特別在意。

比起侍奉性情不定的八百萬神明，他們人類自己創造出的未來才更可靠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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